《桃夭浅深处，繁花似锦年》一念之暹

73、重返人间1

　　七七四十九阶青石玉瓦！
　　真真是低调奢华又叫人过目难忘，凤凰这效率忒快了些，不知他是管谁讨来的这些垫脚的七彩石，转念再想，他为魔尊，妖兽四方尽听其号令，焉能有人不体察他意？只按他桀骜狂放的性子，大约难以和颜悦色起来，我坐在新铺的草皮上，全神贯注的注视着脚下圆润斑斓的小径，脑海浮现凤凰冷面寒霜的绝色容颜，手下竹筐满载而归，他身后，有一头顶犄角，样貌模糊不知神魔者掩面哀泣，这样一个画面，惊得我浑身恶寒，罪过哦罪过！
　　我正满心满意的幻想着，肩膀被人冷不丁拍了一下，回头斜斜去看，狐狸仙与啻离二人正疑惑的不约而同垂首看我，眼神复杂，带着丝笑，自然狐狸仙是爱之深，而啻离，啧啧，跟看傻子一般夹着怜悯的神色，我登时不大爽快，便是歪在草皮上赏了会花看了会七彩石，顺带发了会呆，何苦做出这副口眼偏移的表情，眼见着娶我楹儿无望了，真面目就露出来了？
　　“小锦觅，你当真要随我们一同去？”狐狸仙扶起我，细心的拂去我裙角碎叶屑，粉白俏脸紧张不已，我微微颔首，挺直身子，回道：“当真！比真金白银还真！”早膳后，好不容易脱开身，抱着俩个小娃娃喂饱后，才得了功夫溜到此地候着，就是做足了准备，只是他们酒醒的过程太漫长，漫长到我昏昏欲睡，果真人年纪大了就喜欢拖拖拉拉，譬如狐狸仙，丢三落四不说，一副慈祥又是哪般？我眼神一晒，撇唇继续道：“再不走，被凤凰拦住，咱们谁也别想踏出魔界半步了。”
　　“夫人真是严重了，本君想走，上天入地便没有到不了的地方。”啻离不以为然，狐狸仙听罢，摇着头，只道：“你要真拐走了小锦觅，凤娃可饶不得你，不对，便是老夫，也得撼的你祝融山动三动。”
　　说到最后，他竟护在我身前，一副老母鸡护着鸡崽子的架势，我汗颜，手指戳着他后背，低声提醒道：“狐狸仙，我才发现你演技又精湛了许多哦。”他立时欢快起来，呵呵看着我，眼儿眯成一条缝，“哎呀，还是小锦觅慧眼如炬，要得，要得！”
　　啻离脸皮抖了抖，弹了下袖摆，我猜想他是想弹掉一身鸡皮疙瘩，毕竟我也深有体会，又见他吐出一口气，举步扬长要走，我忙拽着沉浸在戏文里的狐狸仙追了上去。
　　“我这副打扮定会被识破，”不成，若是走了半道被劫回来岂不是一无所获，于是转头对狐狸仙道：“我得乔装。最好变作魔界不起眼的精灵。”随即呐呐念了个幻影术，遮住原本相貌，化成了清秀娇俏的男儿身，还是个兔儿爷。
　　“如何？”我转了几圈，甚是满意，狐狸仙围着我上上下下打量着，由衷叹息道：“老夫初见你时，便是这副可心的小模样，不想眨眼间，汝已成了凤娃的魔后。”他说时，眼圈儿红了红，泫然欲泣，只拿了袖摆揩去，此番动容倒是让我有种重回当年的感觉，他就这么瞧着我，然下一刻，甩了袖子，嘻嘻笑道：“不错，这装扮显得吾家觅儿玲珑动人，竟不知要迷了多少女娃娃的心。”我素来清楚他翻脸比翻书还快，也未在意，附和的点着头，那厢啻离早踩着步子走了老远，过了几条幽静小路，映入眼中的是热闹非凡的魔界集市，近些年被凤凰改造的较之以往更加繁盛，往来八方各个层次的妖族络绎不绝，从前贩卖精灵耳朵尾巴的那个小妖买了间旺铺，生意愈发火爆，据他所说，售卖之物全为尊上与魔后同款耳饰，常常供不应求。
　　我被凤凰那厮困在禹疆宫，恨不得将我捆在他腰上，行动不便，想凑个热闹，难于上青天，如今倒是有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没有左右拥护，没有前呼后唤，只作为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精灵，大摇大摆的穿行于闹市。
　　人界春分已经过去月余，但是祭司持续的热潮连绵不断，说的不太好听点，魔界这些妖精对于节日节气这种传统知识的接收速度有些迟钝，常常人界已结束，魔界才伊始，不过，更说明妖心淳朴，呃，尽管如此，幸好凤凰麾下魔领魔将精锐骁勇，与小妖们倒成了截然不同的两个极端。
　　真真有趣的紧！
　　从东头走到西头，生生用了几盏茶时间，无非是我与狐狸仙叽叽喳喳与小贩讨价还价，一些低等小妖何曾见过他，只不耐烦的打发我们。
　　“呔，你们魔界心气儿如此高，这样一个小物价格也是这样高，老夫定要与凤娃说道说道。”他望着我，余光却继续瞥着方才相中的小饰品，那是一条色泽顶好的狐狸尾巴，火红一片，我捏了捏额角，兀自琢磨，物价是明码标价，又不是漫天去喊，凤凰是魔尊没错，他却没有一锤定音的本事，毕竟如今魔界下层各事有专门的人员部门去管理，他早撒开手不过问这琐碎零散的事，我瞧着狐狸仙似乎上了心，于是伸手递与小贩半兜子灵力，小贩当即爽快的将红狐尾包好。
　　“喏，送予你！”我大方道，“这红狐尾倒是与你很配，若是做成扫帚，肯定能把你姻缘府打扫的干干净净。”
　　狐狸仙颤了颤，眼里涌出感动之色，继而脸上一皱，问道：“一撒手舍了这许多灵力，老夫记得，你从前最爱惜灵力，分毫必争，怎的如今？”既是从前，不过是因为我目光短浅，以为灵力能换来所有，包括友情、爱情，我攒了灵力期盼着能复活肉肉，给了老君近半的灵力而毫不心疼，为了凤凰，其实，灵力只是些锦上添花的东西，做不得雪中送炭，因为它本身冷冰冰没有温度，所以与我而言，情之一字才是最应珍惜的。当然，该攒还是要攒，毕竟灵力这一物，多多益善嘛。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有舍便有得，你看，我买下红狐尾，你可欢喜？”
　　“自然！吾家小锦觅可就是老夫的贴心小棉袄。”他顺手接住，大红袖摆抹了把眼角，转了个弯拍在了我肩膀，“老夫深感欣慰！”
　　啻离咳了咳，停在了前面，回身拧着眉，有些不自在的道：“你们魔界出口究竟在哪？”
　　我一怔，猛然想到他并不识路，讪讪笑着，指向忘川渡口。此处可通往天魔人三界，沿着忘川一路行至天河便是九重天，而另一头，涉过黑水，直向人间。
　　我心知乘船老人家定能一眼识破，便幻回真身，并未掩饰。老人家身体依旧硬朗，摆蒿速度不减当年，他看了看我，摇头轻笑，转身从船舱里取出来一盏花灯，“姑娘，拿着，稍后路过黑水，天色暗，瞧不见有趣的事。”
　　我礼貌接过，忙道了声谢谢，实则心里开怀的不行，笑道“老翁，您这船何时换的？”啻离与狐狸仙正坐在舱里，同是好奇的四处张望。
　　老人家一笑，顺了下白花花的胡须，“哎，早就换喽！”至于多早，他并未说清。
　　我坐在船头，迎着河川上泛起的薄雾凉风，一时心里激荡，过去的总会过去，便是改头换面，亦是要朝前看。人间之路遥遥迢迢，黑水漫过，裹挟了淡淡的幽香，像是盛开在无垠虚空里的莲，独自清妍，我从未行船入世，只觉新鲜无比，没想到竟是这样别致的景象，心下纳罕，便愈发看的仔细。
　　不知行了多久，眼前黑雾渐渐消散，影影绰绰里依稀看到模糊的树木交叠，仿如仙境，有紫色红色绿色交叉萦绕的光芒，刹那间弥漫在眼前，船儿稳稳驶过，左右皆是碗口粗的叫不出名的树木，原本黝黑的水愈发清澈，竟还有鱼儿四处游弋，倒是种奇怪的鱼儿，鱼鳍似张开的翅膀，而他们做翱翔般姿势，我探着花灯，举过头顶，果真，这是件有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