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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死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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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 死地
林氏兄弟跟林老夫人也不是没动过心思,反正改变不了林骆的心思,一家人也都看好顾延年,索性就这么赖在顾延年身上。
海儿大了要成家,顾家也不能总没有主母,那到时候顾延年娶谁都未免觉得对不住林骆……这不就成了。
本来在大败突厥之前,林家都觉得这事儿有眉目了,毕竟林骆就快三十岁了,顾延年又是个厚道人。
无奈人算不如天算,陛下赐婚,娶的是安亲王幼女。这回连一丝希望都没有了,林骁林驭出于爱护妹妹的心思,恨不得林骆一时就改了主意赶紧迷途知返,哪里还顾得上说话的方式方法,什么要紧说什么。
殊不知句句都扎在林骆心上。原本指望打消念头,却把林骆激得不顾一切了。
林骆听到侄儿说二哥托请安亲王府给自己说亲,顿时觉得是奇耻大辱,站起来手指着林俊:“你,你们!”
声哽气咽,竟然昏了过去。
林俊吓得傻住了,刚想叫人,又觉得无从解释晕倒的原因,赶紧上前把林骆抱到床上,以大拇指压住人中,先让人醒过来要紧。
大约一炷香工夫,林骆悠悠转醒,林俊额头上早已汗如雨下。
林骆双眼无神,目光涣散,急得林俊心急如焚快要哭出来了:“姑姑,你怎么了,是俊儿说话说的急了,您别这样,您别吓唬我。”
林骆也不看他,说起话来气力全无:“你们,你们这是要逼死我呀。”
“姑姑你何出此言,家里谁不盼着您跟顾伯伯能有个好结果,可是眼下这情形,不容咱们再有不该有的想法呀。”
“就算是终生不嫁,只要守在他身边就好。”
林俊声泪俱下:“姑姑,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别说公主不会允许这样的情形,就算是公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把咱们林家的脸面放在哪里?您让父亲和二叔怎么做人?”
“我自做我的事,跟你们不相干。”
“姑姑啊,您是林家的姑奶奶,您也见过哪家的姑娘无缘无故在别人家里住一辈子的?这算什么,妻不是妻,妾不是妾的。”
“别说了,你出去吧。”
林俊见她仍不知反省,心头也愈发烦躁。想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道:“姑姑,再过几日,上元节一过,我跟如海就要启程前往江南办差,到时候您一个人在这里,行事说话千万多想想,再出今日之事,您一个人在这儿得多委屈。万不可再自讨苦吃。就算是为了奶奶,请您想想侄儿的话吧。”
顾如海已经在屋子里转了好几个圈儿,看得田晰头晕。
“好啦,你别转来转去了,我都晕了。你倒是说说,这林姑姑到底是怎么个路数?我本打算问眉姑,你来告诉我好了。”
顾如海抬头看看妻子,坐下想说说,一时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便道:“林姑姑说是要给你拿礼物过来,没过来,我猜是林大哥正在跟她说话。”
田晰听着没头绪,耐着心道:“嗯。还有呢?”
“这林姑姑吧,她照顾了我好多年,我还小的时候,就是娘刚走的那几年。”
“嗯,这个你说过。”
“她,你想她照顾我,一个大姑娘,照顾我这个没娘的孩子,那时候我不太懂,后来大了,这么一想﹍﹍”
“你是说,她想嫁给父亲?”
顾如海没说话。
田晰见自己猜对了:“可是娘没了这么些年,父亲不是没去林府提亲吗?”
“这说的也是。连我都有好一阵子觉得父亲可能要这么一个人过一辈子了。”
“嗯,我娘前一阵子来陪我,说起咱们成亲的事儿,好像那时候父亲娶公主也不是自己的主意。”
“嗯。”没敢往下继续这个话题,因为那时候顾如海娶田晰也是不得已。
“可是,我觉得父亲跟公主,应该是有情意的。”
“你也这么觉得?”
“嗯,你不觉得吗?”
“是,我也这么觉得。”
“那不就完了吗,林姑姑等了父亲这么多年,父亲都没表示,可见二人没缘分。如今公主已经嫁给父亲了,公主这么年轻,又有身份地位在那里,别说平妻贵妾,我看父亲连个小妾也不会有。林姑姑可是安远伯和抚远伯的亲妹妹,也不可能受委屈,这还有什么好惦记的。”
“是,我了解父亲,这么些年,集美阁的门槛他都没进去过一次。还什么妻呀妾的。这不是现在林姑姑还没想清楚吗。”
田晰不说话了,本来对这个姑姑充满好感的,要是打着来给她的公主婆婆添堵的念头,她可不喜欢。
顾延年自忘妻死后十几年独自抚养儿子,从来不沾女色,这是何等节操,既娶了公主,更不可能再纳妾。
所谓上梁正了下梁也歪不到哪儿,她可还盼着顾如海一辈子没别的女人呢。
想了想:“你也不必犯愁,你跟林大哥南下办差,这林姑姑也不好就这么留在咱们府里,总是要回西京去的。”
“但愿吧。一会儿我去找林大哥,看看那边情形如何,如果没什么事儿你去看看林姑姑?”
“我不去,身子乏得很。如果没事,林姑姑自会来看我,我去了再撞上人家心情不好岂不进退两难。”
“要我说呀,你也不必挂心这件事,他们是长辈,自去处理吧。你只管跟林大哥准备好南下的事情。这回不是表哥下的密旨吗,你们俩要是办不好,回来也不好交差吧。”
顾如海叹了口气:“说的也是。”
“我说你今日怎么突然改口叫公主母亲了,是叫林姑姑知难而退的意思吧?”
“为今之计,当然是让林姑姑没了心思最好。”
田晰认真地道:“嗯,那我这几日也改口。”
顾如海看着妻子呵呵笑道:“就这么喜欢公主?”
田晰白了顾如海一眼:“你不知道吗?咱们府里如今可是羡慕坏了旁人。”
“为何?”
“顾侯爷跟世子爷有出息,内宅里没有乌七八糟的事儿。父亲的品行节操人人都夸的,便是你﹍﹍”
顾如海接过话:“便是我这个浪荡子竟然也没有小妾通房?”
田晰抿嘴儿一乐:“公主又是个护短的,对我又好,还从不摆长辈的架子。反正咱们家是无一不好的。连我娘都说。”
顾如海原本还有些心烦,让田晰说的倒来了兴致,便问:“岳母说什么?”
“说我命好,掉到福窝里,一点儿不操心,只管过舒心日子。我娘说过了年大约公主也能有喜了,别人家嫡的庶的一大堆,多大家产也分不均匀,偏咱们家,公主生的孩儿比你小了这么多,比我们的孩儿还小,根本不用争什么。况且还有安王府这个助力。”
“岳母还真是想得远。”
“且不说那些,上元节我又出不去,咱们在府里过可好?”
“如果没事情,当然好,我就要走了,趁着这几日多陪陪你们娘俩,也不知道生的时候能不能赶回来。”
“嗯,那我明日就去找母亲商议,咱们在府里挂些灯笼,做些灯谜。”
“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林姑姑跟林大哥来,父亲想必还要宴请京中的宾朋给他二人接风,不若明日赶紧找母亲商议该怎么办法,两下里合一处,还热闹还省事。”
“嗯,正是。”
“以前总盼着出去办差,长些见识,到了眼前儿还不想走了。”
田晰笑眯眯地抚摸自己的肚子。母亲说的没错,自己就是命好。
林俊走了。
林骆一直沉默地躺着,眼睛盯着某一处发呆。
顾府的丫头婆子不解何意,便将被子抻过来盖好,退到门外默默守着。
一直到天色昏暗,该用晚饭了。顾如海过来找林俊,想请林骆一起到晓园共进晚餐。
“林大哥,请姑姑一起到晓园吧,我要单独给你们接风。”
林俊拍拍顾如海肩膀,心说顾家父子当真是厚道人,这个时候还小心翼翼地顾着林家的脸面。可惜姑姑对感情过于执着,自己又人微言轻,难以开解姑姑。
“如海,今晚就不去了,明日有空的吧,姑姑打从回来到现在还没离开房间呢。我让院子里的下人弄些清粥小菜,我也没什么心情,索性都好好歇息一晚上。”
“那也好,林大哥,有事儿你就打发人过来。我也希望林姑姑事事如意,你好好陪陪她吧。”
林俊点点头。
顾如海一走,林俊就吩咐院子里的下人准备好简单的晚饭去敲林骆的房门。
林骆没有开门,只隔着门说不吃了,要自己静一静。林俊叹了口气,自己默默回了房间。
他理了理自己的头绪,头一件要紧事儿是差事,这次的差办得好,无疑就跨过了惯常的晋身阶梯,直接成了皇帝心腹,这无论对于他自己还是整个林家的未来都有极其重要的作用。
第二件事,务必要让西京派可靠的家人来陪伴林骆,这件事对姑姑的个人幸福和林家的名誉至关重要。
想清楚,便提笔写信。
林骆在黑暗中躺了许久,回想了自己从第一次见到顾延年到今日宴席上,这漫长时间中的所有细节。
还记得年纪轻轻的自己,把自己的第一个贴身侍卫眉姑送给了顾如海,那时候还以为早晚有一天她会再一次成为眉姑的女主人。
今日林俊说的事,让她非常震惊。二哥要安亲王太妃给她寻人家,他们不耐烦了。
很奇怪,好像这么些年,就此时头脑最清醒,把自己的处境分析的既准确又透彻。她翻了个身,觉得自己心很疼,但是那种被蚂蚁啮咬的焦躁感没有了。只剩下四肢有些冷。
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自己睡着了,好像在做梦,梦里有断断续续的琴声,那声音凄婉哀叹,好像把自己少女时代的怦然心动和被彻底忽略后的委屈绝望都表达了出来。听着听着,心里那股飘飘忽忽,前路渺茫的栖栖遑遑的感觉沉了下去,睡梦中听到自己心里的声音,完了,别傻了,没有希望了。
第二天早上,林俊还在姑姑房门外左三圈右三圈地纠结要不要进去,林骆已经起床在梳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