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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警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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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警醒
田晰进来的时候表情颇为郑重,行礼也规规矩矩,头一次称呼宜靖为母亲。宜靖眉毛都打了三折,不是讨厌,也不是害羞,就是觉得,被一个比自己大一岁的人恭恭敬敬地叫目前,好生奇怪。
宜靖也中规中矩地叫起,可是纠结的小脸儿完全没逃过顾延年的眼睛,下意识地去看儿子,顾如海表情没什么波动,眼睛里分明起了笑意。这一切让顾延年如坠冰窟,哪怕是一点儿点儿假设,都不可以有。顾家可以假荒唐,却万万不能真不体面。他捏捏手指,安慰自己,海儿自己还是了解的,不会真有什么不妥当,只是家中几人之间的关系再不能这么放任自流。
田晰拉着顾如海起身,宜靖便叫坐。此次劫难过后,田晰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不少。想是田家有人来指点过,抑或太后出言提点。结这门亲事原本是笼络顾家,顾家除了顾如海又没有适龄子弟,田晰虽说性格嚣张,好在并不市侩,否则当初嫁了顾如海这么个注定没出息的纨绔,还不得把房顶给揭开。虽说没有委屈,到底不算是如意郎君,只取个自在罢了。谁知这次事发,顾如海因为府内潜入了探子,意外牵扯其中,竟显露出惊人的才干。田家简直是莫名中了头彩,岂能不提点女儿好好为人妇。想必太后更加要在兄长面前借机发挥,田晰不知受了几次教导。顾延年不在府里,宜靖卧床养病,其中细节难以知晓了。
田晰刚刚坐稳,团圆便端了银耳雪梨羹来,田晰便道:“母亲这里冯嬷嬷好手艺,常见的家常羹汤也熬的好喝。做风筝的时候还喝过嬷嬷煮的莲子茶。”
宜靖笑笑,又看看顾延年,见他好似默许了田晰的称呼,心里不禁好生无奈,转过来看看田晰:“少奶奶封了郡主了?”
田晰放下银耳羹:“是,托父亲母亲的福。还未恭喜母亲,按理说,请安前好像应该先像母亲行君臣之礼。”
“不用不用,我的意思是说,不如我们这称呼也改一改,好比说你可以叫我公主,我呢,也可以称呼你为郡主。请安就算了吧,咱们家拢共四个人,再分出好几个请安的规矩,岂不要麻烦死。”
田晰看看顾如海,又看看顾延年。爷俩都低头喝茶。清了清嗓子,意思提醒顾如海你倒是说句话,我答应是不是坏了家里规矩,不答应是不是对公主不敬?
顾如海抑制不住地弯起嘴角:“咱们家情形不一样,母亲春秋正健,你便听母亲的吩咐,称呼公主吧。”被一个同龄人叫母亲,总感觉自己像个老太婆了吧。
“不妥”顾延年道,“还是照规矩来吧,恐外头人看起来不好。”
顾如海悚然,老顾竟然在意外头人寡淡的评价,着实令人不敢相信。他迅速看了眼宜靖的反应,果然不出所料,一脸纠结隐忍,手里帕子攥得死紧。顾如海又看看自己爹,不对呀,这俩人怎么回事,顾大将军那比平时更淡定几分的面容告诉他,这人心里有事儿。
冯嬷嬷又送银耳羹来:“老奴多句嘴,将军说的很是有理。如今咱们府上是有爵位的,礼法上还是要上心。公主还小呢,不懂这些,这辈分跟年龄没关系,可听说摇车里的爷爷,拄拐的孙子么。”
宜靖见大势已去,便不再挣扎,呵呵笑道:“那便听将军的。”
田晰终于搞明白自己该如何称呼,松了口气,看看顾如海,顾如海便道:“爹,我岳父遣人来问,可否带晰儿去田府住几日。”
“去吧,多住些日子,你们成亲后也没去岳家住一段日子,趁此补上礼数,过了年,陛下要是有吩咐,怕是你就不得闲了。”
一听到此事,宜靖难免失落,本来她也应该跟将军一起回王府住一个月的,但是顾延年军中差事多,不似顾如海那么自在,她不能提要求,见田晰和顾如海要回田家去,难免欣羡。
如海田晰一走,宜靖垮下小脸儿,皱起眉头,叹了口气。顾延年虽然不明所以,也不敢轻易探寻,但知道宜靖心情不好。
“倾儿可还为称呼的事儿不高兴?”
“没有。”宜靖仰起脸,特意弯弯嘴角,示意顾延年自己没事。
“为什么不愿意晰儿称呼你母亲?”
“很奇怪呀,她比我还大。不过也没什么,我们小时候扮家家酒,不是都争着当娘的吗,就当是在办家家酒了。”
顾延年心里闷闷的,明明知道宜靖是纠结称呼,但总莫名感觉自己被嫌弃了。想起今天留在家里的目的,便打起精神:“倾儿,你收拾收拾,我带你出去。”
“嗯﹍﹍等下,将军,你说什么?”
“我说带你出去散散心。”
宜靖一把拽住顾延年的袖子:“真的?去哪儿?”
忽然间心情大好:“出去再说吧,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陪你散散,这几日也闷坏了。”
“好,将军稍等,我这就来。”
冯嬷嬷虽然担心,可又巴不得二人在一起相处,只好紧着最厚的衣服给宜靖穿戴,宜靖披起最后一件披风,嘴撅老高:“嬷嬷,我都快成了球了,这下连将军的马车也不用坐,轱辘出去就是了。”
顾延年看她样子滑稽,也忍不住笑道:“是太厚了些,今日没风,又坐在马车里,并不在街上闲逛,还是简便些,一时出了汗再闪着就不好了。”
冯嬷嬷只得答应,宜靖趁机跟奶娘做鬼脸儿。这里收拾妥了,柳妈跟团圆也穿上厚衣裳,顾延年沉吟下,道:“今日,我照顾你家小姐。”柳妈一听,这是不带人的意思,一时拿不定主意,又听顾延年道:“尽管放心。”于是再不好说什么,直到二人走了,心下还是忐忑,也不知道会不会照顾小姐。
宜靖倒是一丝犹豫也没有,她对顾延年,别的不敢说,信任依赖绝对是没话说。二人步行,出了静园往前越过一事阁到侯府大门才能上马车。这一路,一出房门宜靖就想撒欢儿,已经好些日子没出来了,最近两日下过大雪,空气里都飘着一股子屋里没有的清甜味儿。宜靖开心的,撒开顾延年的手就要跳起来,谁知顾延年手底下稍微用了点儿力气,没让她挣脱,宜靖回头看了顾延年一眼,神色怏怏的,心说,又是一个奶娘。于是只好四处望望,稍微抒发一下愉快的心境。
“倾儿,你身子还没完全恢复,不可太耗费体力,等到开春儿就能全好了,到时候天气也暖和,我带你去叠翠山的庄子上住一段日子,到时候怎么玩儿都由着你。”
宜靖虽然觉得开春儿太过遥远,可是一听到叠翠山,顿时觉得有了盼头,又开心起来:“说好了,可不许反悔。说起来,我们家在安阳山里也有庄子的。”
顾延年一听到安阳山,连呼吸都一滞。希望宜靖一辈子都不在踏足安阳山。
转头看看宜靖,心下不禁有些复杂,这孩子比海儿还小,容貌如此出色,性子又随和讨喜,如果不是因为这特殊的机缘,定能配个出色的少年郎君,如今却要跟着我,慢说现在我无法像年轻后生一样陪着她开心疯闹,就是将来,我是定要先她而去,到时候这孩子可怎么办。
他存了这样的心思,对宜靖就越发温柔,心里简直觉得像自己的小女儿一样:“倾儿,我看你日常穿戴打扮都很朴素,现在吃饭也还早点儿,我们先去挑些你喜欢的衣裳首饰,胭脂水粉可好?”
宜靖歪着头想了想:“衣裳吗?这几天母妃都请了裁缝来家,把新年的几套衣裳都量好定下了,说不定就快送到府上来了呢,还做了顾如海和少奶奶的,母妃说我不能理事,她帮我”一边说一边还吐了下舌头,顾延年看她调皮的样子笑了笑,很想纠正一下他对顾如海的称呼。
“那胭脂和首饰呢?”
“胭脂我是不用去外头买的,我们家里从奶奶到姐姐们,没有不会淘澄胭脂水粉的,还有我们自己的秘方呢。奶娘和团圆她们也都会,我们时常自己做,也做百花的,也做珍珠的,也做些别的。” 顾延年心下了然,这些世家大族的闺秀们,日常里的修养其实很全面,像安亲王府这样的宅第,小姑娘手里有绝活儿也不稀奇,何况这些小玩意儿,恐怕也是不愿意用外头卖的东西,怕不干净。
“不是也讲究个时兴吗?”
“父王在南边也买了庄子,说是在太湖边上,庄子里出珍珠,南边的胭脂水粉手艺又好些,那庄子里养了几个专门的受益人,这几年都用那里专供来的,听说都是南边兴起的颜色香味儿。”
“那咱们就去看看首饰?正好年下里你这个当家主母也应该赏些东西给晚辈和家里的丫头们。”
宜靖被他逗笑了:“哪有什么晚辈,谁是我的晚辈呀!”说完呆了一呆,“不对,有晚辈的,我给忘记了。”
顾延年心里苦笑,果然这丫头心里一丝一毫做人家妻子的自觉都没有,她每日里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当家主母,恐怕也多半是觉得有趣。想起安亲王因为自己张不开嘴,还遣世子来拿话点他,说王爷王妃等着抱外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