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魂录》慕罹faliing

11、第10章：初念

　　从这一晚开始，语溟就无比感谢胡涟把苏霄派了过来，为人谦和处事妥帖的苏霄终于让这段路程变得正常了。
　　“今天下午我们应该就能翻过被禁空包围着的密林范围，这次的目的地红叶镇在蛮荒潭附近，以我们的脚程，大概明日就能到，如果今天连夜赶的话应该后半夜也勉强够了，诸位怎么想？”卯时过后，众人陆续醒来，在草草吃早饭时，苏霄如是问。
　　位次排在他之后的就属现在排在五席的林澄，当下几人都朝他看了过去，而林澄却是目光转向了语溟，示意她说。
　　语溟一愣，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苏霄已经柔声向她解释：“小澄的意思，你年纪最小又是女孩子，我们当是迁就你的意愿的。”
　　语溟看向苏霄，悚然而惊，就这么一个眼神他是怎么看出这么多意思的？只是既然问题抛给了她，她也不多犹豫，干脆地说：“那我们就抓紧一些，今日赶到红叶镇吧。”
　　多了可以用于沟通的苏霄之后，一行人连在密林中穿梭的效率也提高了不少，山脉中有不少野兽，昨日他们是一路厮杀过来的，今日倒是由着苏霄以魂力为诱导，引开了林中的灵兽妖兽，一路畅行。
　　语溟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慕清瑶说着话，聊起了几个男生来。
　　“溟儿，你说苏首席这样的人，是不是上哪儿去都很受欢迎？”
　　“肯定是。”瞥了一眼温和地和林澄在说话的苏霄，语溟认真地点了点头。
　　“倒是那两个小的啊，长得一个赛一个的好看，脾气看着却都吓人。”
　　“说来，慕姐姐认不认识那个叫秦柬臻的啊？”
　　“听说过，说是这一代的天才，只是性子着实冷傲，但我不认识，秦氏宗族我母亲只带我认了很少一部分人。”慕清瑶似是想到了什么事情，神色不善。
　　语溟摩挲着手上的纳戒，有些好奇地问：“慕姐姐去过内秦吧？那里是个什么情形呀？”她虽然是秦氏宗族之人，但是一来自小在外秦长大，二来父亲教予她的都是体系之类的知识，是没有那种亲历过之后生动的体验的。
　　慕清瑶抽了抽鼻子，看了眼前方一个人默默埋头走路的秦柬臻，小声道：“我不喜欢那里，虽然大的像另一个世界，但是空气压抑得紧。母亲也说，她还是喜欢自己家，如果要回秦族也不愿去外祖家以外的地方。”
　　语溟按在纳戒上的手指顿了一顿，心中暗自纳罕。早年慕家只是中洲一个不入流的小家族，以迟素王姬在族内的地位，嫁给慕家的公子可以算是彻彻底底的低嫁，不过这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既然能成，肯定是本人意愿占了上风，这么听来，本人还巴不得离秦族远一点？
　　“不过你怎么会完全没去过内秦族啊？不是说外秦是内秦分家，族中一应活动都需要回去的吗？”
　　语溟轻咳了一声：“族规规定。反正现在还不能踏足内秦。”
　　她二人正说着话，本来走在前面的苏霄放缓了步子到了二人面前，温声问道：“马上就要出禁制了，二位学妹都是初次如此赶路，可要休息一会儿？”
　　“我参加过学院的山脉试炼的，学长不必顾念我。”慕清瑶连连摆手。
　　语溟也没停下自己的步子，拱了拱手：“首席不必迁就语溟。”
　　苏霄闻言却是微怔了一下，片刻之后才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勾了勾唇：“秦学妹不用喊得如此···正式，叫我学长便好。既然如此，你们将御空的灵器准备好吧，马上就要用着了。”
　　说话间，就看到不远处的林澄和秦柬臻已经双双停下了脚步，他们已经走出了密林，从林中看去，上午的阳光恰好在他们身上镀上了一层金边。
　　语溟看了眼林澄那清瘦孤傲得仿佛要融化在阳光里的身影，心口稍稍一恸，顾不得思忖适才苏霄那一笑之后的言辞到底是什么意义，三步并作两步赶了上去。
　　待迎风立于她所御的流光之上，她才有些愣怔地想：我刚才到底怎么了？
　　慕清瑶御着剑在她身边好奇地问：“溟儿你用的灵器怎么不是之前那把琴啊？”
　　她脚下是流光闪烁，划破长空之时煞是好看，却叫人根本看不清到底是凭着什么乘风御奔。
　　语溟尴尬地笑了笑说：“我那琴不太适合拿来御空，所以其实现在是以光为媒在飞行的。”
　　清瑶眨了眨眼，夸了句好看。
　　语溟微不可见地轻抚了一下手边纳戒。
　　事情当然没有她这么轻描淡写的简单。她不清楚秦柬臻的情况是不是和她一样，剩下三人所御不管是剑还是琴中剑都是他们的本命灵器，因为一般人只能有一件本命灵器，也只有这一件武器才能彻底由修炼者掌控，她却不同，这是来自血脉的天赋。
　　大家族之所以为大家族，自是有理由，其中极为重要的一环就是通过家族血脉传承的天赋。
　　秦氏宗族的天赋是个飘忽不定的天赋，无限。与之相类的是笛氏宗族的四象——可兼修风火水土四大元素的仙术。语溟可以同修光暗双系，便是有着自家血脉打底的因素在。但与笛氏这个有限制的天赋相比，秦氏的天赋恐怖就恐怖在，只要修炼者能力足够，什么东西都可以毫无上限。不仅可以兼修不同元素仙术，不同的秘术体系也可互相共存。普通修炼者只能有一件的本命灵器，只能签一次的灵兽契约，只能有一个的本命幻境···秦氏族人都可以凭着自己的血脉打开限制。且不光是数字上的限制，连程度上的限制也可以干预。这个无限的限度由着每个人体内的血脉强度和具体实力完全变幻莫测。
　　她的无限能力天生就比较可怕，影响范围极大。譬如这人人都有一个的本命灵器，她不用将所持灵器纳为本命灵器就可轻易成为它们的主人并得心应手的掌控。
　　像她今天御空用的，其实是一把光元素做的剑，而这不过是个一次性消耗品。若非有这个天赋，正常人是断不敢拿自己无法掌控的本命灵器以外的物什干御空这么危险的事情的。
　　林澄远远地看过来，目光飘向了语溟脚边飞泻而去的流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好像对秦氏的小姑娘很感兴趣？”苏霄看着他，嘴角的笑意明显了些。林澄闻言面上没露什么表情，只是默默地瞟了他一眼，没说话。
　　五把长剑飞速从万里晴空掠向中洲腹地，自由得如同疾风。
　　他们此行的目的，是随同光影联盟调查蛮荒谭以东十里的红叶镇无法熄灭的无名大火。
　　即使他们已经全力飞行，当他们看见脚下将大地都吞没的火海时，也已是深夜时分。
　　几人看见这火时或多或少都有些讶然。这无名大火发生已有半月有余，光影联盟这边派来维持秩序的人居然还没能控制火情。他们将御空的高度稍稍放低，就觉得有滚滚的热浪从脚下传了上来。
　　这红叶镇三面环山，除了东面的山坡上没见着火势蔓延的趋势，南北两方都已经烧透了半边天，只是奇怪的是，火并没有继续朝易燃的山坡上走的意思，反倒一副拼命要朝西扩散的架势。红叶镇往西，是十里荒原，再过去就是蛮荒谭了。
　　俯瞰下去，鲜红的大火在暗夜里烧得旺盛又寂寞。
　　五人缓缓将剑停在了东面的山头上。甫一降落，就似乎有人包围了上来，轻喝到：“来者何人？”
　　苏霄伸手拦住了紧张的四人，和缓了语气对着漆黑夜色里隐隐绰绰的人影道：“我等奉中靖院令而来。”
　　他话音未落，对面已经抬手用法术照亮了这一片漆黑的空地，为首的一个女子看到他们这一行人眼睛顿时亮了起来：“阿霄，小澄！”
　　语溟清楚地看到林澄的眼角微不可见地抽搐了一下子。
　　苏霄则是明显笑了一笑，欠了欠身：“杭大哥，茶儿姐。”
　　说罢，他转身看向身后三人，笑容和煦地介绍：“这两位是望兮谷的杭千禧和鲛茶儿。”
　　跟着致意之后，语溟才细细打量起这两人来。适才听苏霄介绍才明白这两人是什么来历，竟是望兮谷谷主座下唯一的两名亲传弟子。
　　中洲三谷中的望兮谷历史最短，却用短短几年时间攀至如此地位，各族对这位神秘的谷主向来颇为忌惮，而这两位在年轻一代中颇有名声，不知不觉就成了各族窥探望兮谷谷主的唯一途径。
　　杭千禧长得英气逼人，靠着柔和的气质冲散了几分冷峻感，而鲛茶儿则是整个人从长相到气质都像珍珠一般明亮圆润，眉梢眼角似乎都是含着笑的。
　　这两人看着俱是温柔可亲，让人心生好感，语溟忍不住偷觑了一眼站在一旁浑身都写着别靠近我的林澄。同样出身望兮谷，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
　　杭鲛二人的视线也随着苏霄转了过来，只是鲛茶儿那双顾盼生辉的美目却在扫过语溟脸上时明显一顿，便见她眉头微微蹙起，盯着语溟问：“阿霄，这位姑娘是谁家的孩子啊？”
　　语溟刚刚站直了身子，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砸得有些懵。苏霄见她窘迫，忙出声道：“这位是秦语溟，我们这一行人里的小学妹，是荏仙外秦族出身，今年刚升12年级。”
　　鲛茶儿脸色微微变了变，不知道嘀咕了一句什么，杭千禧早已上前一步挡住她，带着歉意朝语溟笑了一笑：“小秦姑娘是我们···刚才失礼了些，还望勿怪。”
　　语溟虽然一头雾水，还是礼貌性地回礼示意。
　　林澄不知怎地，默默地往后退了一些。
　　在这略显诡异的气氛里，慕清瑶依旧盯着这两人，两眼都在放光，而秦柬臻却依旧是一副倨傲做派，背着剑一脸冷淡地站着。
　　苏霄无奈地笑了一笑，对目光依然停在语溟身上的两人道：“大哥，这里的情形到底如何，光影需要我们做什么，还得麻烦你们替我们引个路。”
　　杭千禧收回目光，依旧是带着歉意的表情。
　　“光影这次把这边的事务交给我们负责了，几位请随我们先至营地休息吧。”
　　······
　　待一行人向前走去，语溟才疑惑地小声问站在她身边的慕清瑶：“慕姐姐，刚才我是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妥当吗？”
　　“怎么可能。”慕清瑶白了她一眼，“你这个年纪，我没见过谁比你礼仪更周正了，上次还听到云祈和苏学长抱怨说，就没见过谁满脸都写着我想打你和我不服气的时候还能记得把最合乎要求的礼数一板一眼的做到的。”
　　“······啊？”
　　慕清瑶看着被自己说的一脸茫然的语溟，噗嗤笑出了声：“你家家教真的很严吧？不说这个了，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三谷双公子中的一位呢，”
　　“三谷双公子又是什么···”语溟头疼地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开始认真思考起自己是不是太孤陋寡闻了。
　　“你之前没听说过杭千禧吗？云倾呢？”
　　“望兮谷谷主的亲传弟子和云仙谷谷主座下的得意门生，门派年轻一代的代表人物，自然是知道的。”语溟不解地看她。
　　清瑶借着忽明忽暗的光线看到语溟清澈甚至带些懵懂的眼睛，笑容里满是又好气又好笑的无奈：“你平时都不听些正经事以外的东西的吗？一个是‘千年沧海，一朝月明’的望兮谷月公子，一个是‘长风一顾，天下云倾’的云仙谷玉公子，哦，这是那个有名的相师古稚赠的，好事者便习惯把同出身于三谷的二人称为三谷双公子，两个都是温润公子又都是这一代的翘楚，这个喊法在中洲似乎还挺流行。”
　　语溟听到了不由笑道：“这可真是···不过既然门派有这两个代表人物，世家呢？不知道在外面世家的年轻一代是谁名声响呀？”
　　她这一问倒叫清瑶皱了皱眉：“秦族这一代的人从未真正意义上的出世，说起来很多人第一个想到的还是六十年前的渊初世子吧···苏家和笛家六十年以来行事风格也日趋低调，现如今大概也就一个萧家大少爷萧墨问风头劲些？”
　　说话间，清瑶自己都摇头笑；‘仔细想想，这些年以修炼法门和风格区分的门派影响力越来越大，以血脉天赋为区分和依仗的世家都有式微的迹象了，说不定再过些年月，出身不同什么的在大陆上就完全没什么影响了呢。’’
　　【要真有这样一天，该有多好啊。】听了这突如其来而意味深长的话，语溟在心中暗自叹了口气。她低头看了眼自己腰间佩着的雕有族徽的玉佩，微不可闻地苦笑了一声。
　　“我们的责任从出生开始就无法摆脱了，这是刻在秦氏血脉里的诅咒。血脉给了我们一切，但也夺走了一切。”
　　“溟儿你现在也许还不懂，但一定要记着，虽然要承担的东西会很沉重，但是永远不要失了背负一切的信念和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