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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   冷酷强大的君神一声冷笑,勾一勾手指将不识好歹的小皇帝团成一团丢出去,道:“注意你二大爷。”

      ……

      以上此景若真能发生,那才怪了。

      楼雨惨兮兮地任小皇帝搓扁揉圆,在心中如此肖想道。

      度韶见怀中的柔弱书生微张着唇,似在凝神冥思,顺着他眼光看过去——地上孤零零落了一片枯叶。

      他眉一挑,觉得自己手把手养出来的乱臣贼子如今越来越有恃宠而骄的样子了。

      见楼雨不咳了,度韶收回手,继续捻着去哪不离身的黑玉子,道:“晴舟养伤的这些天闷了么,朕带你出宫玩玩可好?”

      楼雨眼睛一亮,终于回过神来,目光有些殷切地看向度韶。

      他欣然问道:“真的假的?”

      度韶枕着额:“天子一言九鼎,绝不唬人。”

      楼雨笑眯了眼睛,“陛下真好。”

      将近几个月的时光楼雨都待在这小小的一隅听雨阁里,他看惯了山川大河,享尽了自由自在,这偌大的宫城只让他深觉逼仄得一口气都喘不过来。

      所以言由心生,藏不住的喜悦,“陛下真好”四个字不过脑袋,字字真心真意,任谁都听得出来说话之人开心至极。

      真的是很想杀他啊。

      度韶跟着他笑,心中想道。

      楼雨想到了什么,又问道:“可陛下贸然出宫,不会很麻烦吗?”

      度韶顿了会儿,摇头道:“麻烦什么?朕想做什么不就做了,谁敢拦着,朕叫他知道厉害。不麻烦。”像是为了强调什么,度韶又重复了一遍:“不麻烦。”

      楼雨这才放心下来,道:“好。”

      他们是在午后时分出宫的,度韶一袭玄色锦服,款式比之平常的帝服简单了许多,而楼雨仍旧一身月白,还听了大椿的建议别了一把折扇,颇为儒雅。

      再加之一顶低调不失奢华的马车,一名充当着马夫的暗卫,两人便这么轻简出发了。

      出了宫的楼雨跟离了笼的雀儿没什么两样,路上一个劲儿把头伸向车帘外。度韶命暗卫驶到城门口,便牵着楼雨的手下了车,楼雨求之不得,被热闹的京华恍了眼,一时之间忽略了小皇帝那只紧紧攥着他的手。

      大街上人声鼎沸,各式各样的糖葫芦捏泥人从楼雨身侧穿沓而过,还有喝彩一片的杂耍,酒楼茶楼各种楼。

      看得楼雨想把整条街都买下来,他就说自己还是喜欢凡间,万千繁华,尽于此间。

      楼雨想买糖葫芦、肉包子,还有枣泥糕,还有很多他在天上时新出的小点心,自己虽在临行前往身上揣了点钱,但小皇帝还在身边,也不好拿出来,叫小皇帝买……这就更和那些恃宠而骄的红颜祸水没啥两样了。

      小皇帝将楼雨眼巴巴望着摊前各种新奇物什的模样尽收眼底,觉得好笑,从袖口掏出碎银,把楼雨眼光掠过的东西尽数买了来,塞到楼雨怀里。

      楼雨拢了拢怀中的吃食玩件,干巴巴道:“谢陛……谢……”

      度韶扬了扬手,他笑眯眯道:“谢什么,晴舟看上什么尽管跟本少爷说,就是要那九重天上的星星都行。”

      度韶这番话比平常说话声音大了些,虽然在热闹的大街上算不得什么,不过足以让身旁的人听清。

      身旁揪着绣帕蠢蠢欲动的姑娘们顿时如遭雷劈,眼含泪水。

      为何好看的男子都去断了袖!?都怪他们陛下给这民风带坏了!

      度小皇帝的一句话冷风般扑走了各种香蝴蝶粉桃花,楼雨捧着一大袋吃的玩的默不作声,在行人诡异、略带惋惜的目光中低头叼住糖葫芦,再也不抬头。

      楼雨心中想道:我要九重天上的星星做什么,看也看了几千年了。

      他度韶是要天给天,要地给地的公子哥,那他楼雨不就是见钱眼开出卖皮相的小倌倌了么。

      这位唯恐天下不乱的小皇帝还笑眯眯地凑近他,伸出舌尖点了点中间的一颗糖葫芦,软声道:“真甜。”又引起周围人群不小的一声轰动。

      楼雨皱了皱鼻子,看了一眼被度韶沾过的糖葫芦,此颗上面的都吃完了,楼雨便掠过去,从下开始咬。

      他倒是不怎么气恼,毕竟用的是人家的钱,只觉得光天化日,有伤风化,若从前的楼雨在大庭广众之下遭到此番调戏,可真是不亚于将他一个翩翩君子扒光了衣服放太阳底下晒。

      “光天化日,有伤风化!公然断袖,犹为恶之!”

      一位山羊须、杵拐杖的老先生指着度韶楼雨两人大叫道,吹胡子瞪眼的好不愤恼。

      楼雨无奈地看了一眼度韶:陛下,我就知道会有人这么说吧。

      忽然,这老先生哎呦一声捂住了额头,疼得龇牙咧嘴。

      “碍着你事啦,老头儿?”

      一道张扬的声音突兀地穿插了进来,说话的少年一身金色华服,面容清秀干净,他一边掂着手里的碎银子,一边嘴里吐着与其相貌相去甚远的粗话。

      老先生一低头看见了滚在自己脚边的碎银,又看了看少年手里在太阳底下一闪一闪放光的几粒碎银,顿时明白过来,那根刚收起不久的手指又愤怒地指向了少年:

      “你砸我!”

      对方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嗯,是我。”

      “你为何砸我!”

      少年理所当然道:“因为你骂断袖啊,我也是断袖。”

      这么一说更把老先生气得一个趔趄,他也曾考取过功名,如今在一家学堂里教书,行的是方正之事,奉的是大儒之道,信的是阴阳调和之理,对断袖鄙之厌之亦无法理解之,平生最恨的便是当朝圣上强娶了个男人带坏了风气。今天大街上就碰上一对如此明目张胆的,还有一个更为可恶的,叫他如何不气!

      老先生颤巍巍道: “顽耻,劣徒!”

      少年把嘴里的枣核一吐,道:“不会骂人就别骂,我教你,‘王八蛋、烂货、贱人我□□奶奶’——要这么骂,会了否?”

      老先生简直要升天:“你……你……汝父母安在!!”

      “在在在,娘亲去了,父亲安在。”

      他一抬额:“咋地,您要找我爹娘哪个告状啊?”

      此话一出,那老先生便犹如被掐了嗓子的旱鸭,啊啊了半天,竟一个字也蹦不出来了。

      人群中忽然有人道:“诶,这不是任家大少爷任幸吗?”

      此话一出,悉悉索索的议论声便四下散起:“任家少爷啊,怪不得,怪不得……”

      “早听说此子顽劣,今日一见才知竟然顽劣到这种程度啊。”

      “还是个断袖,京华的小倌馆都被他逛了个遍……”

      这任家少爷,便是那任家任岭飞,当朝宰相的长子任幸了。任岭飞此人,八面玲珑,颇受圣上宠幸,新皇刚一登基便即刻官拜宰相,对上忠谨,对下宽恕,治理很有一套,左右逢源,度也把握得很好,被百姓称之为“任青天”。

      但可惜的是,家教并不怎么好。也许是父亲任岭飞太忙着平衡两方人心了,反倒忽略了对长子性格的管教,至以长成今天一副天嫌人厌的糟心样子。

      但除了有损体面,这任大少爷也未做过什么强抢民男之类伤天害理的大事,百姓顾念着他老子施及的恩惠,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其要比一般的纨绔子弟宽容许多。

      那位老先生显然也是念极此,回想到自己方才把人家厚德载物的任老爷拐着弯儿地骂了一遍,脸上涌出羞歉的神色,拿拐杖跺了一下地,转过头还不忘瞪了一眼楼雨度韶两人,便不再说什么,气呼呼走开了。

      看戏的功夫楼雨又解决了一块枣泥糕,见老先生瞪过来的眼神觉得既无辜又无奈,暗中把自己往度韶旁边挪了挪。

      那名小霸王还冲着老先生背影挥手:“老头儿,改日我府见呐?”

      说完大摇大摆朝他们这边走来,自认做成了件天大的好事,嘴里还哼着小曲儿。走近了之后又顿了顿,退了一步,将老实待在一边的楼雨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然后伸手搭上度韶肩膀:“这位兄台,怎么称呼?眼光不错嘛,哪里讨来的,也叫我去碰碰运气?”

      度韶也不生气,笑得更开怀了,道:“哪里也讨不来的,这可是我宝贝。”

      楼雨额头青筋一跳一跳,包着小吃的油纸被捏出不小的声音。

      任幸夸张地叫起来:“呦呦呦——”

      楼雨没有灵魂地喊道:“少爷……”

      度韶渐渐地收了笑脸,欺身迫近楼雨,道:“我带你出来,你不开心。”

      楼雨抬眸:“您快些走,我就开心了。”

      一旁的任幸听见楼雨说走,挑眉道:“呦,这位公子你不厚道,刚才谁替公子解的围来着,羞什么呀,在下也是个断袖,不也坦坦荡荡走在这大街上,那群人敢说什么?”旋即话头一转,看向度韶:“这位兄台怎么称呼?”

      度韶接道:“在下谢毕。”说完笑吟吟看了楼雨一眼。

      楼雨无言,小皇帝明摆着调侃刚刚他的结巴。

      任幸一拍大腿:“谢兄!”

      度韶又道:“这位穆雨。”说完向楼雨投过来状似幽怨的视线。

      楼雨:“……”他彻底放弃抵抗。

      任幸道:“穆兄。”

      楼雨轻轻颔首。

      任幸拍拍手,道:“那且这样,咱们有缘再见啊。”

      楼雨看到那表面斯文的小皇帝礼貌地点了点头,目送着任幸转身离开,再回头用一双眼睛看着自己。

      一双含笑、温柔、闪烁着星子的眼睛。

      楼雨:“……”

      楼雨想,就算这小皇帝什么都不做,只拿这双眼睛看他,有一天他也会动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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