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我迷信你绝望时的美丽【五】 ...
-
“别想太多，尤其是这种随便一听就知道不可能的事情。”就算是为了等那个人也不可能丢下你的。
颜开毫不介意闻清的不合作，他觉得这个人格可能又是在习惯性地表达不满顺口怼人，怎么也说了这么多话，这个人格开口有多不客气他是知道的。
但苍天可鉴，天地良心，闻清说的这句话完全出自内心，真情实意得很。
自从她醒过来，这具身体上出的怪事哪一次不是因为这个人？
但她面前这个人明显对此毫无半点察觉，只会用一些彼此都知道很假的话来恶心她。
颜开原本要挪开的手再次下降，在闻清的头上摸了摸，“我认为你的脑子应该要有个更好的用处。”
“所以这就是你随便乱揉别人头的理由？还是说这就是你所谓的更好的用处？”
颜开一噎，这确实不像他平常会做的事，他强作自然地在闻清头上又揉了一把，淡定道：
“不，我只是在确认，嗯……看起来，动不动就炸起来好像是你的另外一大爱好？
我只是觉得奇怪，你以前无论哪方面看上去都确实不像是那种喜欢表现出无害攻击力的人，我很好奇你这样的人格是怎么分裂出来的？
老实说，虽然这样的你看起来有点蠢，但蠢得很可爱。”
“相比起脑子被质疑用错地方的我，颜先生是不是更应该好好自我反省一下自己今日为什么不带脑子出门？”
“首先，颜先生怀疑我只是一个副人格，在此认知基础上，颜先生是不是忘了人格与人格之间的独立性，那么我表现出来与其他人格的不同甚至矛盾之处难道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其次，难道颜先生是觉得随便把手放在一个女生的头上揉来揉去并进行言语攻击是一件很礼貌并且值得骄傲的事情吗？请颜先生先放下您的手好吗：）”
“最后，纠正一下，我并不仅仅是一个副人格，同时我也对自己没能从头到尾表现如一感到遗憾，但是希望颜先生能够稍微谅解一下，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您一样表里如一，自始至终都一样的自大愚蠢。”
“……”
闻清带着南方绵软口音的反驳落到空气里，气氛一下就凝滞住了，前排驾驶座上的司机小赵小心地瞄一眼后视镜，镜里的颜开脸上的笑意生生僵在脸上。他敏锐地察觉到小赵隐秘的窥视，微一抬眼冷冷地对上小赵的视线。
小赵收回视线，车里气氛不免有些尴尬。
小赵：“……”
讲真，自从小赵跟着小少爷来到Z市，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有人敢这么直接、不客气地对小少爷说话了，简直就差指着小少爷的鼻子骂“你是不是傻，我好看不起你”了。
他想，新来的梁小小姐要是能活到明天也许就有可能创造出一个关于小少爷的”有生之年“系列了——毕竟，那些敢这么做的人，现在种在身上的石斛兰已经开了好几回了。
而连这样的冒犯都能忍下去的小少爷，对小小姐的底线只会一放再放。
想到A市那座山间小别墅，小赵心底颤着连同身体整个人一僵。
几秒后，颜开的声音从后座传来，带着明显的笑意：“小琳，你太有趣了，你是怎么产生的，我现在真的很好奇……”
“你是抖M吗？”
颜开：“……”
小赵：“……”
这他妈就很尴尬了，小赵几乎想要跳起来抓着闻清的肩膀使劲摇晃：“小小姐，醒醒，醒醒，别发梦了，求求您快清醒一点，看清楚，您刚刚怼的人是小少爷啊！
颜家的小少爷啊！
您到底会不会聊天！
您这他妈聊的哪门子天！
您怕不怕死！哦，您不怕，刚自杀完呢。
但小赵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三岁孩子，我还年轻，这个世界那么大，我还想去看看……”
“当然不是，小琳你真幽默。”颜开脸上的笑一收，有些苦恼地捏了捏眉心，而后从口袋里掏出一管针，在闻清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迅速插进闻清手上的静脉，向下一按：“我本来想着要对你好一点的，但是如果你继续清醒着，试图激怒我达到某些目的，就真的有些过分了。如果这些过于负面的情绪总是这样影响到你，让你时不时做出一些不好的举动，不如好好休息一下，怎么样？”
“希望下次见面我们能好好相处，小琳，你还欠我一个自我介绍呢。”
说完，颜开轻轻在闻清眉心落下一个吻。
不是这样，你骗人，我根本就没有，这明明就是你找的借口……
闻清看向颜开的视线变得模糊起来，随着视野里的黑暗渐渐漫上来，终于得到身体使用权的闻清忍不住骂了一句“靠！”随即瘫软在车座上昏迷了过去。
她想，自己大概能理解颜开口中的“懦弱”是怎么回事了。
每次和颜开见面，梁琳的身体总是强行剥离她的理智一样遵循某些本能，把颜开的每句话拆开，一句一句骂回去，但到了要承担后果的时候，又迅速脱离强行将痛苦分摊给她。
她觉得自己就像看顾熊孩子的苦逼家长，每次梁琳张牙舞爪之后总是要她来收拾战场承担黑锅。
不，不应该这么说。比起“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梁琳不仅像林妹妹一样自从天上来，还在掉下来的时候顺手捞起一口锅死死地扣在了她的头上。
甩锅技术好得她都没办法反驳这口锅真的不是出自自家厨房。
很烦，烦死了。
这样没有担当的人真的敢自杀么？
她的疑问没有机会出口——因为在如何快速将梁琳放倒这个命题上，颜开深有体会甚至十分熟练。
十五年，足够颜开明白如何与不同的梁琳相处并清晰地了解到如何将自己的恶意藏匿起来——尽管这方式看起来尤为拙劣，但应付像梁琳这样连自己都应付不来的人，足够了。
在闻清终于昏迷之后，颜开眼底的暴戾再也掩不住了，恶意满满地盯着闻清，冰冷的杀意几乎化作实质。
虽然你张牙舞爪的样子很有趣，只是，你也应该要明白什么叫作过犹不及，做人怎么能没有点分寸呢，小琳，这样不好。不过……
颜开想着右手很自然地搭到梁琳的头上，无意识地抚摸着，隐约带着些安抚的意味。
梁琳过于白皙的皮肤在略显昏暗的车厢里隐隐发光，长而卷的睫毛盖住那双曾让颜开看痴了的眼在眼下，洒下阴影、微微发红的眼尾不余余力地在主人沉睡时展现出自己的无辜与令人怜惜，栗色的头发打个大卷慵懒地散在肩上，美人在昏睡时由内而外地散发出吸引人的一切特质，然而这美好却落不进颜开眼里。
戴先生善人光环下一身肮脏罪恶，临到头来倒无心插柳做了件好事……我是真的很好奇，是什么让你突然拥有了勇气这样难得的东西。
而且，真的是，越来越不好骗了啊。
颜开收回手，捏捏了眉心，目光落到梁琳包着纱布的手腕上。不由得又叹了一声。因为自己不舒服，所以就干脆起了杀掉不快乐的自己，这种想法到底是什么时候在你心底扎根的呢？
怎么能怪自己呢？
好歹养了你这么多年，怎么半点该有骄傲都没有呢……
不开心就更要笑出来啊，对于那些想看笑话的人，作为握着刀的人，与其把刀锋指向自身，难道不是更应该直接捅死那些敢对你心怀不敬甚至还摆在脸上的人吗？
既然一切的不快都是这个世界给你的，那就毁掉好了。既然我们生来就高高在上，那就更应该永远不要都有放低姿态的想法了不是吗？
你怎么可能会有错？
明明就是这个世界配不上你。为什么要自己把自己放进尘埃甚至踩进烂泥里呢？你要是怕，我来做你的同谋，这样不是很好吗？
为什么要反抗我呢？
既然已经选择了取悦我就要像一直以来那样继续笑下去啊不是吗，怎么说，敬业这样的美德不应该在我们这样的人身上缺失不是吗？
怎么可以分裂出这样空有一张尖牙利齿的嘴只会窝里斗的愚蠢人格，甚至还让她来掌控你？
这样想的时候，颜开的手慢慢伸向梁琳缠着纱布的手腕，眼底眸色渐深。
他深吸一口气，又忍不住想，怎么说也从干脆把你杀掉泡进福尔马林里，变成撕开手腕上的伤口。
这样的退步，我也算很对得和你相处这么多年的情谊了吧，是吧，小琳？
何况，小琳你还说了那么过分的话，难道不应该做点什么补偿我一下吗？
我是真的很难过啊，哪怕这只是个人格。但怎么说也是你身上的一部分。
他舔舔嘴唇，那个关于撕开梁琳伤口的念头越来越强。
颜开向来是个说做就做的人，一旦起了什么想法，除了他自己、梁琳或是客观条件实在不允许以外，很少有什么能让他改变主意。
当然，准确来说，即便客观条件不允许，在他还没有觉得无趣改变主意之前，他会努力创造好条件。
——在如何为漫长无聊人生增添欢乐这一点上，颜开自信自己十分专业。
虽然他的欢乐大多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
可是，梁琳现在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掌握这具身体苏醒过来，醒不过来的人自然无法阻止他。
而条件……真的很合适啊，完全不需要颜开费什么心。
只要他解开那几圈纱布，然后撕起那些看起来并不美丽的痂。
——无论怎么样想，都诱惑十足啊。
——这可是我第一次想在实验室以外的地方做这种事情，就算事后小琳知道应该也会感到很荣幸吧？
怎么说我们都相识这么多年了，至少看在报答我的份上，哪怕随便一个人都会很愿意的不是吗？何况这个人是你啊……
狭小的空间里，慢慢弥散开一股甜蜜的血腥味。
小赵全神贯注地将车开向前方，血腥味漫到驾驶座的时候，恰好开到一个岔路口。小赵耳边的蓝牙耳机里不断传出一道柔美的女声——“您已偏离行驶路线”“您已偏离行驶路线”“您已偏离行驶路线”。
怀着些许的遗憾和可惜，小赵将车拐上高速，开往A市的方向。
啊，看来我的有生之年系列不可能完成了。
哪怕他没有再往后视镜里看一眼。
而血腥中央的颜开，脸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红晕,他缓缓闭眼，眼睑慢慢盖住他的满目陶醉和无限欢喜。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我迷信你绝望时的美丽【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