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凤归兮》怀珠韫玉

4、第三章

　　我爹作为当年的当事人之一，对于此事还是知情的，我尴尬伫立原地，我爹连忙解围道：“不过是当年的戏言罢了，贺大公子只当时童言无忌便好，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原谅。”
　　贺颜道：“我从未把那当成戏言。”
　　魏珩道：“贺哥儿，洛姑娘和你怎么回事？”
　　当年的话实在算不得什么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约定，可怜贺颜记到现在，只是按照现在的情况看来，最可怜的应该是魏珩，夹在我爹和贺颜中间，尴尬得紧。
　　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小小年纪便被家里逼婚，和我如出一辙，转念一想，贺颜这一出却也是给他找了个好出处，也算不得什么坏事。
　　我爹道：“贺公子还是不要再来添乱了，魏公子。”
　　贺颜道：“伯父，关于阿川招亲一事，还是交给阿川自己来抉择可好？”
　　贺颜委实能惹事，众人目光再次集中到我身上，我尴尬挠头，招亲不是我想的，抢亲也不是我想的，前有我爹，后有贺颜，我也很无奈。
　　我摸了摸脸上的面具，呵呵笑道：“其实......”
　　我爹和贺颜瞪大了眼睛看我，我被他们看得心里发慌，咽了咽口水继续道：“我觉得我还小。”
　　我的确还小，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的，何楹作为何家长女，天生追求者无数，却也到了二十岁大龄剩女的年龄方才与柳君彦成亲，更何况是我这种家世长相皆输给她一大截的人，还别说我本来就没有成亲的念头，我还这么小，不再浪个个把年，都是愧对自己。
　　贺颜敛去眸中的淡光，烫金的黑袍长袖往一旁轻轻一甩，脑袋向一旁偏了偏：“阿川可是不喜我？”
　　他话说得直白，我不好回答。
　　喜你，我爹会宰了我。
　　不喜你，多年友谊付之东水。
　　我爹从鼻子里闷哼出一声：“贺公子可是当朝宰相之子，我家阿川怎么惹得？”
　　贺颜笑道：“洛叔父这么说可是折煞我了。”
　　我爹道：“贺公子还是早些回府吧，等会儿宰相上门寻人了，老夫可是受不起。”
　　贺颜又道：“我此次前来，目的便是为了来迎娶阿川，要回去，也不该是我孤身一人。”
　　我爹被贺颜气炸，怒道：“好你个小兔崽子！”
　　我伫立一旁，亲眼看着我爹拎起贺颜的领口，再亲眼看他二人一人一句聊的开心，作为一名深涉此事的人却宛如一位旁观者一般看得心惊，好像我爹才是那个招亲的人，而贺颜是上来砸场子的。
　　我爹一向对贺颜没好气，贺颜自己心知肚明，却从来恭敬，今日不知为何，倒有些反常，语气里的尊敬烟消云散。
　　我爹讨厌贺颜不是一天两天，最开始是因为我和贺颜常常待在一块儿，他用“男女授受不亲”硬生生将一对好友拆开，后来宰相辅佐当今圣上把控朝势，偶尔些许逾矩与失误，我爹这个不爱国的饭前饭后将丞相祖上骂了个遍，这一骂，怒气便扯到了贺颜头上，而这怒气日积月累下来，几乎就是看到他便往家外边赶。
　　他二人有话可说，仍是不断争锋相对着，只留我和魏珩大眼瞪小眼。
　　我爹在漫长的一炷香的争斗后，兴许是觉着喉咙有点干，又或许是发现了自己根本没有必要和贺颜空耗，挥手召开下人：“何管家，送客。”
　　何管家是我爹的心腹，听了我爹的话，便打算上来为我爹的逐客令实施行动，贺颜挣扎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以被几个糙汉拖了出去为结局。
　　魏珩留下来喝了杯茶便走了，想来也是不愿意在这里在带上一会儿，毕竟洛家比起其他名门还是乱了一些，哦，不，是乱了很多。
　　洛家独女年年稳拿“京城最丑丑女”的桂冠，作为京城第一风雅公子的贺颜却总是找上门来，这点实在太让人奇怪了。况且洛家多年前原不过就是个卖绸缎的小商，几年前不知得了什么机遇，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一直到现在混了个“第一商贾”的名头。
　　魏珩原本做的是应生母之命迎娶洛家独女的打算，却不想会在求娶是过程中遇到贺颜，要知道贺颜虽然柔弱，却是出了名的瑕疵必报，眼下和贺颜结了怨，怕是得给他记上个个把年。
　　回到魏国公府后，魏珩忐忑着将此事简单的向自家娘亲描述了一遍，他娘叹息一声：“你非魏府嫡长子，本来是打算替你找个靠山的，没想到竟还和贺少爷杠上了，哎...”
　　和贺颜杠上了这件事是真的，实打实的真，有实锤可以证明的真。
　　譬如隔天，魏珩正坐在小院里小憩，眼睛才刚刚闭上，便听到小厮火急火燎的报信，魏珩赶到案发现场时，贺颜正准备动手把魏府的牌匾给卸下来。
　　见魏珩到了，贺颜拍了拍已经摸上木牌匾的手，笑道：“有灰，擦擦。”
　　魏珩面色有些难看，现在父亲和兄长都外出去了，他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魏珩表示自己很委屈，明明就是去了洛家一趟，竟然惹出这么多事。
　　贺颜抿了口茶道：“此次来找魏小弟，想必魏小弟你也是知道原因的吧。”
　　魏珩抿唇道：“我知道，只是这件事，我一人也做不了主。”
　　贺颜抬眼道：“前几日太子殿下下的密令，与阿川的亲事有关，你与太子殿下私下交情不错，我实在是不放心啊。”
　　魏珩惊讶的瞪大了眼睛道：“太子哥哥？”
　　贺颜道：“亏得你叫他一声太子哥哥，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要将阿川的一辈子葬送，他还真的是做得出来”
　　魏珩皱眉道：“洛家不过是一介商贾。”
　　贺颜笑道：“商贾又如何？太子殿下可是不择手段得紧。”
　　廊前吹落了几瓣桃花，贺颜叹息一声，眼前的画面骤然转换，静谧的夜，空气棉柔，身份尊贵的高官们正坐在皇宫内品尝饕餮盛宴。
　　时值太子殿下十二岁生辰，举国同庆。
　　殿下几名少女翩然起舞，数十个舞姬簇拥着一名女子往前走来，一袭粉衫里，唯有她一人身着白衣，舞姿洒脱，少了几分大周女子的柔弱无骨，抬袖挥袖强烈有劲，到有些边疆女子的豪迈。
　　一舞毕，太子殿下抚掌叫好，一时间众臣附和。
　　贺颜当时正坐在人群里，听见太子殿下的叫好声后，本来无心于宴席的心思也瞬间被吸引了回来。
　　太子云彦，字羽，活了十二年，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用自己的毒舌来打击人，贺颜和他同在太傅底下学书，被他怼的次数也不在少数，对他的性子也摸得透了些，看太子怼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早已成了家常便饭，只是这么夸奖一个人，是第一次。
　　殿下，云彦已经走得离那女子近了些，指尖抬起女子的脸：“你叫什么名字？”
　　贺颜看着某太子轻佻的动作，心中一惊。
　　太子殿下一向惜脸如命，人前毕恭毕敬，遵纪守法，现在竟当着百官的面调戏舞姬，果然年少气盛，孤身一个人久了，难耐寂寞了吗？
　　女子脸上戴着面纱，看不清模样，只是单照那轮廓，应当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回殿下，奴何楹。”
　　云彦长眉微挑：“何楹？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