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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乱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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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欢近些日子有些不好过。
原因无他,无非是因为前次在梧桐旧友柳妍面前夸口说帮她将侯爷勾到这北十七室的事。
嘉欢原想着,风流浪荡如攘安侯者,之所以柳妍三年都见不到他的原因很简单——像侯爷这般千帆过尽的红尘风流客,铁定不喜欢柳妍这种看着张牙舞爪实则娇憨单纯的类型。
嘉欢认真地拉着柳妍分析了一通她的利弊之后,义正言辞地告诉柳妍,
“其实你姿色便是在这露华园里也是上乘,可你偏偏少了一样东西。”
“嫏缳......哦不,欢欢侠女请讲。”
“风骚。”
嘉欢将从前和仙草在勾栏院里看到的各种风情悉数无私教给柳妍,柳妍虽是瘦马可是因着才情样貌一直清高自负。可如今为了得侯爷青眼,也算豁出去了。
可是就这般按嘉欢所授在露华园逛了半月,却是侯爷一面没见还平白招惹了一堆色胆包天的小厮们每天拿小石子砸她们院子的窗户。
柳妍的耐心连同对嘉欢的好脸色一起消失殆尽,后来回过神来又气不过这几日在园子里丢的丑,更是气得各种折腾嘉欢。
嘉欢也没想到,柳妍说的竟是真的——这侯爷还真他娘的是个柳下惠,这么多人间绝色关在自家后院不说,自己也不享用。难道他不怕天打雷劈么?
北十七室实在偏僻,她们后院的围墙之外便是永安巷了。
嘉欢顶着大太阳在后院一边捶洗柳妍成堆的换下来的衣服——旁人的院子起码有三两个人伺候着。
可柳妍实在在这露华园混的不太好,最最偏僻的院子不说,连丫鬟也只有嘉欢一个。
一年到头连个男的都看不到,还非要一天三套衣服的换。而且穿了一遍的衣裳便是只穿了一刻钟,只要上了身那就得被柳妍嫌弃脏臭。
是而嘉欢每日有半天都得给她浆洗衣裳。还有什么衣服得在太阳底下晒啦,有些衣服一定得在阴凉处慢慢晾干啦,诸如此类的事项更是令嘉欢烦不胜烦。
也不知道陈琳从他外祖家回来了没。
嘉欢被太阳晒得晕乎乎的,手上的木槌也有一下没一下得敲着。
“布谷,布谷。”
这只布谷鸟叫的不好听啊。
“布谷,布谷,布谷。”
嘶,这鸟怎么这么烦?没看见它欢奶奶正闭眼小憩呢么?
“布谷,布谷,布谷,布谷。”
好好好,诚心是吧?嘉欢正对着成山的衣服烦闷。此时从地上捡了一块小石子捏在手里,仔细听了听声音来源——好,今晚就拿你自个儿孝敬孝敬你欢奶奶吧!
顷刻间,小石子便被嘉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墙头掷去。
“哇,嘉欢神探今日肝火旺啊!”
嘉欢闻声抬头,只见仙草骑在墙头贱兮兮地把玩着小石头。
“怎么样?有线索了没?”
嘉欢将木槌丢进水盆里,“哪有什么狗屁线索。成天给屋里那个奶奶洗衣服都来不及。”
仙草在墙头撇撇嘴,“我还以为姐妹你日日在侯府吃香的喝辣的呢。”
嘉欢也觉得自己憋屈,又细细将柳妍的绝世哭功和聂澜一系列的变态行为尽数抱怨给她。
仙草望着天上那轮烈日琢磨半饷,“嘉欢呀,你还是太稚嫩了些。”
“你勾不来他,难道不能自己送到他面前么?”
被仙草这般一点拨,嘉欢忽觉豁然开朗。
对啊,她在这全是女人的院子里一天到晚的除了听她们吵架就是听她们三五个在一处说闲话为下一次吵架积累经验。
她为何没早想到自己先出了这“女儿国”,等到了前院去,她不信还找不到机会去搜三千营整理好的线索。
“仙草,你以后要小心一点啊。”嘉欢极其认真道,“因为常言道,天妒英才呐!”
仙草害羞一笑,“都是姐妹,别说这些虚话了!”
嘉欢如今心下一块大石落地,十分畅快,竟然连给柳妍浆洗衣服这活计都变得可爱起来。
“这几日陈琳该回来了吧?”
嘉欢算算日子问道。
仙草点点头道,“可不是么?前几天就回来了,找你不见,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我看他那么凶也不敢跟他说你来了侯府。”
“而且呀,钱借到是借到了。结果昨日那查案的又来了,不知怎么就查到你在正德客栈的事情了。结果人没搜到,客栈也被封了。陈琳最近正打算找个地方看看能不能代些课来填补家用。”
这一席话说的嘉欢心里不是滋味,仙草好意宽慰,“你也不必自责。这日子肯定能过下去的。你看你如今已成功打入侯府了,如今只是进展慢些。我看这离咱们洗脱罪名的日子也近了。”
仙草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忽然道,“对了,你还记的和你互换的女孩子么?”
嘉欢点头,“记得啊,怎么了,她不会又想进侯府了吧?”
仙草嗤笑了一声,“只怕她现在该后悔那日同你换了。”
“你不知道,她原本宁死不肯进侯府便是为了她那情郎。那日我没事跟着她,本想看看到底是个什么人物,能让那她那般神魂颠倒。”
“谁知道,直接撞见媒婆从他家出去准备下聘。”
“那姑娘也够烈的,直接投了湖。算算日子,头七都过了。”
嘉欢听得不胜唏嘘,仙草倒是不以为意道,“男人嘛,都是这般。你看着侯府,不也是一样。这么多女人被困在这儿,也是够倒霉的。碰上这么个糟心男人。”
嘉欢一想到那日聂澜在池塘边颐指气使地嘲笑她的样子,也觉得仙草说的着实有理。
两人正还准备说些什么,忽听屋内小憩的柳妍喊嘉欢。
仙草吐吐舌头,“嘉欢你多保准。姐妹先撤了。以后你我便以布谷为号。”
还没等嘉欢说她的叫声实在难听,就看见仙草一个翻身干净利落地消失在围墙后面。
嘉欢进屋去,发现柳妍不过是让她倒杯水。也不知是终于有人伺候了还是怎地,那茶壶就在她的手边,柳妍偏就要嘉欢倒给她。
等被柳妍折腾了一番,嘉欢回到后院晾晒衣服。
石黄,烟色,月白,妃色......一件件透露着湿意的衣物从绳子上,垂在半空中。嘉欢穿梭在时而明快时而温婉的衣服布料间忙碌着。偶有微风过境,衣物起起伏伏只见才偶尔能看见她乌黑发梢。
直到嘉欢将最后一件搭在绳上之后,才喘了口气直起腰来。
她看着空无一人的墙头一会儿,才发现竟已是暮色四合。落日余晖公平地将最后一点热度落在所有的物件上,让天地间的一切都变得柔和变得值得留恋起来。
闲来无事,嘉欢坐在小石凳上,看着天边的落日倒映在她面前的脏水盆里。不知怎么就忽然想到从前陈爷爷还活着的时候,客栈里人少的时候便带着她和陈琳坐在客栈门槛上,雨天就看着路上没伞的行人丢丑,晴天就把夕阳拌进饭里,一口一口全吃干净。
嘉欢的眼睛有些湿了,却又自己暗地里给自己打气。
好,择日不如撞日,那就今晚行动吧。
*
是夜。
嘉欢一身小厮打扮,认认真真地跟被她打晕的小厮鞠了一躬后,连忙顺着墙根悄悄开了露华园的门。
要去哪呢?
嘉欢有些头痛。聂澜的书房应该最有价值吧,可是嘉欢自从进了侯府之后直接就被送进了露华园,哪里知道这聂澜的书房该在什么地方?
不过侯府果然森严,这大半夜的竟还有还几队的侍卫巡逻。
侍卫......巡逻......嘉欢躲在石头后面思索片刻忽而眼前一亮。
对啊,她只要看看这几对侍卫都巡逻了哪些地方不就好了么?每条巡逻路线都会经过之处,不就是最最重要的地方了么?
嘉欢暗自佩服自己聪慧过人,连忙提着脚跟悄悄跟在侍卫们身后。果不其然,不一会儿嘉欢便锁定了一间坐落在侯府后部偏僻幽静的小院子。
可是侯府的侍卫也不是吃软饭的。而且那小院几乎时时刻刻都有人巡逻,嘉欢看得见摸不到实在心痒难耐。
她正抓耳挠腮间,忽然听见有人大喊“露华园走水啦!快去帮忙!”嘉欢回头一看,发现露华园方向果然一片火光烧到了半天高。
这是老天也看不下去她这般可怜见的了吧?
若不是机会难得,嘉欢真想就地给老天爷磕上三个响头以示尊敬。她趴在石头后面,看着巡逻的士兵似乎只剩下两队。便寻了个控制,一翻身便轻巧地从窗子里爬进漆黑一片的书房里。
嘉欢一进屋,连忙摸索起来,只是如今黑灯瞎火的,门外又不时的有人巡逻,嘉欢又不认字。面对满屋子的纸张,嘉欢几乎欲哭无泪。
忽然门外传来响动,似乎似有人进来叫其余侍卫快去帮忙。几个人激烈地争论片刻,不一会儿院子便安静下来。嘉欢偷偷往窗外一看,整个院子里竟然一个侍卫都不见了。
嘉欢隐约觉得有些心下不静,可又不愿意错失机会。今日她不过是趁小厮不防备,才偶然得手。下一次却不知这样的机会是在什么时候了。
嘉欢心一横,便点了盏油灯,悄悄四处查看起来。
可是身为盲流的中流砥柱,嘉欢实在有心无力。
“早知道我便好好跟着陈琳一块认字啦,都怪仙草,真是,屁大点事都叫我出去。”嘉欢一边嘟嘟囔囔的,一边将任何看起来同证据看起来很像的纸张都尽数塞入怀中。
嘉欢正忙着,却忽然听见门外有几个男人在悄声商议——
“今夜便是给弟兄们报仇雪恨的日子!老三老四你们在门口守着,我和老二进去杀了这杀千刀的狗杂种。”
嘉欢听地雨里雾里的——听门外那几个人的语气,似乎是有人来找聂澜寻仇的啊。
可是聂澜并不在此处,这帮子莽夫跑到这能杀谁泄愤啊。
嘉欢正想着,却发现门一下被几个蒙面黑衣人从外面撞破。
“狗贼聂澜!拿命来!”
只见屋内身形瘦削的嘉欢,举着一盏油灯瑟瑟发抖道,
“壮士......好、好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