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追凶之如沐爱河》于芷安

3、03

　　夜深了，刑侦支队的短会还在继续。周舒桐的小脑瓜子还有好多地方想不明白，潜意识里念叨着如果关老师在这就好了。

　　关宏峰不在，他一从案发现场回来就给周巡拦走了。会议上缺了两根主心骨，所有人事都无形间变得零散起来。原来，依赖关老师的不只她一人。

　　当然，周舒桐试着理清案子之间的联系，但是她只要一凝神，稍微呼吸，身体上的疲累就如潮水般遍布周身，生理期的小腹绞痛顺势传染给脑神经，搅得她心神不宁、冷汗涔涔。

　　她坐在会议桌的最外端，左手撑着脑袋听着技术队的汇报，强忍着不适，手上飞快地在笔记本上记着要点。

　　“案发现场是在一室一厅的小套间，无明显打斗痕迹，无生活气息。第一现场并没有发现凶手的指纹或是脚印。不过进门玄关处，到卧室门口这一段大约两米的非直线距离里，清洁痕迹明显。”小高边汇报情况边调出现场照片。

　　赵茜又继续补充道：“按照关队的指示，我们扩大了取证范围，对门外还有楼梯扶手都做了大面积的勘验，在门口地砖裂缝里发现了几滴血迹，紧接着又提取了靠近原始现场的扶手上的物质，但检验结果要还要等上一会儿。”

　　“不对，凶手明明将室内打扫得那么干净，一般而言，一个缜密的凶手是不会忽略掉周围环境的。”周舒桐忍了把冷汗，说出自己的疑惑。

　　“而且，嗯……根据洛卡尔物质交换原理，凶手会带走一些东西，也可以留下一些东西。那这样的话，凶手可能带走了美工刀，也有可能是他留下了那具奖杯。”

　　周舒桐这话一出，大伙都有些恍然了，都说徒弟随师父，还真不假。过去关宏峰主持大小案件时，那位学院派精英也常常是原理加实例来着。

　　可老刘听着自己闺女这声气，不由得面上一沉。桐桐非要跟着这关宏峰学习吧，自己一个劲的拦着也没啥意思。可现在这叫怎么一回事，说话都快跟他一个调，最要命的是还不顾惜自己身体，瞧瞧，脸都白成啥样了还死撑。

　　“我看这样吧，关队周队不在，咱们就先忙好自己手上的活计，不早了，趁着等结果的空当赶紧眯会。”

　　众人听二把手都发话放行了，也纷纷拿出办公室神器，习以为常地浅眠起来。

　　长丰支队的夜瞬间归于平静。

　　只不过疼痛感仍被无边的安静自动放大，洗手间里，周舒桐颤抖着冰冷的双手，直接捧起一把冷水往脸上招呼，抬头发现镜子里自己的眉眼都快扭到一块去了。

　　她静静站了一会儿，努力集中注意力往思索案件上走，试图转移生理期难捱的痛楚。

　　周舒桐这才明白万事知易行难，自己警校出身，身体素质差不到哪去。可一来长丰后，日夜奔波脚不沾地的生活还是给自己身体发出了警告。后背的冷汗一直在冒，随之而来一个喷嚏告诉自己，完了，生理期撞上突发感冒，这还怎么冲锋陷阵，带路跟班。

　　白天打喷嚏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要预防感冒的。

　　“还好吧？”是高法医。

　　“嗯嗯”。周舒桐赶紧吸了一把鼻子，转过身去冲着高亚楠笑笑。她双眼熬得通红，脸色白如薄纸，这样子谁看了都得心疼，难怪刘长永一个劲地拜托自己给他闺女当回临时医生。

　　“到我办公室去，给你瞧瞧。”

　　“不麻烦你了，高主任。”

　　“别倔了，谁都有个生病的时候，别让人担心，听话。”

　　高亚楠给周舒桐递上一杯热水，将两粒止痛片塞到她手上，过了会儿手上又多了条奇怪的小毯子，抻了几下盖在周舒桐身上。

　　“谢谢您，高主任。”周舒桐笑起来有个很好看的酒窝，认识的人都自动地将周舒桐与甜美可爱划上等号。

　　但认识的人也知道这甜美丫头其实挺硬气，至少，在警校同学眼里，周舒桐刚毕业就能给关队长当徒弟，除了机缘巧合外，大学里小姑娘自己也挺争气。

　　高亚楠在做一些简单的收尾工作，听到周舒桐的致谢淡淡笑了笑。她转头看着此刻虚弱的周舒桐，小小一只蜷在躺椅上，身上还盖着刘长永那条土气的老年花毯，到底，可怜天下父母心，她也自然地抚上了自己的肚子。

　　“你爸的毯子，虽然丑了点，还算暖和，搭着吧。”

　　周舒桐突然间越发鼻酸，是因为生病就免不了胡思乱想吗？这么说刚刚早早散会也是因为自己。那颗被压抑而不敢有过多奢望的心又开始猛烈呼吸了，周舒桐觉得下一秒自己就要控制不住地哭出声来。

　　“您经常给队里人看病吗？上次见您给周队看沙眼。”周舒桐只好转移话题。

　　高亚楠竟然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可爱，或许是因为一个法医也会管活人的事儿，更大可能是高亚楠想起了驴脾气的周巡瞪着的沙眼。

　　“应个急还是可以的，再说了也方便。”

　　“高主任，我还想……”手机铃声适时响起，周舒桐一下子来了精神，忘了自己现在连路都走不稳的事实。

　　“是，关老师，门口发现了血迹，楼道提取的物质也在检验中……验尸结果吗？高法医在旁边。”周舒桐把手机递给高亚楠。

　　“关队，初步检验，死者生前服用了大量安眠药，胃里有微量酒精残留，最为致命的是两侧大腿动脉处的，创缘不整齐，伴有表层脱落。在左侧大腿主要创口上下处，有几道平行排列的浅表切伤，而右侧创口更深，但没有多余割痕。此外，两侧主创口一圈外有明显挤压印记，膝盖处呈略微弯曲状。至于具体的，等明天来了再说吧。”

　　药效上来了，周舒桐的脑袋昏沉得紧，要不是支起耳朵听验尸结果，恐怕她早就大喇喇地睡过去了。

　　关宏峰在电话那头又叮嘱了什么，高亚楠应承着，“行，我给她说声。”

　　“关队明天要亲自走访死者单位，地址会发你短信。回宿舍好好休息着，养足精神再说。”

　　叮咚，关老师的短信来了，意识逐渐模糊的周舒桐大致瞟了眼地址，找了最常用的“收到”表情，按下发送键表示自己收到了。

　　然后，万籁俱寂，夜色温柔。

　　刘长永轻手轻脚地背起睡着的周舒桐，高亚楠细心地掖着花毯子边角不让风钻进来。忙碌的人都陆续向世界道了晚安。

　　而有一个人除外，今夜关宏峰心有不安，注定难眠。他快要把周舒桐发的那条消息盯出洞来，还是茫茫不知所以然，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哥，什么情况啊？捏着手机还不睡。”趁他哥发愣，关宏宇眼疾手快地抢过枕头抱住不撒手。

　　少女，晚安，飞吻，小糊涂虫发消息时不看内容就算了，分明是短信却给自己回了条微信。

　　可周舒桐发的不是“收到”吗？如此难以对证，算了，关宏峰还是觉得归罪给输入法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