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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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津港的秋天是送不走的。
总有人不喜欢下雨天。老天爷毫不含糊地收走证据不说，秋雨后直冒寒气，落上个感冒啥的还影响工作进度。
雨后新晴，空气中躁动着浮乱的因子。案发现场在一栋老旧的单元楼内，六楼向阳的一边。周舒桐在前面开路，哼哧哼哧踩着缺砖裂缝的楼梯，她身后跟着的是关老师，不怎么换面部表情更不怎么换穿衣风格的关老师。
一进门，小汪带着外勤组已经忙活起来了，独独把第一现场留着，等着关宏峰做出判断。
周舒桐试着理下目前的线索。近来津港还算太平，排除了大型连环作案的可能，凶案现场也并非凌乱不堪，老屋内每一个角落都收拾得干干净净，还开了纱窗给房间通风。也不过就那么一墙之隔，前门客厅的生活气息被卧室内浓烈的血气冲散，关宏峰在前头，寻迹走进了第一现场。但他在推门而入的时候有了片刻的迟疑，整个人堵在卧室门口，沉着气，连思考也不动声色。
周舒桐顺着他的脚步，完全没有料想到关宏峰会突然站定，可脚下来不及收回步子，就那样直直地撞在关宏峰宽阔的后背上。她的脸先是触到了柔软的风衣质地，鼻腔里是第一次近距离地呼吸着关宏峰的呼吸，再眨巴着大眼睛，看清楚这是案发现场后，才把贪婪的视线从关宏峰的后颈、围巾、肩膀处急急撤回。连忙说着抱歉，周舒桐重新立定站好，退到离关宏峰一步远的位置。
卧室有种诡异的安宁，时空已在此静止，如果能忽视掉透光的纱质白窗帘的话。曾经属于某个人的鲜血肆意喷洒，染出一大片血霞，像是白色的殓布若无其事地在阳光下露脸，被嫌弃地抽红了一大嘴巴。
受害者安静地躺在床上，只剩一把又干又柴的骨架，面上惨白，这名受害男子失血太多太久了。
技术队、小徐、小汪相继来汇报情况，线索七七八八，琢磨透这事还要花点时间。目前已知死者曾经是一名美术教师，工作单位是津港十四中，现年三十岁，未婚，独居在十四中附近的龙湖小区。
周舒桐赶紧拿出地图，圈出目标位置，她发问道，龙湖小区是热门的学区房，离这至少要一个半小时的车程。
“什么情况？”周巡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了，他习惯性地向关宏峰询问结果。
“监控方面一无所获吧。”关宏峰语气平平，没有等周巡作答的意思。
别说监控了，这老楼都快没人影了。城中村的老楼旧屋，搭配上津港灰蒙蒙的雨天，这样的情况下刑事案件多发。而辛苦的、奔波的也只有他们。
周巡抬着手里墨镜吩咐到，小周四处看看去，有没有不对劲的地方。
“嗯……”正要回答是，关宏峰就开口否了这项安排。案发现场的第一指挥者仍是威严自持的关宏峰，他说，小周留下帮忙。
得，徒弟本来就该围着师父转的。
一个萝卜一个坑，各人认领着该做的事儿。外勤探组出发去了十四中和龙湖小区，周巡被市局一个电话叫走了，留下技术队待在案发现场，配合关宏峰的工作。
“啊切”，
尽管周舒桐忍得眼泪直打转儿，也还是控制不住身体面对多变天气的本能反应。
在如此严肃的案发现场，打喷嚏这种事搁这儿难免有一丝丝尴尬。更何况，一步开外的关老师闻身转过头来，狐疑地看着她。
关宏峰的目光大概停留了两秒，不过并没有多说，只是继续摆弄着手里的物件。下午三点的阳光破窗直入，悠悠然地跳进他的风衣，慵懒地爬上他的脸，柔化他硬朗而沧桑的刀疤。
“关老师，对不起，我……”
浓浓的歉意涌上来，语气里还暗藏着自己都不曾发现的小女儿忸怩。
“嗯？”关宏峰懒懒地抬眸又看了看周舒桐，不明所以。
“我，我……没事了，这个是什么？”当刑警的人哪能矫情呢，更何况第一次见面就当着人家面儿吐了个够，还是办案要紧，不能耽误关老师时间。
“过来。”
周舒桐乖乖上前，每一步都小心翼翼，踩着关宏峰刚刚的路子，生怕破坏了分毫细节。
关宏峰指了指视线前方的窗帘，“看到那块血迹了吧，像是什么？”
“受害者遇害时，血从身体里喷涌出来，呈向上倾斜状。不过这个角度很可疑，受害者虽然个头不矮，但是这块窗帘挂得太高了，按理说血柱向上喷涌时，受害者的要害在颈部，可是刚刚徐哥并没有检查到相应的创口。如果是其他部位，床离窗台只有几十厘米的间隙，旁边白色墙壁，窗台上的绿植或多或少都受到影响，不可能像这样一尘不染，完全没有痕迹。”周舒桐认真分析的样子退去了刚来时的懵懂，头头是道，眼里都泛着十足的光。
“不错，就是答非所问。”关宏峰幽幽开口来了这么一句，周舒桐揉了揉鼻子，果然，这么明显的痕迹还用说吗，自己还真不机灵。
“白色的窗帘，透风透光，猩红色的血已经褪色，凝固，加上受害者曾经是美术老师。”关宏峰算是提了一个开头，等着周舒桐反应。
“关老师，您的意思是凶手用血当颜料作画吗，那也太残忍了点吧。”
“不排除这个可能，毕竟，作案人与被害人之间可能存在这方面的联系。”他顿了顿，用戴着塑胶手套的手去拿透明橱柜里的一座奖杯，是去年津港市教育局颁发的，美术教学一等奖，获奖者是林中森。
鎏金字体，透明杯身，林中有森，不见树木。不对，他们见着树木了，窗帘上的血迹在阳光下凝结，固体僵硬处是为树干，再往上蔓延出的血花是为细小的枝节，凶手完成了这惊悚的创作，用吊诡的写意来吊着追求真相者的胃口。
没错，周舒桐顺着关宏峰的动作仔细看那张窗帘布，也看出红色的树状图来，张牙舞爪地在空中翻飞。这时自己的鼻子又开始痒起来了。
“关老师这是为什么呀？”
“你想让我回答哪一个为什么呢。”
“凶手是怎样杀林中森的，现场太干净了，他又是怎么放血的，还有他为什么要画在窗帘上，不怕被人发现吗？”周舒桐有些懊恼自己的十万个为什么，但是好在关宏峰是个非常有耐心的老师，虽然面上冷了点，但是此时光线良好，衬得关宏峰温暖了许多。
“最好从这画说起，画师在完成作品后一般有落款，这一点凶手也不例外，他也在这副别样的画作上留下了自己的印记。”
小高正好进来了，向关宏峰报告自己的发现，刚刚找到了美术套具里少了一把美工刀。
周舒桐立即在脑子了串了一遍，说凶手可能用美工刀割了受害者的大动脉，并且带走了凶器。可是床单上为什么没有大面积的血迹，还有他留下的印记是什么。
“万物留痕，总有个前因后果。”关宏峰仍然对着那幅绝作沉思，光影在他脸上明灭。不管碰上多么难突破的死角，关宏峰也还是那副不咸不淡的神情。但这并不妨碍别人以他为中心，接收这位业界精英散发的信号，带动周围人怀揣着莫名的自信，因此周舒桐自信她的关老师会驱散阴翳，揭开谜底。
他说，收拾队伍，先回到支队商议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