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英雄养成日记》修栉

11、11、觉醒

　　海烨避无可避，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机，惊了一下，不由后退了几步，正好踩上一个酒瓶，脚底一滑，向后坐倒，叫那偷袭者扑了个空。
　　海烨忙起身没命地跑，这时，他又犯了第二个错误，因为害怕，他偏离了原来的路线，不知不觉，他竟是被逼回来时的方向。
　　好在他多少好想得起自己小孩子的优势，有弯道和狭窄小路就往里钻。
　　对方显然没有他那么熟稔地形，虽然他们作为成年人，耐力和跑步速度都比海烨快得多，但是在低矮无序的棚房、断楼、残墙、荒草和粗壮的变异樟树间的比拼，是看谁更加灵活！

　　海烨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依旧不断，心中有点着急，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心里诅咒着后面的追兵赶紧一个失足摔上一跤。
　　结果他自己不留神被一根拱出地面的树根一绊，倒是整个人往前扑去。
　　心中大慌的海烨伸手一抓，没抓到树，却被一只黑色的手拉住了。
　　那是个孩子，皮肤黝黑，灰白色的嘴唇抖索着对着口型，紧张的说不出话来。
　　海烨胡乱看了对方一眼，对方紧张地看着他，拼命使眼神。
　　有点眼熟，是跟杰克混的，好像叫黑孩？太棒了！
　　海烨赶紧跟着对方（或者说被对方拉着），钻进了一个树洞里，他万万没想到这个树洞底下竟是空的。
　　他一下子掉了下去，掉进了一片软软的麦草上，似乎残留着食物的味道。
　　是这个人的家啊！海烨了然。
　　两人挤在一起显然很狭窄，于是黑孩把他推得更里面下面点。
　　海烨心里着急，也不计较对方那皮肤上的怪味和黏糊糊的污垢。
　　他耳朵贴着地面，明显感受到脚步声停了下来，沿着这儿四下转悠起来。
　　“那死小鬼，跑哪去了？”是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对方一听声音就处于十分恼火的状态里。
　　海烨心里一紧。
　　快走快走，海烨心想。
　　也许是听到了他强烈的呼声，那个足步转移到了另一边。
　　“该不会在树洞里吧？”
　　那个女人突然开玩笑地说了这么一句。
　　海烨和黑孩身体都僵住了。
　　突然，海烨感到挤压在他身上那种黏糊糊热乎乎的感觉在一点点远去。
　　黑孩出去了？
　　海烨心知无路可逃，绝望一点点浮上他的眼眸，如上升的海平面。
　　但是，迟迟不听有人说“他在这里。”
　　难不成……黑孩帮我引开了？
　　海烨难以置信，他记得他和这个男孩并没有多大的交际，甚至于……若不是他皮肤很黑，他都不会记得。
　　他觉得黑孩能拉他一把，分享自己的家给他藏身已经相当有义气了。
　　海烨望着那被树枝遮掩了一部分的洞口，谁都不会想到这树底下有这么大的空洞。他借此安慰着自己，但又开始担心那个救了他的男孩。要是被追上，他们会不会……
　　想到这儿，海烨心有难安，急着想出去看看情况，心里连带着埋怨爷爷怎么惹上这么个冤家。

　　但他听到一个女人的说话声：“应该往那边去了，追！”
　　他们居然还没走？
　　海烨吓得浑身发凉，一动也不敢动，直到脚步声完全消失了好一阵子。
　　海烨确定对方不会回返后，忙不迭地爬出洞口，深吸口气打算庆幸下时，鼻尖嗅入了生铁的气味。
　　海烨白着脸，低下头，与一双垂死的眼睛对视。
　　一个血窟窿破开了这个头发稀疏的孩子的脑袋。
　　黄白色的东西正从裂口往外流……
　　他嘴巴虽然张开着像是要说点什么，但惊吓的海烨已经偏开头，胃里不断翻滚着。太残忍了……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他眼里的余光望着海烨。
　　“你、你有什么心愿？”海烨干巴巴地问“我一定会给你做到……”
　　“面包……”
　　他的唇微微颤抖着，气流绕着弯儿微弱送出了些许声音。
　　“面包？”
　　临死前想吃口面包吗？可……可现在上哪儿找啊！
　　“还……”
　　海烨只听到了这个字眼，后面的话却迟迟未至。
　　“还给谁？”
　　那人口中溢出血沫，瞳孔扩大，已经是无救了。

　　现在不是悲痛的时候，如果我被抓住了，也会被……
　　海烨舌口发干，冷汗直冒上脑门，血液冻结了大半。极端的恐惧让他分寸大乱，竟跑着跑着往大路上去了。
　　海烨从一处废屋围墙出来时，出现他面前的是一双黑色的野地靴，结果腰腹部挨了一脚踢，小孩子的身体直接惯性甩飞到一边的墙上。
　　“找到了！”女人兴奋地说道。
　　海烨的头、肩头和后背撞到了墙上，猛烈的反作用力让他眼前顿时黑了一片，随即火辣辣的快感觉不到具体疼痛的灼烧感从整个后背往四周扩散。眼泪顿时模糊了视野。
　　“喂！秃头，对小弟弟轻点，把他踢死了怎么办？”
　　“抱歉。”这是一个低沉的多的男人声音，有些沙哑。
　　高跟鞋踢踏踢踏的声音异常地响起，来到了歪躺在墙角的海烨面前。
　　海烨绝望地抬眼看着她，这是个嘴唇涂着紫色的貌美年轻女郎，皮衣紧勒出深深的事业线。
　　他看着她伸出手，然后头皮一痛，不得不用点力也跟着站起来。
　　她一把拽起男孩的头发，强行将其从地上拉起来。
　　“小鬼，看现在还有谁来救你！”她简直被气死了，这个明明手到擒来的小鬼，居然总有人挡在他面前！
　　海烨努力撑开眼睛，模糊的淡红色中出现了一张大红色的唇。

　　他脑海里闪过黑孩那惨死的画面，顿时生不出任何反抗的力气。
　　男孩额头满是汗水，分不清是大量运动流出的还是刚才那一脚下冒出的冷汗，他的小脸苍白着，蓝色眼中带着惊恐和哀求，看上去柔弱而可怜，嘴唇微微张开轻吸了几口气，求到：“我跟你们走，不要杀我！”
　　美狄亚看着他，觉得很是来气。
　　“呵，这么没骨气吗？可惜了刚才两个小子！”美狄亚说着，觉得更有道理瞧不起这个男孩了。
　　“你一开始乖乖配合，他们就不会死了。”她细尖的声音还是不肯放过海烨：“都是因为你懦弱！”
　　杰克，杰克也死了？
　　海烨心沉了下去。
　　美狄亚看到男孩的眼睛中最后的亮光消失了，恍若被水浇熄了篝火，黑暗充斥了全部。心里是说不出的畅快。
　　‘我最讨厌漂亮的男孩。这种小东西用柔弱的外表却能让人跳不出过错地做着歹毒的勾当呢。’美狄亚启唇，冷冷一笑，心想。
　　她眼神中充满着阴鹜，生母生父的荒唐让她自小受尽苦楚，而对于破坏他们的宝贝，她是相当热衷的。她眼前的这个男孩，似乎和记忆中那些围绕在母亲身边叽叽喳喳、用好看的皮囊夺走原本属于她的宠爱的那些男孩们渐渐重合。
　　她忍不住用另一只手掐住了男孩的咽喉，慢慢收紧，看着那蓝色的眼睛中浮上愕然和恐惧。
　　海烨的胸膛大幅度起伏着，试图从窄小的空隙抽到足够的氧气，他觉得四肢越来越冷也越来越轻。她真的是要掐死我吗？
　　脑袋里冒出这个想法的海烨双手抓住那双手，奋力地要掰开它们，试图做着最后的努力。

　　“大小姐！雇主是要活着的他！”
　　如果海烨还醒着的话，一定会疑惑，雇主？难道不是红蜘蛛吗？可惜，他错过了这一句话。
　　一个巨汉走到她身边，见搭档不知为何双目赤红，像是被邪鬼上了身一样，竟是把他们任务给忘了，而要活生生掐死孩子，大惊，他拉开她，这时候，被拉开的搭档眼中露出了似迷糊，然后突然惊醒，紧张到：“下手有一点重了，笨蛋秃头！你过来搬他！”
　　光头巨汉应声去扛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孩子，对身旁的搭档有些担心地问了句：“你没事吧？”
　　对方额头都是冷汗，像是白天撞鬼一样低头看着自己双手。平时她没那么冲动的啊，为什么突然就变得想杀了这个任务目标？

　　身体好像变得更重了，脖子好痛……
　　呼吸，困难……
　　好冷……
　　周围的风声渐渐变为死寂
　　这是怎么了？
　　海烨大喊着，却没人回应，这个无边无际的黑暗世界只有他一个人的存在。没有形体、没有气味、没有触觉，什么都没有。
　　这是死后的世界吗？
　　有个这个念头，海烨随即想到了这个状态难道要永久持续下去的事情。
　　这……太可怕了。
　　他觉得自己好像在走在跑，但什么实感都没，或许在走或在跑都是他的一个念头，这里也没有什么方位感（能感觉得到的都是空的和不可见的）
　　“葵花园……贝尔摩尼……嘉儿……找……”
　　“谁？”
　　那是很多的声音，像是四面八方传来一样，讲着一个又一个古怪的音节，像是人名，又像是地名。同时在一起诉说着，互相干扰着。
　　海烨分辨了很久，模模糊糊听出了这两个音节。
　　“去……葵花园、嘉儿、贝尔摩尼。”
　　海烨思索着，想第一个明显是个地名，但后面两个是什么？听说做梦也会以自己看过的东西为基准。那么，这是自己哪本书上见过的东西吗？
　　随着他的思考，眼前的黑暗潮水般褪去，苍茫昏沉的天空下，火焰熊熊燃烧，他好像飘在空中，以第三方旁观者的身份俯视着大地上发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