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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山与云的彼端 ...

  •   “江苏,淮阴。我们想委派你去这里。”
      延安打开一本册子,递给北平。那是一本介绍淮阴城驻军概况、周边形势和发展目标的小书。
      “目前新四军活动的区域主要是皖中、苏南、苏中、淮南、豫鄂边、浙赣边等地。苏北、苏鲁豫地区是地方游击队在活动,没有明确分工,但是我们迟早要纳入。我们希望你能去那边,为战区的扩展助一臂之力。”
      “原来是苏北……”
      “抱歉,让你去了火候不到的地方。北平郡王的话可以办到吧?呆在游击队里,有事随时可以联系南面的部队。也不必停驻在淮阴,目的达成后就安排到条件好点的地方。辛苦了。”
      “不,不要紧,我觉得很好。”北平垂下册子,笑着说,“我也是因为自私才来的,不想总是闷在后方。不能为各位做点事情只是蹭饭,我才会惭愧呢。”
      共从桌上跳下来,语气自信而欢快:“看吧,人家北平可是大好人,延安你操心过多了。先在我们这里呆两个月,熟悉自己人的环境再出发。就这么定了?”
      北平点头:“就这么定吧。”
      延安跑到北平身边,拉住他的手。看着他的那双大而明亮的眼睛镶在略黑的肌肤上,闪耀着活泼灵动的光彩。少年身着的军装比过去更加正规了,人却和以前一样充满朝气。
      “北平哥,我领你参观兵营和教室。顺便认识这里的人。差不多的时候就一起去吃饭。伙食没重庆的好,没办法啦……”
      “没关系,再好的东西心情抑郁了也很难下咽。”北平摁摁延安顶着红五星的帽子,“凑巧我心情还不错。”
      早期民的革命军帽子也有一颗五角星。这是听广州说的。
      明明已经和好了。但是北平忽然还是涌上一点点心酸。

      食堂后面不远有一片池塘卧在山脚。
      北平告别和几个连长聊得正欢的延安,一个人坐到池塘边。中饭吃得晚,人少,加上夏季野草长得茂盛,几乎没人能发现他。有的战士馋虫上来会到这里钓鱼,延安指着池塘说。看上去的确能钓到鱼。水很清澈,映照出蓝天白云随之流淌。
      北平在水面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介于军装和便服之间的短打,虽然是夏天,由于呆在后方很久而且不怎么出门,皮肤没有变黑。清覆灭时他剪掉了辫子,如今刘海全长齐了,半长不短的头发到了肩部以下。
      下唇多次被咬出来的齿痕快消失了。这样才算恢复常态嘛,北平想。他给天津去了一封信,不知他收到没有,但愿河北其他的兄弟也能看到。也奇怪,真要说恢复常态,不过是短短两天的工夫。
      他和共有缘。他不禁露出不知该说是何种感情的微笑。
      富于朝气的环境能影响其中的人。延安他们很努力,把力量花在刀刃上,营造出一个如此有活力的气氛是应得的回报。
      喜欢这里似乎理所当然。能站在野池子边呼吸新鲜空气也很舒服。以前的光阴,他总是到北平城城墙底下的池塘看蜻蜓徘徊,凝着露珠的草叶,温柔荡漾的水波,傍晚此起彼伏的蛙鸣构成完整的天籁。不过现在也不要奢望太多了。
      心情明朗多了。尽管这么想有点对不起重庆。
      “别被共拐跑了,重庆陛下会很伤心的啦。”临走那天,上海挂着一脸揶揄对他说。
      “你被委派到江苏,不代表我们就容易见面了。没事的话也无所谓吧,我现在周围的空气有点微妙,以后也不能常来重庆了,都是彼此彼此。请你保重。”
      “谢谢。有必要的话还请你多帮忙。”
      “当然。再见,我应该不会想念你的。”
      上海会想念谁?不是性格问题,一个人一天到晚忙个不停又负着心理压力,哪里有空去想念别人。“我要报仇,这是我现在活着的意义”——这句话他显然没有忘。
      “再见,我也许会想念你。”
      ——相对而言他的负担反而不那么多。
      到了这个地步,只有继续往前走。生非自己所决定,死还遥遥无期,便只能在天地间卑微地、忍耐地、尽力无愧于心地活下去。这没什么可疑惑的。动不动回忆过去并为之感伤是老人的心态,某种意义上他活得有些疲倦了。所以,他需要新鲜血液帮他摆脱迷惑。
      照着这个步调往下走吧。北平站起来,然后延安的呼声传来。
      “聊得很愉快吧?”北平转过身去。延安在他面前停下,一边喘气一边扶住膝盖。
      “嗯,他们的连缴获了好东西呢。这下一定算记功了。北平哥怎么到水边来了?”
      “随便坐坐。不用跑着来找我吧,看你一身汗出的。”
      “那有什么关系,跳进水里不就解决了!”
      延安大大咧咧指向池塘,很熟练的样子。北平歪歪嘴角:“也是……”
      “那,北平哥。我其实有点私人问题想问问你,你……”
      “说吧,什么事儿?”
      “我听说你和共以前关系挺好。出事的时候你也为他声辩过。”
      “嗯。”
      “还说,有朝一日希望他到你家听京戏。”
      “那是还在合作的期间。我以为马上就能再见才说的,没想到……一隔十多年。”
      “我想,共选中你一定有这些原因在吧。”
      “我并不是唯一一个……延安,你的兄长西安也是同情你们的。你们没考虑过他吗?”
      延安沉默片刻,摇头:“不能再劳烦他。36年冬天我们拜托他做的事让他冒了太大风险,承受了很多痛苦。兄长和我不一样,他的羁绊太多考虑太多,从不敢随性而为,却……自那以后我对他就有愧疚感了。”
      “原来如此。”
      “我们没有让你做为难的事情吧?如果有,一定要告诉我们。”
      “绝对没有。”北平拍拍延安的手,“怎么了,突然变严肃了?你又没做错。你还不是大人,整天忙着这么多任务不觉得累吗?有没有喜欢的人?”
      “呃,这个……不能告诉你啦。”延安有点发窘,“为什么问这个?”
      这副表情又像孩子了。北平心中暗笑,声音柔和下来:“刚才在池塘边,我想,要是能和喜欢的人一起坐在水边,就算什么也不干、什么也不说都会觉得幸福的。”
      “幸福吗……北平哥肯定有喜欢的人吧。”
      北平背过身,不置可否。他摘下一根草叶拨着池水,水声轻微柔和,泛着淡淡的忧愁,涟漪一圈圈荡开,粼粼波光在其间细碎地闪烁。犹如人的心灵。

      与此同时,天津坐在北海公园外围的白墙上,晃着脚,拆开了辗转多次才到他手里的信。阳光泻下树叶相交的缝隙,在信纸上舞成跳跃的白色的斑点。
      天津忽然抬头,眨了眨眼。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总有一种差不多的感觉啊。”

      7月暑气正浓,云雾缭绕的庐山却丝毫不觉得热。从清早开始,就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断断续续地阻隔着视线,到午后更有越下越大的趋势。极目远眺,黛色的山峦浸在一片迷蒙的雨里雾里,仿佛漂浮于其上。雨滴敲打在树叶上,清晰响亮地嘀嗒声不绝于耳。
      北方,长江犹如一条银色的缎带飘在大地上,隔开了江西和湖北。
      武汉披着雨衣,站在营地前的雨雾中。风在刮,雨水击打的方向不断改变,很快就钻入帽子,打湿了额头。天空阴郁,透着薄薄的光。昆虫都躲起来了,听不到雨之外的声音。虽然是盛夏,在绵绵的雨中,武汉仍然升起一股凄切之感。
      “九江沦陷了。不过,你可千万别怪他。”营里走来一人,是南昌。
      武汉轻笑:“眼看自己的城迫在眉睫,怕沦陷以后我会怪罪你吗?”
      “什么话啊!”南昌气鼓鼓地瞪向他,“不管九江还是我,都在尽力而为!拼尽全力还要责怪别人不是不讲道理吗?我才不是那么心胸狭隘的人。”
      “开个玩笑,不要介意。我们还没失去庐山天险呢,还得依靠你。”武汉打个哈欠,往山坡走出两步。昨天下午山下有日军通过,中国军队打下□□拦住了他们的前进。迟早还要开战。
      武汉凝视山脚。距离太远,被茂密的植被阻挡,看不清楚。“一场大雨,血应该都冲干净了。不知道尸体……”
      “随着山洪一起被冲掉最好。”南昌接道。埋敌人的尸体也是项很麻烦的工作。
      “想得真美。”
      “就算不用我们处理,夏天蛆虫爬出来远远看到都很恶心,白花花的,一扭一扭的……”
      武汉拿胳膊肘撞一下南昌:“别说了,你更恶心。亏你还自我标榜有文化。”
      “本来就是,你嫉妒?知道我看着此情此景想起了什么吗?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
      “白老头说的是九江又不是你,有本事把滕王阁序背出来。”
      “唉唉。”南昌扶额看向营地,似乎没人发觉他们的斗嘴。要是给哪个士兵听到两个郡王在潇潇雨中绿林环绕下严肃的军营边先讨论蛆虫从眼眶爬进去嘴里爬出来的问题再诗兴大发发怀古之幽情,大概只有怀疑士气的份了。
      一列士兵跑出来,整理蒙在炮台上面的塑胶布。在又湿又闷、雾气浓重的山里,钢铁是很容易生锈的。15分钟的交火往往需要一天一夜来准备,他们做的工作只是其中一角。
      南昌在士兵中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九江!”他钻进去,拉出一个裤腿上满是泥泞的男人,“你居然过来了?路上辛苦不?”
      九江揩去一脸雨水:“还好,我跟大家一起撤退的。雨天走路有点打滑,好歹赶到了。”
      摔了不少跤吧——南昌平时会嘲笑他一通,顾念朋友的心情就住了嘴。九江向武汉略一欠身:“武汉,真是抱歉。”
      “没什么,不是你的错。”武汉回答得机械。从安庆开始,就不断地有人跟他道歉。没有必要。对他们来说赢一次可以鼓舞士气,输则是常态,关键在于如何输。即使是输得很惨,责任就应该推到那些城主身上吗?
      南昌说:“既然来了,跟我们到城里去吧?”
      “能帮得上忙我就去……”九江勉强笑笑,“不过仅限于你的城。我还是得回去。”
      “……你喜欢留在日伪军包围中?”
      “背井离乡还是被日伪军环绕,哪个是我喜欢的?对我们这类人,命运总是和绑定的城市紧紧联系在一起,健康、心态、能力,无一不遂之变化。撤退到后方又能做什么呢?还不如在自己熟悉的土地上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而且,我最近总在想,这样沦陷的日子一长,我们是不是就……”
      “是不是就变得没力气反抗了。”
      武汉接得顺理成章,引来南昌惊讶的眼神。
      “我也想过,而且答案似乎是肯定的。从历史的角度看我们并不是没有亡过国,当外来者的统治逐渐根深蒂固、人民也日益习惯的时候,我们反抗的心思也变得越来越弱。随着局面稳定,入侵者采用暴力手段也会日趋减少,因为达到他们想要的‘和平’之后就没必要再激起民愤了,他们要长久,要融为一体。到那时,我们也就没感觉了。”
      九江默然低头。
      “回忆不起以前的经验,看看台湾也可以明白。他们也许心中有结、并不幸福,生活得却比大陆好,这么多年了,就保持现状吧。有时候想得极端一点,我就会想,日本人卑鄙,可一个贫困衰败、不能给人民好一点的生活的国家再抵抗不了外来的入侵而灭亡,难道不是历史中无数消失了的民族的命运吗?后世评论我们就像我们评论那些消失的民族:‘落后于时代的文明灭亡是正常的,没什么大不了。’
      “我不想要这种结局。我希望孩子们不必用日语喊爸爸妈妈。当然,也有再次崛起的可能——就好像我们曾经‘亡国’几百年又觉醒,推翻原来的王朝。那就证明我们的文明还有存在的价值。但那是普通人带动的,我们不会先觉醒。再忍受几百年我也办不到。好不容易才团结起来。好不容易走出清末的阴影可以追求一下未来……怎能再让它打断呢?”
      “所以你们害怕自己的沉沦和堕落吧?”南昌不客气地说,“不必那么麻烦……”
      “是啊,不必那么麻烦。”武汉干脆地打断他,“跟阿星的说法一模一样。‘又不是走投无路了,害怕沉沦就趁还能扑腾再扑腾几下嘛!不想再等个几百年,就拼上命地现在就把敌人拖垮嘛!打仗期间胡思乱想,绝对会削弱战斗力的。’”
      南昌一愣,大笑:“长沙性子跟我很像!都是不会犹豫的真汉子!”
      其实我觉得他比你细腻一点——武汉腹诽。
      “你们想得倒也透彻。”九江耸肩,“好吧,庐山我最熟悉,跟狙击手随行的任务交给我,两位真汉子就往南昌城撤吧。耽误时点准备不周就不妙了。”
      武汉想问句不要紧吧,南昌却不等人家话音落地就拖着他溜了,对身后喊着子弹带没带够后山可能有敌军小分队的长官理都不理。武汉摸到弹夹和手榴弹,肩上挎的步枪也在,便没什么担心任由他拉着跑了。
      “你这回没意见啦?”越过下坡的灌木丛,南昌笑嘻嘻地回头说。
      “枪在就没问题。”
      “你好自信啊。”
      “让你见识见识就知道了。”

      “不要一句话不说光在这里唉声叹气的。我的时间很宝贵。”
      上海说着,从看风景的窗前转过身来。宁波蜷在红木椅里面,目光不知对准着哪个地方,或许根本是涣散。
      又很有耐心地等待墙上石英钟的秒针划过一圈,才听见少年闷闷的嗓音:“很宝贵吗?你只是在翘着脚喝下午茶而已。”
      “我是利用一天中不多的空闲做休整。趁喝茶离开闹哄哄的人群,把碰见的事情在脑海里过一遍,忘掉没用的记住有用的,整理思路搞明白接下来该做什么。阿甬小朋友不明白大人的烦恼吧?”
      宁波透出一个接近冷笑的表情:“是啊,我闲着没事干来自讨苦吃,打乱了大忙人的日常作息。好对不起你呀。”
      “不必这种态度吧……”
      “上海你个赤佬!”
      “……为嘛。”
      “就是!”宁波跳起来,揪住上海的领带往桌边拉,上海全无防备,不禁踉跄几步。“你以为我对别人也跟对你一样吗?你以为我满脑子除了做生意烧烧饭就不会考虑别的事情吗?你以为……”他不知哪里来的气,原本清澈的嗓音变得又尖又高,“你以为童颜和心理幼稚能画等号吗?少自以为是了,我比你老!”
      他手腕一转,突然松开那条价格不菲的花格领带,幸好上海身手敏捷抓住桌角,才不至于摔得在地板上磕出洞来。
      宁波冷冷地看他理好衣服,扶桌子站起,一点没有要帮忙或道歉的意思。
      上海倒不计较:“还说你心理不幼稚,小孩子才会这么又冲动又蛮不讲理。”
      “对其他人可不会这样。”宁波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别人都说我又体贴又贤惠还知书达理。”
      上海差点也学着从鼻孔里出气了。体贴,贤惠,知书达理?嗯,遥想很久很久以前,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可现在跟我炫耀这个要拿出实际行动呀。
      “体贴的人是不会做出家暴这般惨绝人寰的事的。”
      “……你给我再说一遍。”
      “没什么,我夸奖你呢。”宁波觉得上海笑得很爽,笑得精致秀气的五官都皱到一张小白脸的中央令他很想一拳揍上去。
      上海拎着椅子到宁波身边坐下,插起十指:“好吧,我不懂为什么要特意跑到我家来唉声叹气,你的压力照理说不大呀,比起那些战区的城主。杭州也平安回来了,你何必板着这副脸?对着我怪难受的。”
      “你啊,果然还是只会考虑自己。”
      “说说看?”
      “你好像这段日子人际关系搞得蛮好。跟北平和香港都不错?”
      “啊,”上海撑着下巴含糊应道,“都是挺好的人。合作愉快。”
      “你对北平就这种想法呀……”
      “老实说,还是有感觉的,他应该也不会一点没注意到。但是这样就很好了,能说说真心话什么的。再往前不要说我不想,我们心里都有疙瘩。……你问我这个干嘛?”
      “你活得倒自在……杭州哥对我们说了一些去河南碰到的事情。听起来就很险了,开封受了不小的伤,身体短期内很难恢复了。其余受灾的城主们也会过得很辛苦吧……黄河改道以后。水灾的问题恐怕只是开端。瘟疫、粮食短缺、兵祸,死亡人数只会继续攀升。”
      上海挑眉:“最为此难过的该是豫皖苏的人,你再操心也没用。泛滥的黄河对谁都是一个大难题,伪政府迟早也要想办法复建堤坝的。”
      “……别跟我提伪政府。战争的消耗本来就很大,沦陷区既没有所谓和平更没有公平,类似的灾难以后还会发生。自从那次沦陷以后,我……”宁波面朝窗外,哽咽一下,“说不来具体原因,我一直很压抑很难受。什么都做不了的那种感觉……灾难亲自光临我的城之前,我恐怕已经闷死了。”
      “你以为我能不让你闷死?”
      “不。”宁波稍微离开椅子,俯视坐着的上海,“不是这么简单,我们的命运是相通的。从开埠到杭州湾登陆,一向如此。如果变成两个人,就不会感到太寂寞和无助吧。如果是两个人,斗起嘴笑一笑也不会太困难……呵,叫孽缘吧。”
      上海眼珠漂移了一瞬:“原来你这么重视我。你说的难受不就解决了吗?”
      “没解决。自从你我落到这般田地,孽缘好像就不存在了一样!不能多往你这跑是没办法的,可你完全忽视我就不对了!也不知道你天天在干些什么,是我不值得你信任还是你已经没有目标了?好不容易见一次我,只为了交待些莫名其妙又不肯解释的事情,跟做生意似的……淞沪会战那时的上海,我印象好深啊,”宁波落寞地笑了笑,“能够为理想战斗到底,还说,要保护你身后的同胞……日军占领这座城时你正睡着,我看着你,眼泪忽然就下来了……别看我跟你没大没小的,有时候情绪上来,我看你的感觉和杭州他们没有什么不同,你知道吗……?”
      “……”上海仰起脸,静静地凝视他,“有点意外呢。那些事情,我也没忘记过。从来没有。告诉你我现在努力的方向,是你的意思吧。”
      “我比较贪心,我想要更多。”宁波气息微弱地说着,伸向上海的手,犹豫停住的一刹那却被那只骨节优美的手反握住。“还是像以前,互相安慰一起前进就更好了。”
      “好。”上海扬起笑容。“想要我向你道歉的话,以后再谈。先跟我一起出发,见两个人,就当是全新的开端。但是别告诉别人。”
      换成宁波被拉着拖向门外了。“喂!你红茶还没喝完就走?”
      “被你耽误时间了,没办法。”
      “那你到底要去见谁?”
      上海装模作样环顾四周。三层楼的西式住宅理所当然一片沉静。
      “日共。”

      江风浩荡,舰队在宽阔江面上缓缓前进。舰船首尾相接,站在第一艘巡逻舰上往后看,可以很轻易地望见尽头。
      被炸毁的,自沉于江底阻塞敌军通过的……本就弱小的海军已经所剩无几。
      “你把岳阳也给带来了?”
      武汉有点责备地问长沙。改变装束、长发收束起来的岳阳先行一步,向他致意:“是我要求前来的,行事突然,请不要见怪。民先生有意把海军司令部迁至我处,亲临舰队还是有必要的。”
      “是有这回事……不过你是个姑娘,坐在司令部指挥就行了,到战场太危险……”
      “没关系,又不像你们在陆军里拼枪拼刺刀。”岳阳微笑,堵住他话头。
      武汉叹气,默许了。长沙凑过来耳语:“你就是拿女人没办法,认命吧……不就是布个雷吗,真的打起仗她那样子才叫可怕呢……”
      武汉向岳阳做个稍等的手势,拉开背后舱门,拽着长沙钻了进去,再砰一声关上门。“开门见山,我有事要你帮忙。”他对被他一连串动作弄得不明状况的长沙说道。
      “要我帮忙?”长沙叉腰,“说。”
      “长江北岸战线,我家有人在敌军前锋部队中看见过长崎。”
      “前锋部队?一般指挥官级别的不会冲到最前面去的,长崎那人……是不是急着要拿下大武汉啊。”
      “估计是。他本来在河南作战,失利以后处境不好,大概真急了。他那帮人对田家镇要塞的进攻相当凶猛,保住田家镇的胜算不大。”
      “你有什么想法吗?”
      “大局面我挽回不了,但就算这场会战我很遗憾尽不了义务,我还是想通过一点私人手段,给他一个教训。锉锉锐气也好。”武汉语调渐沉。
      “哈,你变得冲动了。”长沙昂首,“告诉我能做什么?奉陪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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