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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谢子寒带着谢欢穿过林间小道,上了大路,谢欢身边虽有谢子寒这个大魔头的威吓,但咬牙走了片刻之后,实在是头晕目眩,逐渐坚持不住,谢子寒见谢欢速度越来越慢,正要喝斥,那孩子却直挺挺地倒了下来,直接晕了过去。谢子寒探他鼻息只觉他呼吸微弱,面白如纸,心中不禁也有些打鼓,他一把把孩子拎起来夹在臂弯里,迈开两条长腿就往回赶,小半个时辰,便回到了自己的青云庄。

      青云庄在杭州城南门外四五里路的地方,是座有些年头的大庄院,屋宇高大,古木连荫,气派俨然。谢子寒的师父继承了这青云庄,然而他终身未娶,膝下并无子嗣,只有两个弟子,去世时便把自己所有财产连这青云庄一起交给了弟子继承。

      看门的家人远远地看见庄主回来,忙开了门,跑上前来:“二爷,您回来了。”谢子寒在家行二,庄主过世后,下人们对他也以二爷相称。

      谢子寒冲他微一点头,脚步不停。

      家人瞅了一眼谢子寒臂弯里挂着的孩子,心想二爷这是又从外面捡破烂回来了,嘴上不说,脚上加紧小跑着跟上来,禀报道:“二爷,陆公子来了,正在厅里等着您呢。”

      “知道了。”谢子寒应了一声。

      谢子寒一阵风般地刮到前厅,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青年正背着手,站在墙边仔细端详墙上挂着的一幅山水画。听得门前响动也没转过身来,仍面对着那画说道:“这幅画我少说也看了千八百遍了,但每次又都像是第一次看。师兄,你看这山,这水,都仿佛活的一般,时而飘渺,时而丰致,每一笔带着的气韵神采真是绝妙极了。这齐少春可真是个大家。”

      谢子寒对书画是半点兴趣也没有,他全不接茬,大步走了过去,“陆鸿,你来得正好。”说着,他把手里的谢欢推到陆鸿手里。

      陆鸿毫无防备,怀里突然被塞过来一堆热烘烘软绵绵的东西不禁吓了一跳,把那堆东西翻了过来面朝上,才发现是个活孩子。

      “你又从外面捡徒弟回来了?”一惊过后,陆鸿习以为常地问道,抱着谢欢坐到上首的太师椅上,开始检查谢欢的伤势:“这孩子穿的不错啊,不像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你从哪儿拣来的?不会是硬抢回来的吧?”

      谢子寒面无表情地看着陆鸿摆弄谢欢,说道:“他是我侄子。”

      “你侄子?”陆鸿惊讶地抬起头,“这是你大哥的孩子?”

      谢子寒点了点头。

      “那你大哥呢?”

      “……死了。”

      “死了?”陆鸿愣了一下,问道:“怎么死的?”

      “被人杀死的。”

      “被谁?”

      “不知道。”

      陆鸿沉默片刻,问道:“那你嫂子呢?”

      “……也死了。除了这孩子和几个下人逃出来,其它都死了。庄子也被烧了。”

      陆鸿沉吟许久,末了叹了口气:“唉,这可真是……你大哥本本分分的一个好人,怎么会落得这么个下场。”

      谢子寒神色木然地说道:“我大哥家大业大,看着眼红的人多了,这定是有人害他。反正不管是谁,天涯海角,我去找他给我大哥偿命。”

      陆鸿笑了一下,但又觉得这时候笑有些不合时宜,于是硬是把他那嘴角线条压了下来,面色严峻地点点头:“人之常情。 ”

      谢子寒冷森森地哼了一声。

      陆鸿心中感叹,杀了谢子寒大哥的人若不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就是个蠢货,他一定不知道他招惹了哪个得罪不得的阎王。谢子寒多年不见他兄长,但兄弟感情仍然深厚,此事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陆鸿坐在椅子上换了个姿势,似乎他的动作颠着谢欢了,那孩子半死不活地呻吟了一声,陆鸿这才想起自己怀里还抱着谢子寒的侄子。

      “那这孩子以后就跟着你过了?”他把谢欢像个布娃娃般地摆正了,开始号他的脉。

      谢子寒“嗯”了一声,“毕竟是我大哥的孩子,总不能让他流落街头。”

      “他叫什么?”

      “谢欢。”

      陆鸿把谢欢从头到尾地检查了一遍,皱起眉头:“怎么伤得这么重?是那些人打的吗?”

      谢子寒面色不甚自然,说道:“我打的。”

      陆鸿瞪大了眼睛:“你打的?你为什么打他?”

      “他不听话。”

      “不听话你就下那么重的手?你知不知道他才多大?你知不知道他从没习过武?”

      谢子寒失去耐心般地一甩袖子站了起来,怒道:“我亲手带起来的徒弟也不少了,还从没见过那么讨人厌的小子!我是他的长辈,好心收留他,他居然敢冲我撒泼,冲我发脾气,让我滚。”

      陆鸿忍不住了,笑起来:“原来是这样。你这可真是少见多怪了,你的那些徒弟都是被你打骂着长起来的,性子早都被磨没了,哪个敢对你有半点不恭敬。你这贤侄对你稍有顶撞你就受不了了?师兄,你多大了,还和这么个小崽子较劲。”

      谢子寒不和他争论,只是一瞪眼睛:“少废话!快把他治好!”

      陆鸿是谢子寒的师弟,他们的师父是个奇人,不仅武艺高强,连旁门左道都是门门精通。谢子寒继承了师父的一身好武艺,而陆鸿武艺虽不及谢子寒,旁门左道倒是学了十之八九,其中医术尤为精湛。然而即使是他尽力地施展妙手回春,谢欢还是在床上昏迷了一天一夜。

      谢欢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觉浑身都痛,仿佛全身的骨头都断了一般,反而脸上倒是木木地没什么感觉。他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这张床又硬又小,被子也粗硬,和家里相比何止天壤之别。谢欢睁着眼睛呆呆地看着天花板,他想家了。

      他虽然年纪小,但也意识到他的父母是已经永远地离他而去了,那夜家中冲天的火光,一群手持钢刀的黑衣人,他甚至来不及见到爹娘最后一面,就被谢安一把抱起从后门逃了出去。等到第二天,谢府就只剩下了烟尘中的一堆断壁残垣。

      他突然就从谢府的小少爷变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孤儿,一棵无根的小小浮萍。忠诚的老谢安没有抛弃他,带着他一路辗转,投奔久无联络的谢二爷,用他自己的积蓄供应着谢小少爷应有的吃喝用度。

      谢欢骤然失了父母,倒是没有哭闹,他混在人群中对着那堆瓦砾呆了半晌,便跟着谢安走了。在此之后,一路之上他依然颐指气使,谢安也陪着十二分小心地伺候,仿佛这样就能够维持谢家仍在的假象,仿佛谢小少爷也不是逃难,只是跟着老管家出去跑一趟亲眷。

      主仆二人苦心营造的这一番梦境,却是立时被谢子寒无情地砸了个粉碎。

      他又变回了那个没有了家,只能寄人篱下的孤儿。

      他翻了个身,哎哟一声叫出声来,浑身的疼痛使得被痛打的经历暂时压过了对爹娘的思念。想了半晌,他悲愤地用力挤掉了眼眶里的眼泪,皱起眉,一边痛苦地翻身,一边虚弱地骂了一句:“孙子打祖宗,真是反了你了。”

      “你说你二叔吗?好大的胆子。”一个声音传了过来。这一声吓得谢欢几乎肝胆俱裂,他忍着痛心惊胆战地扭头看去,见门口一个文士打扮的青年长身玉立,正笑吟吟地打量他。

      谢欢见那青年神色和善,并不是来找他算帐的样子,便大着胆子说道:“又不是说你,我说谁关你什么事。”

      陆鸿自己在城里有宅子,但这些天住在青云庄里,这时是来给谢欢换药的,没想到还没进门就听见那小子胆大包天的言语,陆鸿在谢子寒这儿从来没见过敢这样说话的人,颇感新鲜,心道若是这孩子对师兄也是这般态度,挨这顿打倒也算不得冤枉。

      陆鸿慢慢地踱进屋子里,在谢欢虚张声势的威吓目光下,坐在了他的床边。

      “你是谁,想干嘛?”谢欢毫不客气地质问道。

      陆鸿见他虽然肿着一个猪头病恹恹地躺在床上,说话却是中气十足,便知这孩子已无大碍。他看着谢欢,越看越觉得有趣,依旧笑吟吟地说道:“我是你二叔的师弟,算起来你也该叫我一声叔叔。”

      谢欢把眼睛一翻,死样活气地露出两只白眼球。

      陆鸿哈哈大笑,揉着谢欢的头发,把谢欢疼得哇哇叫,他觉得这孩子真是太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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