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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掌柜 ...

  •   大乾国国都,雁京。
      “陈掌柜,您再仔细验验,这可是个成代的瓶儿,纯金掐丝,钏窑烧的,您看这裂纹……”
      “一条。”
      “这……哎呀,这怎么行,您刚还说两条呢?您就好好看看嘛!这瓶……”
      “荀蔚,送送黄侍郎。”
      “哎?哎!陈掌柜!陈掌柜的!一条就一条嘛!哎!”
      ……
      化名陈铭,本名裴青的掌柜打了个哈欠,把滑到腰间的狐裘大氅重新提回肩头,后仰躺上躺椅,闭着眼翘着二郎腿晃晃悠悠。等房门再度打开了,他才掀开一边眼皮睨了一眼,又慢腾腾闭上,低低地哼了一声,道:“本就是个成代仿钏窑的赝品,看在他主子份儿上给他开两条的价,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好歹是个侍郎,还要贪那么个瓶子,弄个赝品来糊弄我,要是让他主子知道了,也不知他这颗脑袋还能不能架在脖子上。”
      荀蔚反手关上门,看着自家掌柜半死不活吊儿郎当的模样,一口火气登时就又冒上来了,刚刚张嘴,正想数落裴青几句,却见裴青从大氅下把手探了出来,拉开旁边小柜抽屉,手指在里头摸摸索索的。
      “不在那儿,你等我去给你拿。”荀蔚皱着眉,没有好气地凶了他一句,扭头又出去了。
      裴青慢悠悠挑起眉梢睁开眼睛,唇角勾出点笑意来,颇有得意意味地自言自语:“我还治不了你了?”
      说完这句,裴青皱了皱眉,这才露出点疲态来,后脑压上软垫,闭着眼,额头上很快浮出一层细密冷汗来。他的手搭在躺椅扶手上,起初还紧紧攥着拳头,但不消片刻,那十根瘦削的手指就轻颤着舒展开了,也正是这个时候,荀蔚拿了一包东西从门外冲了进来,还没看清房内光景,就本能地猛一偏头,眼前一柄雪亮短刀“夺”地一声钉在门板上。
      “完了,晚了,这人又疼得不认人了。”荀蔚嘟囔一声,赶紧一缩头,从屋里退了出来。
      “这人,手上没半两劲儿,准头倒是还不错。”荀蔚翻着白眼,在门口站了半天,到底没一走了之,一撩衣服后摆坐在了石阶上,解了腰间长刀杵在地上,胳膊横架在刀上,默默守着房里那人。

      另一处,宫墙庄严,柏树森森,树下有二人交谈,其中之一正是之前被裴青撵了出去的黄侍郎。此时,这位侍郎弓背哈腰,紧张得很,他面前那人虽披了件黑色斗篷,但从黄侍郎的视角看去,却正巧能从斗篷中央的缝隙里瞧见那一抹明黄。
      黄侍郎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开口:“三爷,下官办事不力,没能换回情报来……但但但是您是不知道那姓陈的有多不识抬举,下官苦苦求他,他都油盐不进!他这是不把您放在眼……”
      “行了。”黑衣人皱眉斥了一声,黄侍郎立刻噤若寒蝉了。
      “此人再不识好歹,现在也没到能动他的时候。”黑衣人略为沉吟,继续道:“成代盘丝瓶都入不了他眼,哼。黄瑛,你明天再去一趟,东西我稍后遣人给你送去。”
      “是。”
      “我倒要看看,这位陈掌柜的眼光到底有多高。”

      “眼光奇高”的陈掌柜这会儿正头疼得生不如死,身上冷汗一层一层地出,哼哼的劲儿都没,一滩烂泥一般软在躺椅上,连喘气都轻飘飘的。
      裴青这头疼的毛病早几年就有了,按照他自己的话来说,这是为了渊虹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后果。
      荀蔚虽说看不惯裴青的一些为人处世的方法,但是他确实知道裴青是个有能耐的。这雁京八州每日千条万条的消息,但凡经了裴青的手,他就能从那些看似毫无关联一团乱麻的只言片语里,理出些旁人都找不出的重要信息来。裴青这头疼的毛病,便是因为他经年以来日日思虑过度而导致的。
      荀蔚低头看了看手里提着的小布包,一股奇异的草药气息从布包里散发出来。裴青每次开始头疼,都要用这种草药填进烟杆里,一次吸上半两,接下来就能好受不少,这次是手边恰好没药,才疼得这么厉害。
      也不知过了多久,荀蔚听见屋子里头传出来几声金属磕在木头上的声音,他拄着刀站起来,推门进去。
      裴青在躺椅上一动不动,眼睛也没有睁开,呼吸频率被他自己压得极缓,脸色煞白煞白的,鬓角发丝已经湿透了,想来贴身衣物应当也是如此。
      裴青很瘦,手指骨节分明,骨架像是用腊月的梅枝扎的,此时厚厚的狐皮大氅压在他身上,更感觉他人比纸薄。裴青手里拎着杆黑柄镶银的烟枪,上头系了红绳,缀着块玉,方才的敲击声就是他用这烟杆敲出来的。
      荀蔚试探着走上前去,裴青稍微向他这边偏了偏头,似乎是在辨认来人,过了片刻,手指一勾烟杆,又把木头敲得哐哐作响,催促意味明显。荀蔚便快步过去,弯腰拿过那支烟杆,将布包里搓成细丝的药草填进去点燃,又吹了两下,才送到裴青嘴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特殊的药香味。
      裴青就着他的手含住玉质烟嘴,先轻轻嘬了一口,顿了片刻,又发狠似地狠狠抽了一口,闭着眼屏息半晌,方才徐徐呼出一口长气,口鼻间青色烟雾弥漫而出。
      “好点没?”荀蔚问他。
      “还成,死不了。”裴青头不疼了,就又恢复了那副混不吝的模样,随意摆了摆手,接过烟杆,一跷二郎腿,脚尖悠闲地在半空晃晃悠悠,一口一口地自顾自地抽了起来。
      “我就不该担心你。”荀蔚翻着白眼,“明儿我就给上头写信,我回内阁去。”
      裴青乐了,故意竖起手指做算术状,过了片刻摇头晃脑地开口:“荀蔚啊,这是你第二百一十三次说这话了,你怎么还在这儿站着呢?”
      荀蔚一时语塞,瞪着眼睛看了裴青半晌,也没能憋出半个字儿来,干脆拂袖而去了。
      裴青在他背后扬声道:“顺道给姓吴的写封信,药快没了,我可不想断顿!”
      荀蔚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疼死你拉倒。”
      裴青咬着牙啧出一声,颇有些头大地自言自语:“以前挺上道一人,怎么现在一点规矩都没有。”
      抱怨完,裴青又继续将烟斗里剩余的药丝抽完,意犹未尽地咂了咂嘴,片刻后又叹了口气。这“明定散”虽说能让他每次头疼时过得轻松一点,但是,替他制药的那位吴大夫,在把第一袋明定散给他的时候,便跟他说过,这药会让人上瘾。裴青到现在为止,虽然仍旧能克制住自己,只在每次头疼发作时才会抽上半两,但他心里清楚,他已经对明定散上瘾了,克制不住也是迟早的事。
      裴青定定地盯了一会儿烟斗里蓝白色的烟灰,而后迅速将它们倒进了旁边暖炉的炉灰之中,不再为这东西费心劳神。他没有起身,只是把大氅又裹紧了几分,闭上了眼睛,趁着刚刚抽过药,思绪清明,又在脑海中把今晨刚刚传来的几条消息提了出来。
      时隔八年,“泉明剑”郁听弦重出江湖,一手本就怒浪惊涛般威势惊人的天水九剑现下成了天水十八剑,甫一现身,便是立斩原《渊虹记·名士录》排名第八的“无幽剑”冯源,从原本的二十三名一跃取而代之,获尊号“泉明尊”。
      朔北金狐部落的白狐长老暗访伽南国,并与旭沙教大祭司于伽南皇城城郊密会,谈话内容不得而知。
      万金商会北方柳财神暴毙,家产被一群不成器的三叔二舅子子孙孙分了个七零八落干干净净,自此,叱咤北方商贾界十年有余的柳家,算是彻底凉了。
      余下还有些消息,虽说鸡零狗碎的,但裴青仍未放过,反复咀嚼琢磨。期间裴青一动没动,只静静地躺在躺椅上,若是不熟悉他的人,定会以为他睡着了。
      足足一个时辰之后,裴青才突然深吸口气,又徐徐呼出,按了按太阳穴,起身将大氅披到肩上,推门出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在网上发表长篇小说,很多地方不清楚,望见谅,评论区我会仔细看,谢谢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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