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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拜师 ...

  •   第二章拜师畸零

      【一】

      云出岫说过,只要南宫珏开口,他什么都答应,如今自然不会食言。不管南宫珏是否真的忘了儿时之事,他的心思从未变过,夫复何言。

      南宫珏将怀中沉睡的小奶兽抱出来,取下腰间挂着的水囊,倒出清水喂与它,令其在凉亭中安枕,自己则在第一道山门前来回闲逛。

      方才翻过一座小丘,在主峰的山脚见过第三道山门,半山腰又见过第二道山门,现在伫立在吊桥前的石牌坊,想来便是第一道山门。

      这建造者心思也巧,天堑无涯,一道鸿沟隔断了山里山外,但教守住这条吊桥,任谁也攻不进来。纵然敌人大举来袭,危难之时斩断吊桥,任他们有三头六臂也难过来。

      南宫珏想了想,又觉不对,他们修真人士个个都会飞来飞去的本事,真若砍断吊桥,大约也无甚用处。

      他自来没见过仙门中人,亦不信玄黄道术,因而不曾想过,以畸零山在江湖上的声望,岂有嫌命长的人进犯。之前那意图不轨的少主,便是现成的例子。

      南宫珏摸摸这块解剑石,回到凉亭中,从怀中掏出一包下午在酒楼里吃剩的小银鱼,想要喂给小奶兽。

      熟料油纸包搁在桌边,对面石凳上蓦地蹿出一只雏鹰。南宫珏还未来得及伸手,它身形一晃便将银鱼尽数叼走了。

      不想这仙门清净地也有飞禽打家劫舍,南宫珏立即跃出凉亭,拔足向前追去。小奶兽紧随其后,一人一兽掠过草地、穿过密林,转眼来到了山壁后。

      南宫珏仰头望去,见壁立千仞、万丈悬崖,周围半个人影也无,那只鹰早已踪影全无,只得原路返回。

      走出半丈远,身后忽然有人喊道:“喂——前面那个穿黑衣的!”

      南宫珏同小奶兽一齐回过头,“是谁说话?”

      那人又喊道:“这里,山壁凹处,你可上得来?”

      南宫珏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果见云层深处,山壁的凹陷里,有一块露天的平台。

      此处的山壁滑不溜手,上面生着苍苍青苔,他若以轻功上去,稍不留神便会跌落山谷,必然摔得粉身碎骨。

      南宫珏不敢大意,带着小奶兽,沿没有双掌宽的狭窄石阶,小心翼翼地攀了上去。

      “从没见过你啊,是别的门派来拜访我师尊的么?”说话人跪在山壁前,正费力扭着脖子看他。

      南宫珏拱手道:“在下南宫珏,梦安洲人士,是来拜师学艺的。”

      “拜师?”那人的反应与清平如出一辙,“你可知我师尊早已不再收徒?即便你心诚意正,只怕他也不肯收你。”

      他生得英俊,言谈举止风流潇洒,比之云出岫与清平,有一分别样的不羁。

      南宫珏与他虽是初见,却觉投缘至极,仿佛生来该做朋友的一般。

      他对谁都冷若冰霜,唯有对他忍不住放柔声音,道:“既然来了,总要一试。滴水可以穿石,我非拜师不可。”

      “好好好,这份痴心合了我的意,等我为你筹谋!”那人举起一根木棍,对着天光观瞻良久,见阴影移到三分之一处,跳起身道:“时辰已到,我终于自由了,走吧。”

      “什么时辰?”南宫珏莫名其妙,“去哪里?”

      他笑了笑,道:“忘了说,我叫清越,将来你若拜入三位师尊中的任意一人门下,还要叫我一声四师兄。”

      南宫珏记起方才清欢的话,恍然大悟:“原来你就是踩死了三棵花草,被罚在后山面壁的清越。”

      清越整整衣襟,尴尬道:“呃……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连你这新来的都知道了。不错,就是我。刚才我的鹰叼来一包小银鱼,我叫你来是要给你赔钱的。”

      “区区几条鱼干,不必赔了。”南宫珏抱起小奶兽,同他步行下崖,顺便将自己与云出岫和清平的关系讲给他听。

      “这一趟出去竟有这么多奇遇,我真该跟着去才是。”清越边听边叹气,“不过我觉得大师兄的法子恐怕行不通,有他为你说话是好,可我那大师尊是个牛脾气,平日里火爆异常、顽固不化,说出去的话从不更改,我看你还是得想点别的办法。”

      南宫珏踌躇道:“你可有法子让他收了我?”

      “我想想,我想想。”清越思索片刻,道:“你去求一个人,师尊最听他的话。”

      “谁?”南宫珏试探地问,“可是玄一师祖?”

      清越打个响指,笑说:“聪明,就是师祖。他老人家常年闭关,久不理事,但说一句话比金子的分量还重。你若能请动他,这件事就成了七八分了。”

      南宫珏其实一早便有此主意,但莫说他根本不认识这位传说中的师祖,纵然认识,一个退隐江湖的半仙又岂能理会凡尘俗事。

      “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帮你探探他的口风。”清越说风便是雨,飞也似的往山顶去了。

      凉亭里又只剩下南宫珏与小奶兽两个。

      彼时云出岫正在大殿中与师尊讲述此行的经历,他翻开右手手掌,将那只缩成杏果大小的伏波□□给童儿,躬身道:“弟子此去不只捉到了妖兽,还探听到邪道中人的消息,得知他们要来破坏师祖的百岁寿辰,便擒了一个头目来,现已交给小师叔发落。”

      重渊师尊一身白绣飞云锦袍,肃然端坐于殿上,闻言轻轻“嗯”了一声,道:“你们此行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云出岫一时未动,向身侧的清平递个眼色。后者抓抓衣袖,硬着头皮道:“师尊,弟子还有一事禀报。”

      重渊师尊自书卷中抬起头,一双仿佛能穿透人心的目光打在清平身上,后者登时支吾起来:“启、启禀师尊……我们在潇湘之地遇见一个人,他……他……”

      云出岫气得直头疼,不想清平还是如此,在外面天不怕地不怕,一见师父就如同小鬼见到阎王。

      “清平,师尊面前,有话直言。为何吞吞吐吐?如有要事,但讲无妨。”云逸恨铁不成钢地提醒道。

      清平深吸一口气,说:“是这样的,我和大师兄——哦不,是我自己。我在潇湘之地遇见了一个人,他叫南宫珏。他是白面煞神……啊不对,不对。他是想要拜师学艺……我把他带来了,请师父收了他做弟、弟子吧。”

      重渊师尊见他畏惧的情态已是一肚子火气,更莫说听他结结巴巴的语调,和让自己收徒的话,当即呵斥道:“混账!谁让你随便领人上山的?为师十年前便已发誓不再收徒,你难道让我违背誓言?真真不肖!”

      清平吓得跪倒在地,皱眉说:“师尊息怒,弟子知错。”

      云出岫暗自后悔不该把这件差事交给清平,劝道:“师父且请息怒,既然人已来了,不如叫他进来看看再做定论?”

      重渊师尊瞥了他一眼,压着怒气道:“既然你也这么说,就带他进来吧,为师亲自劝他回去。”

      说毕,他命一个童儿,将山门前凉亭里发呆的人传了进来。

      南宫珏随小童穿过空中回廊,来到山顶最高峰的大殿前,见二十四根水缸粗的黑玉梁柱立于殿中,上面飞龙蟠螭、云纹錾刻,如同天庭里的擎天柱,磅礴气势呼之欲出。

      他握握手中佩剑,想到方才未在解剑石前摘下,心内不由惴惴。

      一步步走过乌漆大理石地面,来到殿前,南宫珏看一眼云出岫,朝上首的重渊师尊叩首行礼道:“弟子梦安南宫珏,今日特来拜见重渊师尊,望师尊看在弟子一片赤诚,收弟子为徒。”

      重渊师尊负着手呷了一口茶,沉声道:“我已于十年前立下誓约,此生不再收徒。修真最讲一个‘缘’字,这是你我命中无缘,不可强求。你去罢。”

      南宫珏心中一凉,不甘心地说:“弟子与师尊相隔千里,今日却能相见,可见命中缘分不浅。况且我只信事在人为,不信缘分天定,求师尊摒弃成见,收弟子为徒。”

      云出岫一惊,但要出言制止,南宫珏的话已如水般泼了出去。

      “哼——!”重渊师尊地位卓然,平日里高高在上,何曾有过遭人忤逆的时候,不觉怒火中烧:“大胆小儿,如此无礼,还妄想入我门中?还不快去,再迟一步,休怪本尊无情!”

      重渊倔,南宫珏更倔。

      他起身道:“素闻畸零门乃江湖第一修仙门派,又听人说佛法谦卑、道法平等,无论贩夫走卒、皇亲国戚,但教一心向善,都可渡化。却不想,原来竟是这等傲慢!我偏不信这个邪,今日重渊师尊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否则我便跪死在你山门前,看看世人如何评说!”

      “你威胁我!”重渊的暴烈性子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被他一番话气得脸色铁青,几乎要出手教训他。

      云出岫见势不好,一步走到南宫珏身前,向重渊师尊行礼道:“师尊息怒,此人之言也有理。他性子激烈,如若真做出什么事来,岂不带累本门名声?依弟子之见,不如从长计议,先将他留在山上住几天。”

      他的话未说完,南宫珏便拆台道:“我心意已决,必要拜师不可,做旁的都不情愿。请重渊师尊允我之请,不必想别的法子搪塞我。”

      “你——不识好歹!”清平也禁不住替云出岫鸣不平。

      南宫珏看也不看他,转身奔出大殿,飞跑回山门前,“扑通”跪倒在地,任谁劝谏都一字不听。

      这里他不肯起身,那边重渊不肯松口,两人彻底杠上,竟无一人劝得。

      云出岫无奈,从大殿中出来,唤过一个童儿询问:“重林师叔呢?”

      “启禀大师兄,重林师尊今日下山去了,说是要和无妄门的女弟子们切磋道术,今日不一定回来。”童儿道,“重明师尊今日倒在。”

      “重明师尊只会参禅,请他来也无用。”云出岫蹙眉道,“看来只能请师祖老人家出山了,清越呢?”

      一语未完,清越已从殿后折过来。

      他摆摆手,近前也不行礼,开门见山说:“不中用,师祖老人家闭关了,说是几天后的两百岁寿宴,要红光满面、神采奕奕才好,现在正临时抱佛脚呢。没办法了,只能去请我师父、你师叔了。”

      “那你快去,重林师叔在无妄山,路途遥远,怎么也得一夜才能来回。”云出岫急着催促,匆忙中竟忘记避嫌。

      清越看出点异样,不怀好意地笑问:“大师兄,南宫珏的事……你为何如此上心?你们不是刚见面吗?”

      云出岫恼羞成怒,板起脸,斥道:“还不快去,再多言送你到诫壁前跪一夜!”

      “得得得,还恼了。惹不起,惹不起。”清越一笑,抬脚去了。

      眼看日影西斜,天上阴云密布,云出岫掐指一算,嘀咕道:“邪门儿,每当有谁长跪,老天必有一场雨下,当真促狭!”

      刚说完,天上一声闷雷,倾盆大雨“哗啦”泼下界来。

      南宫珏周身上下迅速被雨水打湿,怀里趴着的小奶兽也嫌弃他,身子一纵跳进了亭中避雨。

      他却一动不动,任由无根水洗去满身尘,连月来背负的担子似乎也在这一刻卸下,虽置身风雨之中,却是从未有过的畅快。

      人死之前有时会叹解脱,他想那感觉应与自己当下无异。

      南宫珏抬起头,只见远处峰顶的看台上一个模模糊糊的黑点,恍惚是云出岫,又像是梦中见过的某个人。

      他咧开嘴,自家中出事后,第一次发自内心地笑了笑。

      心灵感应般,云出岫竟觉得那笑容就在眼前,也牵起嘴角,走进了雨中。

      一夜轰雷掣电,雨势直到翌日清晨方缓。

      淅淅沥沥、朦朦胧胧中,吊桥上隐约走来一人。南宫珏揉揉倦怠的眼,依然看不清他的形貌,只瞧着是个穿素服的飘逸俊秀男子、手中还有一柄折扇。

      他不认得,云出岫却知道是救星来了,忙赶到大殿前,恭恭敬敬施礼道:“弟子拜见三师叔。”

      “呀,出岫回来了。给我带好吃的了没?衣服怎么湿透了?快去换过。”那人不是别个,正是清越的师父、重渊的师弟,重林。

      他随口一问,脚步跟着进门,不留神被绊得一个踉跄。

      “什么东西?”

      云出岫跟上去,见地上躺着一把乌木折扇,心思一动,捡起来道:“没什么,不过是谁的扇子掉了。师叔快去劝劝师父吧。”

      重林笑嘻嘻地走到殿前,四顾一望,朝偏殿里看书的重渊道:“哎呀大师兄,你这次没去无妄山,可真是亏大了!”

      云出岫跟到门口,竖起耳朵留神细听,里面重林正在大谈无妄山的女修士们多么清丽无双,她们的师尊多么一把年纪风韵犹存。

      重渊一声不吭,懒得理他。

      再过一时,重林道:“对了。山门外跪着的是谁?我怎么从未见过?”

      南宫珏正自疑惑方才打身边过去的人是谁,山上童儿突然前来唤他:“南宫公子,我家师尊有请。”

      他扶着膝盖站起身,一瘸一拐地向大殿走去,沿途皆是看热闹的畸零门弟子。他在山门前跪了一夜,事迹已传遍畸零山,如今也算是风云人物。

      云出岫等在大殿门口,见他蹒跚而来,使个眼色给清越,后者连忙上前,将南宫珏搀扶进门。

      重林歪坐在重渊身边,一见他笑说:“哎哟看他跪得这个样子,不必行礼了。快,给他个垫子坐。”

      南宫珏道过谢,又听他道:“不就是拜师么,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你何必非跟我师兄杠上?我来问你,你为何要拜我师兄为师?”

      “因为他是最好的。”南宫珏不假思索道。

      “听见了么师兄?他说你是最好的。”重林笑道,“这话我可不服。我哪里不如他?凭什么他就是最好的?就他这火爆性子,比得上我随和吗?”

      重渊冷哼一身,嗤道:“修为不足,脾性好有何用!”

      一语刚好被重林抓住话柄:“看见了吗?一点都不谦抑,比得上我?”

      南宫珏还以为又要剑拔弩张,没想到这两人倒先争执起来,不觉看向云出岫——眼前究竟是何状况?

      “师父,师叔。”云出岫拿出那柄乌木扇,交由童儿献给重渊,道:“此物是南宫公子遗落,请师父、师叔过目。”

      重渊一见之下大惊,当即起身逼问南宫珏:“此物可是你的?你从何得来?”

      “这……是我幼时,一位朋友所赠。”南宫珏一头雾水,“有何不妥?”

      重林夺过乌木扇,细细验看两遍,道:“怪哉,此物乃幻海乌木所制,怎会在你一个肉体凡胎身上出现?”

      云出岫一旁解释说:“据古籍记载,幻海乌木乃仙家珍品,仙界少有,凡间更是难寻。举凡灵物都会择主,凡夫俗子即便得到也终将失去,永远守不住。这幻海乌木如非遇到心甘情愿跟随的缘主,是绝对不会长久地留在他身边的。”

      他着重强调末尾一句,实乃私心作祟,让他师父重新考虑收徒。

      “看来此子大有仙缘啊。”重林会意,帮腔说,“师兄,看来我畸零山非收他不可,否则岂非违逆天意?”

      重渊听如此说,踌躇半日,为难道:“话虽这样说,然我已立誓不再收徒,焉能违反誓言?且此子戾气太重,确然也不适合收入你我门下,否则将来必生祸端。”

      云出岫灵机一动,示意南宫珏不要插嘴,道:“师父,弟子倒有一法。既然师父想将他收入门中,又不愿亲自教导,倒不如将他交给重明师叔。不知师父意下如何?”

      “哎对,就是这样好!”重林先笑道:“二师哥那性子好,哈哈哈,就是这样最合适。”又问南宫珏:“这小子,我畸零山可以收你,你可愿意跟着我二师哥修行?”

      南宫珏等了一夜,只怕重渊不肯留他或是随便令他去做洒扫、修书的杂活,终究无法接触到能够助他报仇的玄门道术,此刻听见重林说让他跟二师尊修行,哪有不愿之理,连连点头道:“多谢师尊成全!”

      事已至此,重渊亦无可奈何,只是心里气闷至极,哼了一声,拂袖而去。众人见他没有发火,终于舒口气,也都各自散出。

      云出岫瞧重林摇着折扇飘然而去,大殿里只剩下自己与南宫珏,赶紧上前扶起他问:“怎么样,可还能走?你没有修为,这一夜跪下来,定然损耗了。待会儿去你新师父那里,给你找两剂药吃吃,净招我心疼了!”

      “无妨,多谢你。”南宫珏不让他搀,自己站起身,问道:“我现在去哪儿?”

      “这个……”云出岫顿了顿,歉然道:“你可别怨我。”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拜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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