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天下]天下》中诉

13、布局

　　被接回洛水的宋婷，似乎一夜间长大，她的母亲和她同吃同住，最后也只能认了女儿一夜间长大的事实。

　　宋婷穿着简单的襦裙坐在棋盘边，正在和自己的父亲对弈，管家进来的时候还对她行礼：“六小姐。”宋婷嫡支排名第六。

　　宋婷将手中白棋落下，对管家颔首并未言语。

　　来的人正是在商量关于对宇文家的谢礼，两个人商量谢礼之事。他们救了宋婷，长房嫡支唯一的女孩子，宋氏对此的确是很感激，但也不是那么放在心上。
　　以宋氏的实力，宋婷但凡活着他们就能把人找到，死了也能知道在何处安葬。

　　听着宋婷父亲的话，似乎只是想要送出前朝重礼，宋婷看着面前白字已经被围，再无反抗之力，开口道：“父亲，你输了。”

　　宋彦知看着面前的器具，果然：刚刚还势均力敌的局面，如今他的白字=子竟然毫无反抗的能力。

　　他先搁置了礼物之事摸摸长髯道：“小六的棋艺什么时候进步这么快了？”又想起来夫人给他说的，小六从回来之后就一直在棋盘上忙活，如今可是大有长进。

　　摸摸自己女儿瘦了很多的小脸心疼道：“小六若是不开心就说出来，嗯？”

　　宋婷笑了，露出隐约的酒窝，她挥乱棋盘：“小六很开心。”她看着旁边毫无存在感的管家对宋彦知道：“宇文家救的是小六，倒不如让小六来管报恩之事？”

　　“这......”宋彦知有些犹豫，宋婷当初在族里呆烦了和自己的几个奴仆跑出去，随后失踪。当时他忙于族内之事，查清失踪的事情就已经很晚了，不过他相信这天下没有他找不到的人，更何况当时宋婷附近十里就有宋氏的旁支，宋婷没有宇文家的助力也能很快找到。

　　他将几副前朝遗迹送予宇文家是绝对的厚礼。

　　可宋婷却知道她上一世根本没被找到。

　　宋氏的确手眼天下，当时她所在的地方确有宋氏的人。

　　上一世被拐骗的不过是从小不知世事独有聪慧的宋婷，她一直被养在青楼，多年过去，族内如何找到一个已经长大的宋婷。这一世哪怕有宋婷的魂魄在旁控制，宋婷逃了出来，可魄体想要进去也是千难万难，更何况死去多时的人。

　　宋彦知还是答应了：“知恩图报是君子所为，为父没有阻拦的意思。”他又道：“你如今还小又如何晓得报恩于宇文家？”更何况，宇文家野心不小，他们宋氏一向对这些不加干涉，但凡有人出族插手世事，是要被族内除名。如今以他的名义对宇文家致谢就已经算是违反族规之事。

　　“宇文家？”宋婷看着父亲道：“助我的可不是宇文家。”

　　世人皆以家族利益为重，毕竟血缘才是最密不可分的枢纽，可宋婷早已不是当初的宋婷，她如何会信家族利益为上：“助我的乃是宇文护，而非宇文家。”

　　女儿出乎意料的倔强，宋彦知不好多加干预：“好好好，就依你所言，此事由你自己出手。”

　　“多谢父亲。”宋婷起身带着管家走了。

　　三日后，管家出府前往宇文府。

　　宋婷站在藏书楼最高的一层看过去：烟雾缭绕的小舟，看似下一秒就会被浪花击倒，事实上却是如履平地。烟雾缭绕间小舟已然不见。

　　宋氏于洛水却无人晓得在洛水何处？谁能想到每日清晨的迷雾就是最好的掩盖，宋氏出族有九条路，每一条路又有各自的分叉合路，哪怕族内自己人出族也要先根据族内的记录慢慢记下来，不然就连族内人也出不去。

　　宋婷当时出门不过是侥幸罢了。

　　管家回来之后，宋彦知才晓得宋婷到底给出了什么回报，那是宋氏的承诺。

　　君子重诺，宋氏千年未曾许下一个诺，谁料让自己的女儿给了过去。宋彦知正要管管女儿，却被管家劝了回来。

　　“六小姐的牡丹上无香。”牡丹乃是宋氏象征，玉牡丹更是宋氏诺言的凭证，可牡丹无香，那不是宋氏的承诺。

　　玉牡丹制作繁杂，玉石南巡，也亏得宋婷出生之时，当时的族长为表喜爱之前送了一朵牡丹过来，外形一模一样，只是无香罢了。

　　“罢了，随她去。”宋彦知让管家退下看着远处的藏书楼，管家出府那日，小六就一直呆在藏书楼，管家还为她带了不少的邸报，也不知是要干什么。

　　宋氏对子女向来是有教无类，宋氏子弟天生才学过人，外界看来神童罕见，于宋氏早已稀疏平常，除了强制性的族规之外，其他都是放任自由，唯有宋氏族长会精心培养。

　　宋婷于藏书楼常驻于族内人看来也是一样，大概又是一个不出仕的天才罢了。

　　宋婷接到过来自族外的信，那是她专门为宇文护养的信鸽，信鸽带来的是宇文护于学问上有了瓶颈。

　　她在一夜之内读完了宇文护最近看的书，又为宇文护书写笔记，最后将东西一起装在小匣子里给了他。

　　她写得看似荒诞，却是她游戈于那么多世界的一些所见所闻。存在即合理，或许这个世界的史实与之前的某一个完全不同，可那个真实存在的也的确发生过。

　　她将这些写给他，只是希望宇文护的格局要更大。

　　他装的不应该仅仅是眼前的家族情仇，儿女情长，还应该有天下有面对时间巨轮的卑微。

　　眼界过小，他的确可为皇，却不能存于长河。

　　宋婷收到东西已经送达的回复，将纸条烧掉。她既然已经注定要出手，那宇文护要的就不应该只有这样一个斑驳的天下。海晏河清，清明盛世，超越时代的国家才是她的布置。

　　宋氏管的不多，于宋婷来讲是个好消息，直至她被父亲叫了出去，问了她一句：“悔不悔？”

　　“不悔。”她跪在宋氏宗祠前面，那日大雨她跪足了一夜。

　　她为宋氏人，就不该去管世间事。之前的玉牡丹，大儒......还可以说是报恩，那之后的一系列布置，外人看不出来，宋彦知能看不出来？

　　宋彦知撑着伞道：“宋氏嫡支第六女，宋婷，今......后日启程出族，永世不得回族。”冰冰冷冷，全无半月前还和宋婷谈玄时的温情。

　　“喏。”宋婷行礼。

　　无论母亲的如何哭诉，宋婷也不改主意。宋氏族人一旦被发现插手外事，必须立即出族。宋彦知已然给了她机会，两天之内改变主意，不再插手，她就依旧为宋氏女。宋婷手段极好，她两年间的布置，宋彦知不过认为是对外物有所好奇，若不是宋彦知偶然进入藏书楼看到宋婷亲手画下各路兵马分布，宋彦知也不知晓。

　　宋婷未曾动用宋氏任何人脉，最开始不过是空手套白狼，若宋婷不是宋氏人，宋彦知也要给她拍手叫好，可她是宋氏族人。

　　族规第一条：不得插手外事。最开始不过因为宋氏手眼天下，一旦宋氏人出山动用宋氏人手不仅会引起天下大乱，也有可能全族覆灭。
　　后来外界战乱频发，出山的宋氏族人偶尔给族带来大祸，族规早已是不准和外族有任何联系。

　　至于宋姓，不得用宋姓却是出山之人未免家族遭害而掩人耳目。

　　可她如何不插手？

　　她身上背负的是那个宋婷再无转世的机会，她就从此烟消云散，不过为求一个天下。

　　她抢了她的命，她就送她一个天下。

　　后日宋婷出府，宋彦知于高楼望去，她身着男装于小舟上颠簸。宋彦知想到宋婷自小聪慧，一目十行，但凡她看过的东西就绝不会忘，那张兵马分布图，他不过是因为各地族人来时交给了他一张图，他就看了一眼，不过是简单的图。

　　宋婷那日画的兵马分布图她一眼就能记下来，又何须再画？

　　他眯起来眼睛：宋婷恐怕早就想着出去了。

　　宋婷望着雾散去，身后的宋氏亭楼也消失不见才安心坐下来，旁边的长芙将水倒给她：“公子我们去哪？”

　　洛水连三府，长莲和长芙跟着自己小姐出来，身后的船上还有宋氏给宋婷的私卫，那是宋氏嫡支才有的五十私卫，签的是血契千年。

　　宋婷出来了，她的所有记录将被宋氏消除，她的人自然也跟着她走。

　　“去长安。”宋婷道。

　　谁会想到宋婷就在长安呢？

　　那朵金牡丹是长芙长莲亲自取回来的，看到信之后，宋婷就赶往玉城。

　　宋廷宋将军玉城一战成名。

　　倒是长安城外的小乞丐嘀咕道：“这几日怎么不见那两个姐姐了？”前几日他在城隍庙睡觉，饿的狠了，还是两个姐姐给了他两个馒头。

　　旁边人笑话他：“你莫不是见鬼了？这城隍庙旁何处有过人？”城隍庙早就荒无人烟，也是前几日有都督府过来将这打扫一通，还将他们赶走，等几个人回来，弄得几个人的家伙什都没了。

　　“莫不是做梦？”小乞丐砸吧下嘴似乎还能吃到那馒头的香甜，他曾经去城里讨过饭，有个侯爷得了儿子在最有名的醉仙楼开宴，他趁着人乱还偷吃了菜。他怎么觉得这馒头比那菜还好吃？那可是肉，几十两银子一盘。

　　他被旁边的老乞丐打了一下，喊着去要饭。去晚了就抢不到好位置了。

　　他也觉得自己在做梦，刚刚被打了一下，那两个姐姐的模样也都忘了。
　　真的是做梦，他捡起来自己的破碗，天下哪有那么好吃的馒头，他怕是在梦里吃到了王母娘娘演戏上的馒头。

　　至于王母娘娘会不会吃馒头他就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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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写的最好的人：小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