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脑种地，右脑放牧》禾火在此

3、屋来两个坏女人

　　“花花，花花眯一会，爸爸马上就去弄吃的，乖。”
　　铁牛说话声音很小，将女儿轻轻的放到床上，细心地捏好被角，立马快步出了门。
　　随着“吱呀”的关门声响起，躺在床上的苗红静悄悄的睁开了眼睛。
　　黑色的瓦片，老旧的横梁，偶有破烂的蜘蛛网吊挂在屋顶和土墙上。对开的两扇木门，床挨着后门窗户边斜侧的墙壁，墙上贴着旧报纸，应该是防止土屑掉到床上。
　　苗红艰难地侧翻了个身。
　　地面没有封水泥，大概被规整过，但有的地方还是坑坑洼洼。整个房间除了床，就只有两个大概1.5mX1.5mX1.5m的四方木柜子并排在一起，一个上面还挂了锁。
　　柜子的四个柜角和柜子的底板相差大概15公分，这样高出地面的设计是为了防潮防老鼠，奶奶家以前也有过类似的。（农村的春夏季，地面最容易上潮，那几天整个地面都是湿漉漉的，就是水泥或者瓷砖地面都一样，如果东西和地面直接接触容易发霉变质腐烂。至于防老鼠，不言而喻。）
　　床上被子盖着一点都不绵软暖和，被面上已经有两三个补丁，相信里子的补丁更多了。
　　“好你个苗铁牛，白眼狼烂心肠，居然藏了这么多小米不拿出来，亏我好心帮你带孩子，还有没有，一起都拿出来。”
　　一个尖利的声音将苗红从家徒四壁的感叹中唤醒过来，被生活所磨砺出的敏锐让她听出说话人语气里的愤怒、惊喜，还有理所当然。
　　就在一墙之隔的厨房，当铁牛在灶上点着火，架上砂锅，然后小心地移开点自家厨房的水缸，从露出的小洞里拿着一个口袋打开，抓了一大把小米放进锅里的时候，一个邋遢的女人突然出现，指着铁牛手里的布口袋咆哮，然后冲过来，趁着铁牛愣神没准备，一把抢过口袋，搂在自己怀里。
　　“大嫂，你干什么”铁牛的声音很大很气愤，就在刚才自己的这位好大堂嫂将没气的女儿扔到自己怀里，现在她居然还敢出现抢女儿的口粮。
　　铁牛怒不可遏，牛人也有三分脾气，立马上前就要抢回口袋，可是女人却滑头的很，将口袋塞进衣服的胸口处，紧紧捂住，让铁牛不好下手，然后趁了个空挡一溜烟的冲了出去。
　　“哎哟”，女人冲出去的时候没有注意，正好和外面要进门的人撞了个正着，一起跌倒在地。
　　“老大家的，鬼附身了，横冲直撞，哎哟，你是想要了我这条命啊！”被撞地上的人是一个中年女人，正揉摸着自己的胸口叱责。
　　撞人的女人正是铁牛的大堂嫂李小玉，而被撞的是她的婆婆，李秋菊。
　　李小玉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本来要脱口的脏话咽了回去，捂着胸口的双手更紧了，眼神闪烁了几下，最终放弃了马上跑掉的想法，面露不舍地将怀里的布口袋拿了出来，“妈，这是铁牛那个白眼狼藏的小米，我刚才都看见了，是从他家厨房水缸后的洞里拿出来的，他刚才要来抢，我不跑不被他抢走了。”
　　“什么？”李秋菊也不揉胸了，一把抢过口袋，打开一看，估摸着有四五斤，立马站起来眼神锐利地看着门口的铁牛。
　　这种眼神铁牛从来没在大娘身上看到过，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
　　“铁牛，你有什么话要说吗？”李秋菊眼神示意了一下手里的口袋，她现在很生气，但是在竭力的控制。
　　可是在心里，她已经将铁牛咒骂地体无完肤，一个没爹没娘，被自己从小吃喝拉撒养了十年的侄子，平时不孝敬自己也就算了，她也看不上这点小米。可现在是什么时候，家里老的老，小的小，肚子每天饿的咕咕叫，居然敢私藏着这么多小米一个人吃独食，当初就该将他直接扔在大山里，自生自灭，白糟蹋了自家这么多年的粮食，养不熟的白眼狼。
　　铁牛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他从小性子老实，父母战乱死了，寄人篱下在大伯家，每天只知道埋头干活，更是变得木楞的一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
　　这还是最近几年娶了婆娘（老婆的意思），从大伯家搬出来，有了自己的小家，性格才开朗了些，对自己的婆娘和女儿话也多了起来，但是在外面，还是一如既往的不怎么说话，也不愿意和人多说话。
　　“妈，你还问这个白眼狼干嘛呀，你养了他这么多年，他不知道孝顺，你帮他带孩子，他还藏私粮食，就是一个忘恩负义的畜生。”李小玉的心在滴血，本来可以独吞的粮食被婆婆撞见，不得不拿出来，可东西到了老妖婆的手里，哪还有自己的份，一定是全进了她的那些宝贝儿子和孙子的嘴里。
　　可是她不敢当面说婆婆一个子字，家没分，自己还要在老妖婆手里讨生活，只能将心中的怨恨转移到好欺负，放不出个屁的铁牛身上，所以骂人的语气相当的恶狠狠。
　　铁牛被骂的一张黑黝黝的脸都涨红了，嘴蠕动着，好半响终于憋出一句话：“这是花花的口粮。”
　　虽然大嫂的话很难听，但是铁牛更关心的是大娘的态度，还有大娘手里拿的粮食，那可是自己女儿的救命粮。
　　以前在大娘家的时候，大娘对自己都是一张笑脸，很温和，就算是教训堂哥他们，也从来不会对自己说重话，也从来不会用刚才那样的眼神看自己，所以今天大娘的表情让他觉着很陌生。
　　而且现在已经进入冬季，今年生产队的粮食都交了公粮，周边的公社也都缺吃少喝的，大食堂都快揭不开锅，有些个生产大队的食堂都解散了，剩下的开着跟没开基本没差别，很多人都开始自己找吃的咽糠啃树皮，听说全国很多地方的情况都差不多。
　　明年开春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家里的这点小米还是婆娘从娘家好不容易抠拉省回来的，大人什么都能吃，饿几顿也没关系，但是小孩子不行，而且自家女儿从小就身子弱，没吃过什么有营养的东西，如果再这么折腾几下，铁牛很担心自己的女儿都养不活了，今天不就是快断气了吗？
　　想想当时自己指头伸到女儿鼻息下时的场景，心忍不住颤颤。
　　所以，知道家家户户很困难，大娘家人多，有好东西是应该主动孝敬，毕竟大伯大娘将自己养大，可是没有这些小米，女儿活不下去。再怎么觉着对不起大娘，也只能梗着脖子鼓足勇气为自己的女儿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