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脑种地，右脑放牧》禾火在此

26、捡瓦片听老故事

　　现在是初冬，正午时分太阳升到最高处，发散着热情地温度，射在人身上懒洋洋。
　　王家院子里，小安平来回穿梭，勤快地帮着将瓦片递到站在梯子中间的大姑手里，大姑再替给站在梯子最高处的铁牛手里，铁牛则把瓦片整齐地码在屋檐横梁处，到时方便捡漏铺瓦使用。
　　苗红是那个晒着太阳的舒服人，人都说：吃饱喝足眯一觉，偷得浮生半日闲。
　　不过，这句话一点都不适应在苗红身上，即使现在她确实是躺在一张长藤椅上很闲。
　　首先是她没有吃饱，科学研究证明人在吃饱的情况下就会感觉困倦，是因为饱餐后人类血液中葡萄糖含量较高，可以降低负责保持清醒及警惕状态的脑细胞活性，她没吃饱，半饱都没有，所以她脑袋很清醒；其次是她没有“浮生”，古今历史表明人只有在漂浮劳碌的生活中，得到一时的空闲才会觉着轻松惬意，可她前世今生都没有劳碌过，今生的家庭生活也很喜欢，想忙还没得忙，就是肚子饿。
　　肿么办？
　　你看那个不足一米一的小屁孩，顶着个杂乱鸟窝头，穿着身黑布破棉袄，踩着双漏趾烂草鞋，两手拿着五片瓦，还屁颠屁颠地来回跑，一脸的认真骄傲样，至于吗？没看到自己脸上脏得像个大花猫，难道就可以把自己想象成中华小当家？
　　苗红在太阳强烈的光照下，眯缝着她大大的眼睛，瞧着自己的小表哥充满干劲的样子，脑子在思索：他的早饭除了平常的那一块糠饼子也就是加了一碗米粥吧，莫不是那碗米粥里面加了颗十全大补丸，不然吃这么点东西却这么有劲？
　　可怜的孩子，除非他已经忽视了身体的极限，用精神上的动力在支撑，就因为亲妈说的那句话：安平，你长大了，是家里的小男子汉，等下过来帮忙递瓦片。
　　不忍直视，亲妈你这么忽悠，不，是鼓励一个才八岁还吃不饱的小男孩这么拼命干活真的好吗？
　　苗红强烈的想要弄到吃的，不为自己，只为自己这些可爱的亲人。哪怕给她一块土地，给她一片牧场，让她亲手种地，亲自放牧，只要能有粮有肉，辛苦劳作也认了。
　　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想法，她的头又开始刺痛了两下，强忍着没叫出声，然后头晕晕的，昏睡了过去，而正在劳动的两大一小三人没有任何察觉。
　　当苗红再醒过来的时候，听到了亲妈和外婆正在说话。
　　“铁牛说瓦片不够。”亲妈的声音。
　　“那就算了。”外婆道。
　　“那怎么行，冬天里刮风下雨下雪的，打湿顶上的木板，渗透了又淋湿了被子，盖在身上生病了怎么办？”
　　“不会的，晚上我睡眠浅，下雨起来到小妹那屋待一下就好。”
　　“那安平怎么办，他这么大，也是时候要分床睡，可现在家里又没有多余的被子，你睡的这是正屋，屋顶一定要修缮好，刚好铁牛来，就一次性弄好。”
　　“每年都要刮几次大风，你大哥住的那间房子的瓦都弄了下来，现在顶上是空空一片，家里也没有其他地方能挪动瓦片了。”
　　“我想把后院那间堆茅草的小屋顶上的瓦片给弄下来一些补上。”
　　良久，苗红听到外婆深深地叹了口气，“你看着办吧，家里现在这个样，到处破破烂烂，是娘没用，老的老，小的小，幸亏还有你和女婿帮衬着，娘的腿还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好，连累家里还背了债，如果不是放不下，我恨不得随着你爹和大哥去了。”
　　“娘，你...”
　　悄悄地睁开眼睛，苗红躺在床的里面，床的外边是外婆半坐着，头微低垂着，脸上满是哀伤的神色。而亲妈应该是听到外婆的话，眼睛有些发红。
　　“你去吧，花花就放在我床上睡，我看着。让铁牛在屋顶上小心些，别踩空了。”张氏说完正想帮外甥女拉拉被子，就看到她睁着一双大眼看着自己，“花花，醒了，睡饱了吗？”
　　苗红看到外婆一张哀伤的脸被慈爱的笑容取代，自己似乎应该做些什么，“外婆，我好喜欢你，我以后给你盖个大房子住，给你弄很多很多好吃的。”至少作为一个孝顺可爱的幼童扑上去抱着老人哄哄她开心是必须要的。
　　“那妈妈呢？”王桂香有些吃醋，没发现女儿的嘴巴这么甜了。
　　“别人说隔辈亲，妈妈要享福找孙子孙女外孙外孙女，花花没有爷爷奶奶，就只管外婆。”
　　“小人精。”
　　张氏和王桂香被逗得呵呵笑笑，愁云哀伤也消散了些。
　　“好了，醒了就别睡了，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在藤椅上睡着的，白天睡多了，晚上就睡不着，妈妈带你出去。”王桂香弯腰想把女儿抱出去，让老娘好好休息，原先抱进来让老娘看着，就是女儿睡觉不老实，总是爱踢被子，怕着凉。
　　“不，我喜欢外婆，我要和外婆待在一起，让外婆给我讲故事。”苗红觉得让一个人不去想一件事情，就是要用另一件事来转移她的注意力，像外婆这样腿断了整天躺在床上，没事干最喜欢胡思乱想，很容易自怨自艾，今天二姨的事又是一次打击，很难想象上午说话那么犀利要强的外婆，刚才会对亲娘说那样一番丧气的话。
　　所以，自己要做一个乖巧暖心地好宝宝来转移她的关注点，替外婆释放心理的压力和伤情。
　　“就让花花和我一起，我一个人在床上也闷得慌，外面你们做事还要分神看着。”张氏摸摸苗红的头，打发出去自己女儿。
　　整个下午，一个说的精彩，一个听的认真，苗红和外婆相处的非常融洽。
　　从外婆的讲述中，她知道外婆是因为逃避战乱和父母姐姐失散才孤身一人流落来到这里，被外公看上娶了当媳妇。
　　不过，这些都是外婆最后几句话一笔带过，更多地是讲了自己年少时候的趣事。
　　外婆家是北边一个叫台山的地方，家境比较富裕，那时候在学堂上了好多年的学，把字都能认全乎，一手钢笔小楷书，写的人人夸。
　　说道激动处，还非常郑重地掀开枕头和几层床垫子，拿出来一个黄铜色的小木盒子，打开，里面垫着小棉垫，一只看起来很老旧的银色金属外壳的钢笔躺在凹槽里。
　　这是一支派克牌钢笔，外婆说她用了三年，是她父亲在她十二岁生日的时候托一个留洋的朋友从美国带回来，和亲人失散后她再没用过，一直小心地保存。
　　苗红不懂钢笔，也不认识派克，只知道耐克，买运动鞋服的。听外婆口气是很贵很稀罕，她很惊讶于一只钢笔能用这么久，质量这么好。原谅她的孤陋寡闻和笨手笨脚，她上学时只知道有英雄牌钢笔，配英雄牌墨水，一只笔的最长寿命是三个月，而且每次打墨水，写字都把手，作业本弄得脏兮兮，烦躁得很，图新鲜在初中用了不到一学期，以后都是直接水芯笔代替，其实圆珠笔更便宜耐用，可惜考试不让用。
　　从外婆的言语和表情里，她知道外婆在乎的不是钢笔本身的货币价值，而是它所蕴含的内在意义，它寄托了外婆少年时生活的美好的回忆和对亲人的无限思念。
　　外婆没有说她后来有没有去找她的亲人，找到了没，苗红也没有问，因为说道这的时候，本来面露笑容的外婆情绪又低落了下来。何必问，徒惹人伤心，自己又不是真的三岁小孩。
　　在战乱纷飞的年代，动荡不安，流离失所，朝不保夕，人命如草间，幸存有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