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戏太深》云静以致远

6、朋友

　　周日，许昊本来要去看望姚星，不想她已经去上海参加活动了。

　　他只好约了大袁，赶紧碰一下电影合同及剧本。但许昊看着看着，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大袁知道他可能有想法，先试着开导：“这是一部古装戏，绝对是你的长项啊，想当年你凭一部金庸作品成为当年最有影响力新人，就是靠这古装扮相无人能及啊。这次尝试大屏幕，当然要从你的优势领域突破，争取一炮轰开、跟着片约遍地开花……”

　　许昊笑骂：“你带脑子了吗？这还是十年前武打剧盛行的年代吗？现在都是仙侠、3D、漫威，就靠特效、大制作当卖点。这片子投资不过中级水平，怎么可能靠特效把观众抓进电影院？如果能靠我的扮相吸引观众，早十年那些片方干嘛去了？你真当导演、片方都是傻瓜。”

　　大袁急道：“不是，这电影机会来得不易，所以我就没怎么挑剔。当然大制作更好，可是……”

　　许昊打断他：“好好好，我知道，真有大制作，也不来找我了，毕竟咱是电影新人，还没那咖位、当不了一番。”

　　大袁连忙道歉：“昊哥，我真不是这意思，你可别这么说。在我心目中，你绝对是有这个实力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导演片方不给咱这个机会。这次，要不我回了他？”

　　许昊叹气道：“你不是说电影机会难得吗？就算我想拒了，你也不甘心吧。这么着，这部戏可以拍，但你要知道什么片子才是我的目标，这样才好留心，有劲儿朝正地方使。”

　　大袁眼睛一亮：“好啊，你说。”

　　许昊沉吟道：“大制作，肯定不会给我这电视咖机会去担纲。但是中等制作如果能帮我在江湖立腕儿的，只有现实主义题材，有可能获得专业好评，也有可能给我出演重要角色的机会，甚至主演。”

　　大袁佩服地说：“昊哥，你真是一等一的头脑，说得太有道理了。这部就这么接着，下部我一定朝这个方向努力，挖地三尺也帮你找到。”

　　许昊同他讨论了一下角色以及拍摄时间安排，决定先不同胡导商量，等准确拍摄时长定下来再说。

　　大袁临走，许昊想起来叮嘱：“星姐最近接触的一家车企有个代言机会。”

　　大袁喜上眉梢：“啊呀，这可太是时候了！年初咱那个汽车代言合约到期了，这不刚好接上？”

　　许昊点头：“不过，你先打听一下，看还有什么人可能参与竞争这个机会。”

　　大袁会意：“这铁定是昊哥你这视帝一哥的商业地位最合适啊，我看谁敢跟你抢，那真是自不量力、不想在这圈儿里混了。”

　　许昊说：“以后不要这么说话。让别人听了说我不知天高地厚事小，关键是你这语气听着就让人反感，小心以后你一个朋友都交不到。要知道，多个朋友多条路。”

　　大袁接道：“那是！昊哥你不仅是老板，更是我的人生楷模，以后我一定注意。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冤家多堵墙。昊哥放心，我有分寸，一准儿让咱凭本事赢得干净漂亮。”

　　许昊心里有数：里面有姚星力荐，外面有大袁清场，胜算在七成以上。

　　这些年，除了拍电视剧，广告已成为他收入的重要来源，尤其这一两年，甚至超过他拍电视赚的钱。

　　这全得益于他同大袁制定的电视、广告“两手都要抓、两边都要赚”的策略，不同于那些只会拍戏的演员，广告不仅令他人气曝光相得益彰，商业价值更是直线飙升。他能成为一线小生，大量广告合约对他市场地位的彰显至关重要，功不可没。

　　他时常觉得：比起演技，他的商业头脑更胜一筹。这让他在影视演员们的竞争中，时常有种在智商上超然其上的感觉，所以能赢得目前这样的地位和收入当不意外，这才是市场经济的魅力所在。

　　周一，大家早早赶回基地继续拍摄。

　　这天拍的是秦正与东方泽的对手戏，东方泽竭力劝说秦正留下来。

　　许昊有大段的台词要讲，好在提前背得极熟，在胡导的严苛注视下一遍就过，他的精神为之一振，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

　　接下来，是陆辰扮演的东方泽劝说秦正，台词、戏份都较许昊少很多。

　　一开机，陆辰先用眼神表达东方泽欲言又止的纠结，转而一通说教暴发出霸道总裁强势气场，最后一刻眼神一缓手按许昊的肩膀，一句深沉又耐人寻味的“别走，我等你回来”，听得许昊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太传神了！

　　他从心底里佩服这个年纪与自己相近的陆辰。所以，当陆辰提出中午请他吃饭时，他一口答应。陆辰倒有些意外：这个视帝没想象中那般高不可攀，看来他谦虚低调的传闻是真的。

　　中午，陆辰和许昊只带着两个助理小袁和小马，四人、二辆车开到基地里面一家湘菜馆。

　　饭桌上陆辰以茶代酒：“这次有幸跟昊哥学习，请多指教。”场面上的话儿而已，但说得尊敬中透出真诚。

　　小袁有些意外，通常正剧圈儿的人都太不善长这个，这个陆辰好像风格不太一样。更让她意外的是，许昊立刻回敬：“你的表演太绝了！我要是秦正，一定为你留下来。”这话不意外，许昊场面上怎么表达都游刃有余，令她意外的是，许昊说这话的语气居然也很真诚，这可很少见。

　　陆辰与许昊不熟悉，当然识别不出这位视帝如此真诚的语气有多难得，笑答：“过奖过奖，秦正本来就会留下，谢谢你没被我吓跑了，不然这戏就没法儿拍了，胡导还不冲过来打我。”

　　许昊开玩笑似地说：“胡导那么欣赏你，冲上来也是打我吧？”话里带着些自嘲。

　　小袁皱了皱眉，感觉很不舒服，不知是不是今天的许昊有些不对头。许昊为人幽默，经常开些别人或者自己的玩笑，但这话听着味道怪怪的，她的昊哥用得着这么拿自己开涮吗？

　　陆辰说：“你跟他合作那么多部剧，指导你肯定也是十年前，现在他怎么舍得打你？倒是不好意思多夸你，毕竟到处都说你是他的大弟子，胡导还是要保持严师风范嘛。”

　　这话，说得小袁心里舒服很多。

　　许昊笑了。他与很多正剧圈儿的演员打过交道，对方不是过分敬重他“流量明星”的身份，就是“咱不是同类”的刻意区分，感觉总是令人不舒服。而同陆辰相处，最直接的感受就是舒服，无论谈什么，他都不会让对方为难，不会让气氛尴尬。

　　这个朋友，值得一交。

　　小袁低头，眼睛扫到表盘：“哎呀，时间快到了，怎么汤还没上来？”

　　小马起身去催，回来说：“刚才那个服务员下单时忘记写了，还要等好一会儿，我们还要吗？”

　　他后面跟着一位五十多岁的女服务员，紧张地盯着陆辰，一个劲儿地说“对不起”。

　　陆辰刚要开口，许昊轻轻按了下他的手：“这天热，还是喝汤解暑。”

　　陆辰点头：“是。这汤咱们还要。小马，等饭店做好，你打包带回去。我和昊哥先走，别让胡导等咱们就不好了。”

　　回去的路上，小袁奇道：“昊哥……”

　　许昊知道她带着绿豆汤，打断她道：“这汤要是退了，那位阿姨这个月的奖金估计就泡汤了。”

　　陆辰看向许昊的眼神越发亲切：“是，他们也不容易。”

　　两人居然想到一块儿了，不由相视一笑。

　　回去时，大家坐许昊的奔驰越野，陆辰那辆车留给小马晚些开回来。

　　陆辰坐前排副驾，许昊一时兴起：“小陆，你的车技怎么样？”

　　陆辰立时眼神闪亮：“怎么？要不咱俩也像秦正和东方泽那样赛一把？虽然我没有东方泽的迈巴赫，相信车技应该不在他之下。”

　　两位男主经常赛车是剧里的情节。

　　许昊当即道：“好！咱们找时间一决雌雄，顺便找点感觉。”

　　陆辰玩儿兴大发：“说好的，那就这周吧。”

　　许昊立马跟他击掌为号：“没说的，输的做东请下顿哈。”

　　下车后，小袁低声说：“怎么看着，你跟这陆辰还真挺投缘的。”

　　许昊由衷地说：“多个朋友多条路，陆辰这人，难得人品不坏。”这在当下的娱乐圈尤其难得。

　　小袁咂舌：“咱们江湖地位在那儿呢，什么时候昊哥凭人品交朋友了？”

　　许昊笑：“你昊哥朋友遍天下，知道为什么吗？”

　　小袁立刻星星眼，嘴角弯弯地乐滋滋捧场：“因为昊哥人品杠杠的！”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专用的化妆间。

　　不想房间里空调开得太低，一进来许昊先打了个冷战：“想冻死人啊！”

　　小袁忙关了空调：“可能得等一会儿温度才能上来，要不你披件夹克？”

　　许昊快步走到窗前开窗，将头伸出去，开玩笑道：“这儿暖和！”其实是想借机抽口烟。

　　外面日头正烈，地面像是火烤得一般，离很远仍能感受到热浪蒸腾，只墙根处有尺许阴凉。一人靠墙而立，手持书卷。看那身形、姿态，正是叶帆。

　　许昊记起周五那场不算愉快的遭遇，深吸一口烟，忍住没有叫他。

　　旁边不远处，有一块长条凉棚，众多群演都凑在那边，既可以躲避阳光直射，又能聊天解闷，甚至有人躺倒打盹，倒也悠闲热闹。叶帆这么孤零零地站在这里，还捧着本书，显得与那群人格格不入。

　　小袁凑过来，看到叶帆直撇嘴：“这人是有多不合群？大学生了不起吗？”

　　许昊烦闷地关上窗户，开始换衣服、化妆，为下午拍摄做准备。不知为何，心头总惦记着日头下叶帆依墙而立的身影，却又不想主动做什么。

　　这样坚持了一刻钟，忽然想：自己是成年人，平时处事也是练达周全的，怎么对这个毛头小子莫名其妙的行径如此在意？这情绪幼稚得近乎可笑。

　　这么一想，他心下一宽，起身快步走过去打开窗户。谁知，墙边空空如也，那边凉棚下已空无一人，想是群演提前开工了。

　　许昊愣了几秒，竟有些怅然若失。

　　下午有外景戏，现场有十几个群演，许昊不经意地看了几回，都没有发现叶帆的身影。

　　入夜，气温终于降了下来，许昊到基地院子里散步抽烟。远远看到前面有剧组在拍夜戏，看情形是古装的武打戏，想起大袁安排的那部电影，许昊走近，隔着些距离认真观察。

　　估计是部网剧，成本拮据，道具明显应付，拍夜戏居然灯光都能将就，出来的效果可想而知。

　　许昊有些失望，正要走开，听到旁边有人在讲话：“叶帆，你给我站住。”

　　许昊一愣，立刻看过去。

　　只见叶帆快步走开，被一个女人追上去拉住教训：“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