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据荒原》扑萤

1、男孩

　　“三月四日，查理伸出了他的爪子，在他的婚礼上刺死了他的新娘。”
　　“五月九日，克莱尔看着绿油油的麦田，坐在他父亲的小型农用飞机上，用鲜血灌溉它们。”

　　李汜看着电脑桌面上的文档，有些不太明白，于是对一旁正在摇着巴扇的“黄大仙”问道：“黄爷爷，你知道桌面上的这些都是些什么吗？”
　　简单地用一根木制小棍固定发髻的黄弦转过头来，看着身高只有一米一左右的小家伙，慈祥地笑了笑：
　　“小汜啊，黄爷爷也不知道啊！黄爷爷昨天收破烂之后，附近的年轻人帮忙看了看，觉得没问题，能用，也就没管啦。”
　　“哦，是这样啊！”李汜点了点他的小脑袋，表示明白了，也不再多想。他有些开心黄爷爷把这台电脑借给他耍，说搞电脑要从小孩抓起，不能因为咱们的生活水平低，就把这方面给放弃了之类的。
　　男孩有些似懂非懂，不过却很开心。靠着从学校简单教了一两节的计算机的知识，他将桌面上的这些奇奇怪怪的文件一一删除，清空了回收站，便将它关了机。随着一阵音乐提示声，那台有些老旧的电脑就这样关机了，而一旁的李汜早已将注意力转向了在后院里奔跑吵闹的那只撒野的大公鸡。
　　头发已经半白的黄弦静静的躺在大门不远处的躺椅下，一棵冠盖茂盛的、结着不能吃的大红果的大树罩在老人上方的天空上。旁边零散分布着几座两三层或一层的屋子，窗沿下不约而同地晾着大人或小孩的衣服。
　　就在小路的对面，那个晾着衣服的窗口探出来一位女人的身影，穿着白色衣服的她先是朝外面张望了几下，似是发现了在树下乘凉的黄弦，在向对方点头示意交谈问候了几句后，便开始收起衣服起来。
　　“黄大爷，记得叫小汜回来吃饭啊！让他别又玩的太晚。”微风微微扬起女人脸侧的发丝，显露出额下与耳旁沁出的汗珠，黄昏时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让她微微眯了眯眼睛。
　　“放心吧，我会叫他的。”慢慢摇着巴扇的老黄答应道。
　　在黄爷爷家遛鸡逗狗，有些累了的李汜回到家中。入眼的是端放在桌上的几盘寻常小菜，相比学校的大锅饭，他更喜欢家里妈妈炒出来的味道。踮着脚尖够着放置在木案上的那台老旧笨重的收音机，李汜旋着上面的旋钮，打开开关，调大音量，然后又踮起脚尖将它放回到木案上。
　　那个有些笨重的木制外壳的大盒子里放的是《莫雷的日常》，里面不时传来人物滑稽好笑的怪异腔调，让正在吃饭的李汜和桌边安静的女人都感觉心情愉悦。
　　屋外橙子树的叶片绿得发亮，下面躲着几只缩在竹篮里的稻草上的土鸡。收音机里传来的男性声音不时让它们扭动自己的脖子，探头探脑的寻找这种奇怪声音的来源。有一只黄色的毛绒绒的小团子从一只母鸡的腹部钻出，傻呼呼地叫了起来。
　　李汜拿起一个小板凳，走到门外，端起饭碗坐在上面，看着那棵橙子树。
　　“妈妈，什么时候才可以吃橙子啊？”
　　正在吃饭的女人看着那个坐在小板凳的小小身影，笑着说：“等橙子黄的时候就可以吃了，小汜，不要着急。”
　　“好的，妈妈。”男孩有继续吃了起来。
　　看着那只不断叫唤的小团子，男孩挠了挠头，偷偷瞄了一眼身后正在吃饭的女人，发现对方并没有注意自己，便小心地夹起的一根绿色的青菜甩向橙子树的方向。那些窝在黄色的稻草上的母鸡先是大吃一惊，“咯咯咯”的叫唤起来，扑扇起飞不高的翅膀，从窝里跳出，然后哗地一下都扑向那根青菜，带起大片的尘土，直到……这根青菜被一只大公鸡给叼起来，然后跑开。
　　“小汜——”女人喊道。
　　男孩的身子一抖，连忙扒起碗里的饭来。
　　“小汜，别逗它们了，它们都该休息了，你这样是不对的。”女人端着碗看向男孩，“小汜，白天再逗它们去，好不好？”话语末尾带起一个温柔的尾音。
　　男孩转过身来，向女人点点头。
　　那些撒起欢来，无法无天的鸡中的老老少少又重新缩回到橙子树下的窝里，微风吹拂着树上的叶子，带起微微的响声。男孩缩在木桶里，低头看着女人将热水注入到木桶中。
　　“又害羞啦，小汜。”手里拿着一个水壶的女人对他说道。
　　男孩用毛巾盖着面前的身体，看着水面中自己的倒影。晃动的波纹中，短发的男孩有些腼腆，稚嫩的面容上是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李汜看见一只飞鸟的倒影从水面的一端跑到另一端。
　　他张了张嘴，用细弱蚊吟的声音嗫嚅：“妈妈，我，我想一个人洗。”
　　男孩有些害怕地搅了几下手中的毛巾，缠弄着白白嫩嫩的小手指，有些不敢去看面前的温柔入水的女人。
　　一只温暖的手忽地揉了几下他湿漉漉的头发，那身影便走了。
　　李汜偷瞄进屋的女人，不小心和女人来了个对视，吓得他又低下头去。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一粒粒碎宝石般的星子铺在深蓝的夜空，神秘而又悠远，传递亿万里之外遥不可及的光。
　　男孩在木桶里用毛巾擦洗着身体，就这样静静的看着比院落外遥远的田野更远的天空，看着一如往常，按时闭眼休息的那些鸡，以及盖在它们头顶的橙子树，渐渐地泛起了困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