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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序章

      秋光向晚,金风细细,偶有雀鸟落在窗台上歇脚,并不见怕生,怡然若似归巢。长廊那头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直到跟前了,雀鸟才振翅飞走,也未飞远,换了角檐盘旋。

      过来两个小内侍,两人相视一眼,一个走到半开的窗往里探看,半晌摇摇头,小声说道:“姑奶奶似是睡着了。”

      人到一个年纪,便愈发贪困,一日里醒醒睡睡,不知何时是梦醒——小辈们总不好冒然打扰。

      往常也不敢来扰的,偏偏今日宫中有信。

      “到底要不要叫醒姑奶奶呐?”

      “也不好叫太皇太后身边的公公久等。”

      内侍们正拿不定主意,忽听里面传来动静,便上前轻轻叩了门:“姑奶奶,我们进来了。”推开门,绕过正屋一面山水屏风,只见旧幔里慢吞吞坐起一个人来。

      内侍们赶紧上前,一个打起帷幔,一个弯身相扶。

      范渺渺迷糊睡了半晌,这时候被扶起穿鞋,倒精神些了,偏头问他们:“我睡了多久?”

      内侍恭敬道:“回姑奶奶话,已经到用斋的时辰了。”

      “又追梦半晌。”范渺渺喟叹,由得他们搀扶着出了门,叮嘱说道,“明日再不许我睡这样久了,你们盯着时漏来唤醒我。”

      内侍们这边笑应下,到了明儿还是容她贪睡,不敢惊扰片刻。

      “如今是什么年头了?”

      当日光落到阶前,范渺渺一时被晃了眼,在叠连的光晕下竟然捕捉到了一些旧时的心境。然而一年如一日的过,陵内清静,恍然不知年岁。

      “奶奶,如今已是永平三十七年了呢。”

      范渺渺喃喃:“原来已经六十年了。”

      太宁元年她请旨入陵,那时的双十少女,转眼已在铜镜里照出白鬓,再看这座王陵,曾经再如何琼楼雄殿,历经六十年的尘与灰,也快作了颓墟。

      旧人早归去,她时日不多,也将归去了。

      范渺渺笑了笑,问道:“前些日子递进宫中的信,可有回复了?”

      两个内侍正是为此而来,忙道:“李公公已经来了。”

      李公公等在享堂前殿,他是太皇太后身边老人,当今皇帝尚要赏他三分薄面,这时在太师椅上闲坐,但等日光缓缓地偏过单檐,也不见他有丝毫不耐。

      内侍们扶着范渺渺进来,李公公不敢托大,站起身来问安:“姑奶奶身子康健?”

      “我很好。”范渺渺笑问,“太皇太后她可好?”

      “她老人家吃斋念佛,精气神好着呢。”

      范渺渺坐下席,伸手说道:“李公公瞧着也好,请坐。”

      李公公躬身说不敢,范渺渺笑说:“公公也要服老呀!这人年纪上来了,站久不免腿脚不便,请坐吧!”

      李公公不再推辞坐下。

      范渺渺问道:“我去信宫里那一件事,太皇太后怎么说?”

      李公公惶恐至极,复又起身说道:“姑奶奶信里谈起归处,何其伤情!太皇太后说,她尚且比您大几岁呢,还没作土,您就不要轻易提起,徒惹她伤心不说,也坏多年念佛得来的心境。”

      范渺渺微微地一笑,说道:“我半生循规蹈矩,唯独做过一件离经叛道的事,便是无故与梁家和离,来此偏隅之地守陵,因此梁氏家祠、范家族墓我是都回不去的了,但我从不后悔,就怕表姊要为我身后事四处周旋。”

      “还请公公带我一言,我愿就近葬于陵外窑址,盼表姊成全。”

      王陵中一切俗事尽,平日惟有颂经念佛。

      一日复一日。

      这日,范渺渺提着一盏风灯走在陵园中,这条道她走过千千万万遍,哪怕此刻眼已昏,步已缓,她依旧走得坚定。

      有巡陵的内侍见到她,并不见怪,反而弯身作礼,小声提醒道:“姑奶奶,昨日刚落了雨,小心地滑。”

      范渺渺点头,没有多话。

      直到献殿前,她终于说话了。

      “王爷。”

      “我已经很老了,恐怕一日难来一日,不能陪您唠嗑了。”

      “年轻时候以为一辈子很长,但其实一辈子只是一眨眼的事,一眨眼间,很多人都不在了。”

      范渺渺从怀中拿出一块白定瓷洗,她老眼昏花,夜里看不清,好在指腹仍然记得那种温润感觉。

      “王爷旧时与我不熟,仔细想想,总算还有赠器之缘。但这也将作身外物,带不走了。”瓷与指的触碰磕磕绊绊,范渺渺叹口气,不是玉钝,是她手皮干枯了。

      月光下看,这是一双老人的手,封土下的旧人,也只剩一堆白骨。峥嵘岁月太匆匆,不留情,很快她也要赴尘土。

      “我与王爷辞个行。”

      她缓慢地站起身,将瓷洗收好,重整了仪容,拜道:“多谢王爷宽宥,容我叨扰六十年。”

      回路不遥远,屋子里的烛灯等着她,还剩微弱的一点。

      不续灯烛,和衣睡躺在床榻上,看幔子与光交缠,猝然屋内暗下来,月光为继,明日遥远,尚且还要一梦。

      闭眼只得鸢尾落进梦里发堆。

      范渺渺在她八十岁这一年,溘然长逝。

      六十年后,新亭城外,柳家久卧不醒的小姐睁开了眼。

      ——————
      第一章

      那小姑娘独坐一隅,已有一时半刻。

      有丫鬟进屋换上热茶,她颔首道谢,姿态优雅。

      日头转高,那阳光从窗格畔筛进来,日影勾勒出她的轮廓,蛾眉长敛,朱唇微抿,面容几分哀戚。饶是如此,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此刻未施粉黛,素衣衫裙,更有一种楚楚可怜的动容。

      “万不可怠慢衔霜小姐。”

      一位中年妇人隔窗窥视,低声嘱咐好丫鬟,穿过弯弯曲曲的游廊,来到前院。

      日光在她脚下踩碎,树影的斑驳一直延伸到偏厅,整室沉静无声,无声即是一种强硬的抗拒。中年妇人暗觉心惊,候在室外,不敢回禀。

      室内的赵氏心烦意乱,终于搁下冷掉的茶盏,略含责备,说道:“襄儿,你怎可以如此胡闹?”

      底下柳令襄跪得笔直,闻言,仰头去看坐于上席的母亲。

      赵氏孤坐如黑影,旧宅门的浮尘蛰伏在她身后的暗夜中,她只这么张了张望,已经都知道要见底了。

      柳家世代以经营瓷窑为业,当年,在新亭也算得上是殷实人家。到她的祖父柳樟这一辈,因烧造出釉色更纯的“海棠红”,受到天子赏识,更是被钦定为皇家官窑,享誉海内。

      但所谓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年前柳樟携长子柳千亿进京运瓷的归途上,偏山落滚石,将柳家的滔天富贵砸了个稀烂。

      柳家仆人后来心有余悸地回忆说,当时巨石滚滚,落地就成一个窟窿。宝马成血泥,雕车作废墟。

      家主柳樟当场身死,大爷柳千亿则为飞石所伤,至今神智未醒。而此时柳家,除满门妇孺,只剩一个老实巴交的柳无意。新亭谁人不知,柳二爷此人,一心向道,不闻铜臭。柳家骤然受难,他完全束手无策,成日躲进观中,美名其曰祈福。

      家中没人主事,各大掌柜也分心,账上连连出错。就算柳令襄一向不理事,也知道长此以往,柳家必然衰败。

      柳令襄看着她母亲,问道:“母亲,你真觉得我是在胡闹吗?”她从来娇生惯养,没跪过这么久,仅凭心中一口犟气,才勉强忽视双腿的麻意,“倘若我不如此,家中掌柜们谁肯对我服气?在他们眼中,我是迟早要嫁出去的小姐,柳氏偌大家业,断然不会交到我的手中。既如此,那就只有‘招婿’一计,母亲何故阻拦?”

      在赵氏看来,柳氏家业固然着紧,但上有小叔、下有掌柜,如何也轮不到这家中妇孺出面,何况事涉女儿的婚姻大事,更是不得含糊。她小门小户嫁来,只有一般妇人之见,见柳令襄掷地有声,稍显犹豫了一下:“那也得从长计议……”

      柳令襄看到转机,立刻道:“母亲,事不宜迟。”

      赵氏为难,问道:“难道就是你说的那个书生?你才认识他多久就要嫁他,倘若他心怀不轨,那该如何是好?婚姻是大事,你这样儿戏。”

      柳令襄顺势跪前几步,伏在她膝上,笑道:“母亲,人你都没见过,怎么知道不行?”

      赵氏自知,论口齿,自己是比不过女儿的巧舌如簧,正左右为难之际,忽然看见候在室外的中年妇人,忙问:“周妈,你那边如何?”

      周妈进屋先问安,回禀说:“衔霜小姐还等在那里。”

      赵氏轻咦一声,心想以柳衔霜的大小姐脾性,登门久等却无怨言,实是叫人琢磨不透,问道:“她说没说来做什么?”

      周妈弓腰,毕恭毕敬地答道:“衔霜小姐说,她听闻家中发生大事,特意回来问候,老奴猜测,想必她是要去老爷牌位前上一柱香的。”

      赵氏道:“只是如此吗?别是有什么困窘不便开口。”

      母亲一向仁慈,柳令襄听得发笑,忍不住接话道:“难不成信她对这家里真有牵挂之心?”

      “襄儿,不得无礼。”赵氏看她一眼,回头吩咐道,“小姑寡居城外,平日起居一定是有自己的难处,周妈,你去备些银两给她,记住,万万不可薄待。”

      柳令襄很不满,叫道:“娘!”

      赵氏喃喃说:“难得上门一趟,总不能叫她打空手回去,要是传了出去,还不知道旁人怎么笑话咱们家,说怠慢她。”

      柳令襄连连冷笑,说道:“家里待她向来不薄。”旋即想到自柳家出事以来,柳衔霜一直称病不出,此刻却假惺惺上门问候,收受好处,柳令襄更是生气,简直怒从心头起,哼声道,“她的心思整日都在弄妆上,绣罗襦、孔雀簪,哪一样不比柳家在她心中重要?”

      “真是小孩子气。”

      赵氏递一个眼色,周妈忙领命出去。赵氏牵起柳令襄,一面替她揉膝盖,一面苦恼道:“家里现在这样的情形,我倒盼你多向她学学,哪有小姑娘不爱钗裙的?也就是你,成天风风火火,没个正经闺秀样子。”

      柳令襄叫丫鬟换上热茶,亲自斟了一杯,道:“母亲,何必谈她,今日让周妈打发了也就算了。更有要紧的一件事,等着您首肯。”

      兜兜转转竟然又给说了回来。赵氏瞪她一眼,颇为无奈,问道:“那他人现在何处?”说完又觉十分不妥,切切叮嘱说,“这并非是答允了你,我……我就是讲了也不算数的。但你说的对,总要先见到人,瞧瞧仪表,再派人去打听家世,若是没有差错……”

      柳令襄高兴道:“女儿让他在酒楼候着呢,这就命人叫他来。”

      ……

      ……

      “衔霜小姐,衔霜小姐!”

      周妈的脸凑近前来,不安地在她面前轻声叫道。

      范渺渺望着她,恍惚了许久,才醒悟这话中的“衔霜小姐”该是自己。她情不自禁抚摸耳畔,这些日夜里她常常临镜自照,旧时白鬓早换作青丝,满面皱纹也不翼而飞,春葱指甲在钗裙之上衬得纤纤。

      昔日老妇,竟然变作双十少女。这或许是一场酣梦,不知霎时醒来可否会笑自己,梦作了小姑娘?

      前世里,她不过是个终日无名的守陵人,佛祖座下修行,一生远离尘世,无病无灾至寿终正寝。何时想过,今生甫一睁眼,竟然百年岁月已过。

      她在柳衔霜身体中醒来,伺候的丫鬟牵云不等她发声,就先一股脑全念叨了出来。原来这副身躯的主人名叫柳衔霜,正是新亭柳家家主柳樟的幼妹。前年新寡,回了娘家别院长住,前些日子因听闻家中出了祸事,惊厥之下歪倒在地,久久未醒。

      苦药灌了不知几回,柳衔霜终于醒来。牵云欣喜若狂,却不知其中魂魄异位,早换作了她范渺渺。

      从牵云口中,范渺渺得知了柳家如今兵荒马乱的情形。既为一探身份究竟,也算是代替已故的柳衔霜聊表心意,她特意登门一趟,前来祭奠老爷、看望大爷。

      “衔霜小姐。”周妈含着歉,引领着她往外走,说道,“家中出了点事,太太正在处理,一时半会脱不开身,请别见怪。”

      范渺渺摇头道:“是我叨扰在前。”

      周妈心中纳罕,想着衔霜小姐真是转了性了,鲜少见她会对谁这样和颜悦色。

      “衔霜小姐身上已无恙了吗?”周妈伸手牵引她上游廊,过小桥,一面回头笑说,“您也知道,这阵子家里不太平,又是治丧,又是给大爷看病的,府里上下手忙脚乱,一刻也不得停歇。太太本还说想亲自探望小姐去,却实在忌讳府上时运不好,倘若过了不详之气给您,岂不是好心变作坏心了?于是只好搁置。”

      范渺渺转头佯作赏景,微微一笑。

      自她清醒以来,柳家亲眷确实不曾来过一人看望。牵云为此恨叹许久,因范渺渺提议登门拜访,又是各种不解。

      在牵云看来,柳家除了家主柳樟之外,其余眷属无不罪孽深重。范渺渺询问后才知,原来柳衔霜人小辈分大,父母又双亡,早些年柳樟、柳千亿外出奔波时,独留侄媳赵氏在后院照看,后来赵氏生女,自然各处偏心。柳衔霜与她非亲非故,后院大小事又不得不处处仰人鼻息,时日一长,心中难免生出芥蒂。

      与柳衔霜相同的幼年的记忆,让范渺渺也跟着唏嘘一回。她前世出身淮阳范氏,幼时,母亲多病而亡,父亲积劳成疾,也在她七岁那年去了。范府乃百年大族,平日不愁吃穿,但要想向堂姊妹们一样请私塾念书,还得仰仗掌家的仲婶想得起才行。

      为此她耽搁念书好几年,仲婶到头来只有一句话:“嗳哟,瞧我这记性,还以为渺姐儿还小呢,竟忘了这头等大事,该死该死!”

      这样的际遇使她沉郁寡言,从不愿回想,想来柳衔霜也是同一般滋味。

      周妈见她不搭话,知道她还是有些怨气在心头,当即讪笑着,也不再提了。两人转过月亮门,来到左院,范渺渺进祠堂内给柳樟上了一炷香,又上柳千亿院子里远远看望一眼。

      周妈在旁小声提醒:“衔霜小姐,现在既已经见过了,请先移步回屋吧。”

      屋中早奉上一杯热茶等她,范渺渺端起来润了润唇,就见周妈着人献上一个尊盘。盘上虽有锦布遮掩,但不难猜测其中所为何物。

      周妈还在面前嘘寒问暖,范渺渺既惊诧又好笑,转念想道,恐怕柳家认为她登门是别有用心,才有此番送神姿态——于柳衔霜而言,实是可悲。

      范渺渺放了茶碗,起身告辞,周妈见状忙弓腰,要送她出去。走在游廊上,迎面遇见一位青年书生,温温雅雅的相貌,不很出奇,一身旧袍子穿在身上,颇显寒酸。临到面前,他后退半步,避让一旁。

      范渺渺多看了他两眼,若有所思。

      周妈眼观鼻鼻观心,只当不知道,一直送她到府前,才笑道:“马车已打点好,衔霜小姐请慢走。”眼见马车扬尘而去,周妈折返到偏厅,听到赵氏正询问那书生的身家,格外斟酌地问:“见你面生,不像是新亭的,叫什么?祖籍何处?”

      好不容易说定,柳令襄生怕母亲言语之间吓退了人家,忙道:“他姓庄,祖上曾是庄子门生,家在富舂,苦读十载,年前考中了秀才。”

      赵氏瞪她一眼,听闻他已有秀才身份,面上霁色总算稍缓,又问道:“庄先生,未知你家中经营何业?”

      柳令襄接着又道:“他家中略有几亩农田,父母尚在,年过半百,他是独子,此来新亭是为奋苦读书,若是今年秋闱,得中举人……”

      赵氏皱眉,正要怨她抢话,难不成那书生就不会自己说话?谁知,那书生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满堂俱静,赵氏与柳令襄都侧目看去,柳令襄被打断了话,面上微恼,怒道:“你笑什么?”

      晏庄当先作揖为礼,一番告罪,最后说道:“实不相瞒,仆生来寒酸,祖上既非庄子门生,家中也无薄田几亩,父母……更是早早驾鹤西去,此身孑然,实乃贫苦书生一个。”

      赵氏面色一变,惊疑阵阵,问道:“襄儿,他说的可当真?”

      柳令襄满脸愤怒的神气,又羞又恨,轰地站起来,质问他道:“当街之时,你明明已经答允了我招婿一事,此刻却来反口,是为何意?”

      晏庄从容不迫,当即反问道:“小姐胆敢当街捉婿,却为何不敢对尊夫人如实相告?”

      柳令襄咬唇无言,犹不甘心,其中缘由自然是不好去讲嘛。

      “且慢。”赵氏又惊又怒,伸手叫罢柳令襄,看向晏庄,问他,“你现在既然出声叫破,显然并不愿意做这上门赘婿,那么一开始为何听她胡来?”

      “小姐盛情难却。”晏庄微微颔首。

      柳令襄拧眉暗恨:“那你现在又是做什么?”

      晏庄站定身,故意想了一想。这柳家小姐为了使自己掌家,宁肯舍弃终身、当街捉婿,胆识确实过人,叫他也肃然起敬。只是眼光略差,竟然会挑中了他,他心里觉得好笑,面上却一本正经,大呼道:“因为仆,实是当之有愧啊!”

      柳令襄嘟起嘴,气呼呼地。赵氏听了反而松了口气,随即板起脸来,训道:“襄儿,你还胡闹什么?”叫周妈进来看好小姐,叮嘱道,“这几日再不许她去街上乱逛惹事!”

      至于晏庄,赵氏见他身上衣衫破旧,摇了摇头:“拿些银子给他。”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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