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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见面礼 ...


  •   本朝自开国起,为防藩王做大,从未有亲王就藩一说。作为皇室宗亲的慎王府,原本当然是不会在离京千里之外的南境麓城的。

      麓城毗连北昭、南越,是东漓最南边的大门。三十多年前,先帝病危,恰逢边境三国之乱纷争又起。先帝深知太子楚晔猜忌心重,恐他去后兄弟生了嫌隙最后闹得手足相残,便留了遗诏让慎王楚昭领十万兵马远赴南境平乱御敌,无诏不得回京。

      从此,东漓南境的麓城便有了慎王府。

      边境断断续续的纷争持续了二十几年,其间慎王楚昭战死、世子楚沐继位、郡主楚沅从军......再后来,楚沐被南越军围困澄江,冻伤了腿脚。楚沅便代替兄长,跟着军中老将上了战场,总算熬到了战乱平息——南越大败,北昭、东漓大获全胜。

      未免世人说他太过忘恩负义,又或许是怕在史书上留下一笔屠戮功臣、灭杀宗亲的罪名,战争结束后的这几年,皇帝楚晔面上对他们这一家孤寡老小倒还不错。慎王府依旧平静地守着南境,可是,也就是这样守着南境而已。

      战乱平息后,慎王太妃曾相中一户人家,欲聘他们家的嫡长女为慎王楚沐之妻。两家私底下通了默契,只等太妃上奏皇帝和宗正寺得旨意。老太妃满心等了两个月,等来的却是皇帝的朱批“不甚相配,容后再议”。于是,楚沐的这场婚事便只得就此作罢了。

      此后的几年,皇帝似乎忘了在遥远的南境他还有一个侄儿早已过了适婚的年纪,再没提过为他婚配的话。而慎王府也学乖了,在楚沐的劝说下老太妃也渐渐歇了替孩子们相看亲事的念头。这一拖,就是八年。

      “以前楚晔能够容忍这样的慎王府,不过是顾虑着许多。眼下北昭有心递一把好刀,他怎么可能不接着?”傅流年的话锋很快就转到了这场看似荒唐的婚事上,分析起局势来简直是字字珠玑,好似这个玩世不恭的人其实一直都居于朝堂之上,洞若观火,“一箭双雕,太划算了。”

      是了,这可不就是北昭送上的莫大好处么?怎么自己刚刚就没想通这一环呢?怪不得傅流年要从慎王府说起。

      楚沅顿时茅塞顿开,她大概能够猜出北昭帝此举和亲的目的——一个他亲手调教好的未来国君当然比其他不确定的继任者要更好掌控,而东漓帝楚晔只要不被他的疑心所乱,很快就能想通这一点。那么作为实力相当的大国,两厢结盟,怎么样都不会吃亏。当然,前提是他不能送个手握重兵的宗室女嫁过去,可若是对方指名要的话......

      傅流年很好心地笃定了她的判断:“不妨说句实话,皇帝这次派了你师父我的兄长亲自出使东漓,可谓是势在必得。”

      就傅流芳那口若悬河的本事,他这个做亲弟弟的也是心有余悸。

      楚沅乌黑的眼珠盯着状若惊惧的傅流年,久久不语,良久后才嗤笑道:“看来,我们这家是搬定了。”

      傅流年想着说什么话能够安慰安慰这小徒弟,搜肠刮肚了半晌沉吟道:“阿沅,你不可能一辈子守着南境。就楚晔那老小子多疑的性子,慎王府在南境这局棋走来走去都是死局。你不能指望他的耐心得来保全,你和楚沐也不能总拖着。北昭递上的这把利刃何尝不是打破这死局的一个生机呢。”

      说罢,他若有所思的喃喃自语:“倒不如早退早抽身,这接下来的局势谁也说不好。”

      楚沅听得异常清楚,本能的敏感叫她心中一动,便追问道:“师父此话何意?”

      傅流年莫测高深地看了她一眼,魅人的桃花眼黝黑深彻,嘴角翘起一抹若有似无的淡笑:“切莫随意猜测帝王之心,你我一介凡人岂能想象。”

      ——

      归云楼的大堂又爆发出一阵欢呼笑闹,叽叽喳喳的高谈阔论交织着调笑的口哨声、热烈的大笑声,烈火烹油般的场面早已无一开始时迫于皇权威压的噤若寒蝉。

      原来是夷安公主与南越皇子的花车终于进入了人们的视线,只见北昭礼部、鸿胪寺等送嫁官员,以及南越迎亲使臣的马队后面,八匹雄健的大宛马牵引着大红鎏金的鸾车款款而来。

      纱帷飘飘,清风送香,影影绰绰间可以望见车上两个并肩而坐的火红身影,那左侧娇小些的人儿手执一柄金丝勾勒的雪白团扇遮住了脸,朝阳下金线折射出的点点金光扑朔而迷离,想必那位就是新娘子夷安公主了。

      “果然好排场!”楚湘托着腮,啧啧惊叹道,“北昭的皇帝可真舍得下本钱,我可听说这夷安公主不是他亲生的呢。”

      “是陛下的侄女,打小养在宫里的。陛下待她倒也如同亲生。”却是那宫玄先开了口,然而他竟丝毫不觉得楚湘特指的“北昭的皇帝”这称谓有任何不妥,也不知是没听清还是认为理所应当。

      楚湘挑了挑眉,不以为然地说:“若视作亲生,如何舍得远嫁外邦?要知道这往后,异国他乡独她一人,骨肉亲朋均不得相见,那得多可怜呐。”

      她自是不清楚这其中的利益角逐,只是同为女子,人之常情的一点怜悯。若叫她知道这公主注定是个牺牲品,估计又是另一番长吁短叹了。“也不知那南越皇子长什么模样,听说南越那边的人长得都黑,这公主可别嫁了块黑炭才好。”

      宫玄乍一听远嫁外邦四字,心中不免涌起几分酸涩,这会儿又听这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娘子担心起南越皇子长得不好,鬼使神差地摸了摸脸,认真道:“不会的,南越人黑大都是日头晒得,那南越皇子却是十岁上便被送到了北昭云都,且没功夫晒成黑炭呢。”

      白术原本只好笑地看他们俩胡扯,可扯着扯着这肆无忌惮的八卦便有些不太对味儿了。他不禁深深看了那宫玄一眼,眉心隐隐一动便试探着开口道:“宫贤弟真是博闻强识,对南越的风土人情也是涉猎颇深呢。”

      宫玄一愣,踌躇了片刻却是微微红了脸,谦虚地摆摆手道:“让白兄见笑了,我也不过是闲来多读了几本游记。”

      白术不置可否,笑了笑继续摇着扇子赏那举世盛景。然而他不过刚瞟了一眼,意外便降临了。或者说,这意外终于降临了。

      那队伍中先是响起了一声凄厉的惨叫。不过眨眼的功夫,隆重而热闹的喜乐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砰砰乓乓的物品杂乱地摔到地上的噪声,夹杂着此起彼伏的四散奔告的救命声、马匹受惊的嘶鸣声、兵刃交戈的铿锵声。

      白术蓦然抬眸,只见三束银光恰好破空而过,几乎是下意识地便拽了楚湘的手贴到身侧,另一只执扇的手紧了紧挡在她身前,身子一侧便趴到窗沿上往那银光飞去的方向一看——

      街上已是乱做一团,鸾车上的两个身影已不见踪迹,不知是已经中箭倒地还是匍匐在四周的守卫中间。此时中箭的是两个跳到车前的骁果卫,胸前和膝盖上的长羽触目惊心,汩汩的鲜血染红了银色的护甲,料峭的晨风中那刺目的鲜红竟比他们身后飞扬的火红纱幔还要烈艳几分。

      白术又迅速转过头往那利箭的来处望去,仍有闪着妖艳寒芒的流矢不断飞来,而始作俑者正是二三十丈开外斜对角那家茶楼顶上的十几个黑衣刺客,不过显然他们已不能支撑太久。另一个玄色身影腾空一跃,翻身过去抽出背后长剑。郎朗日空下寒光闪动,已有四五个黑衣人拉弓的手被生生斩下,惨叫声空前绝后。其余几个黑衣刺客,也在随后赶到的骁果卫夹击下,不得不弃了手上的弓箭。

      然而此处方歇,两边的楼宇里面又有密密麻麻的黑衣人跳了出来,直奔到鸾车附近,挥起屠刀厮杀起来。

      萧宴绥眸光转冷,望着底下激烈的屠杀,沉声道:“留下这几个活口,其余的格杀勿论。”

      白术查探了外面的情形便利落地收回了身子,归云楼内的情势也不容乐观,惊慌中的人们已纷纷关上了窗户,机警些的早退到了楼内的楼梯处藏身,来不及动作的便干脆支起了桌子匍匐在地,而胆小些的则瑟瑟发抖地蜷缩在角落里。

      大家唯一的相同之处便都是一副听天由命的可怜模样。

      这大悲大喜转换得也忒突然,谁能想到看个热闹还有性命之忧。

      白术勾了勾唇角,倒是想起身侧的楚湘也不过是个养在深闺的小娘子,定也被这突发的场面吓得不轻,或许还瞧见了外头那些血腥的一幕,于是便握了握她的小手安慰道:“小菜莫怕,我们这就去找你姊姊。”他还很好心地考虑到了新结交的小伙伴,抬首对宫玄道:“宫贤弟,此处甚是危险,不如随我去雅间避一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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