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桃花账》沈沅湘

26、长子的问题

　　“哼~”有人又牙疼似的冷哼了一声。

　　萧宴绥冷冷的眸光瞟过去，扯了嘴角漫不经心地道：“这是萧宴绫。”

　　在这种宛如冰锥子似的目光的逼视下，萧宴绫牙疼的感觉更严重了，抗争了几息终究抵不住这强烈的逼迫感，咬了咬牙含混道：“见过嫂嫂。”

　　“宴绫啊，咱们又见面了。”楚沅倒是大大方方地打招呼，丝毫不避讳他们有过一面之缘的事实，笑眯眯地道，“这回算是如了你的愿见上面了，啊，其实早就见上面了，不是么？”

　　提到这个他就来气啊，这会儿不但觉着牙疼，肚子都开始疼了呢！

　　“怎么沅娘和宴绫之前就见过了？”临川长公主疑惑地道，继而又笑起来，“倒也是，为了他兄长能迎回你这嫂嫂，宴绫还特意去求了个鸿胪寺上署令的职位，一块儿去了东漓迎亲，真是知道上进了。”

　　“哼~”这回是一直沉默不语的萧定发出地略带嘲讽的冷哼。

　　萧宴绫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他为什么这么积极地去求个上署令来？当然不是为了什么上进，这一点他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原因么......大家都心知肚明，就不必多说了。

　　收到来自老兄和老爹的接连警告，他也不敢再过分，收下了楚沅送上的见面礼，道了谢便乖乖地不再说话了。

　　最后是萧宴绥最小的妹妹萧宴绰，如花的年纪似玉的容颜，很是可人心疼。她不似她的母亲和长姊那样雍容风华，而是文静内敛的淡淡风度，宛若水池中静静绽放的一朵幽莲，不像武将家的闺女倒像是书香门第家的小娘子。

　　楚沅照旧送上她的见面礼，拉着她的手笑道：“第一次见妹妹，也不知妹妹喜欢怎样的，若是不合心意，便留着赏人吧。”

　　“没有的事儿，我很喜欢的，”萧宴绰柔柔地笑道，“多谢嫂嫂！”

　　待新妇认完了亲，一家子和和乐乐地坐在一起用了午膳，然后各自回了自己院子。

　　萧定与临川长公主一同往后院而去，将奴婢们遣得远远地，边走边说道：“夫人，你今日在堂上这一出又是何苦呢？我早与你说过，那沅娘之前一直混迹于军中，女红针线上可能不大精益，可教养人品应当是没话说的。”

　　“嗨，我哪能光听你说啊，可不得眼见为实么？”临川长公主斜睨了夫君一眼，继而如释重负般地轻叹道，“倒真是个知礼实诚的好孩子，女红针线上差些就差些吧，总归咱们这样的人家自有绣娘裁缝，又不必事事亲自动手，却不知那掌家理事的本事如何。亲家母可有教了？我原是打算等她一入门，便慢慢将这府上的事务都交由她来打理，我也好讨个清闲。”

　　“你又何必这般着急，新妇才进门就想着支使人家了，便是亲家母没来得及教，你再慢慢教导着也就是了。”总归这样两人才都有事干，不至于让外头的人抓了空闲——萧定老练深邃的眸光闪了闪，微微笑道，“不过眼下最要紧的，还是他们两个能夫妻和睦，早日给咱们生些小孙儿、小孙女出来，你也就有事做了。”

　　说到小孙孙这回事，临川长公主心头便一片火热，她都五十好几的人了，如今膝下仍只唐棠一个外孙儿，又不能时常见面，长子老大不小总算成了亲，接下去可不就盼着生多多的孙儿、孙女儿出来么。

　　“我看那俩孩子和睦得很，你没瞧见方才我假意为难沅娘的时候，元朔那脸色......那眉头都快能夹死苍蝇了。”

　　“毕竟都是从军中出来的，自然比旁的人更能亲近些。”

　　临川长公主听了赞同地点点头，心里头满腔的喜悦喟叹似要溢出来：“哎，咱们自然只有盼着他们好的，希望我那小孙孙已经在路上了。”

　　嗯，还是不能太劳累了沅娘，掌家理事什么的她就继续多操些心吧。

　　——

　　那边老两口喜滋滋地盘算着什么时候能和小孙孙见上面，这边小夫妻两个也徐徐转悠回了风眠馆——听说这处院落是临川长公主之前特意开辟出来给萧宴绥迎娶新妇用的，房前屋后种满了湘妃竹，夏风吹过簌簌作响，竹叶的淡淡馨香沁人心脾，倒是伴人入眠的好地方。

　　“以前在东漓的时候，平日里你都做些什么？”两人回了屋，竟都有些无所事事。萧宴绥见楚沅捧着茶盏发呆，遂开口问道，试图打破这无聊的僵局。

　　楚沅眼露茫然，抬头看了他一眼，轻叹道：“也没什么，以前在麓城还能往军营中跑，日子过得飞快。后来回了临都，又是兄长成亲又是我要备嫁，既要学规矩学掌家，还要备嫁妆备见面礼，虽然琐碎繁杂，倒也没时间像这样久坐到发呆。”

　　萧宴绥眸中一亮，抿了抿唇，沉吟着开口道：“你不必觉得不自在，将这里当做慎王府也就是了。你要做什么都行，若觉得无聊了，便......打打络子打发时间，我都陪着你。”

　　楚沅听了直摇头，敬谢不敏地道：“还是不要了吧，为了准备这次的见面礼，我感觉将这一辈子的络子都打完了。没办法，也就像这种简单的活计，我还能拿得出手。”

　　“哦，那就歇一歇。”萧宴绥方才闪闪亮的眸光暗了暗，似陨落的流星划过，饮了口茶便又装作若无其事地道，“你远嫁到云都也没办法三朝回门了，幸好陛下准了我十日的婚假，要不明日我带你去哪里逛逛？东市、西市，还是附近的名山大川都随你。”

　　这听起来倒是很不错。

　　楚沅的眉眼一动，忽又似想到什么，便笑道：“按理说我们也该去拜见一下师父他老人家，还有好些事儿要与他好好算算呢......你可知他如今住在何处？可是住在傅府？”

　　想到被那姓傅的老头儿莫名其妙地传了把“英年早逝”，萧宴绥这心里也颇有些不是滋味，倒确实要与他算算账，遂附和着笑道：“他即使在云都也不常住傅府，我派人去打探下他如今躲在何处。到时，我们便上门去好好‘谢谢’他。”

　　谁曾想根本就不用萧宴绥去打听，傅流年的帖子就主动送上门了。

　　到了晚间，他们从临川长公主那儿一块儿用了晚膳回来，楚沅和几个丫鬟正在新房整理这两日的新婚贺仪和早上的见面礼，去了书房等消息的萧宴绥便拿着才收来的帖子进门了。傅流年邀请他们明日一早去城外云步寺附近的云缦别苑一聚。他说自己好歹是楚沅的师父，便算是半个娘家人，明日过去小聚一下也算全了新妇的三朝回门礼。

　　“不得不说，有些事咱们这位师父还是想得挺周全的，就是不知为何要那样戏耍我们。”楚沅合上那念完的帖子递回给萧宴绥，笑眯眯地看着他调侃道，“我还算好的，顶多就是被骗了一下。你么......收了你这么个徒弟对你置之不理不说，还把你给说死了，可真是太冤了。”

　　“可不是，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当初好像也没逼着他收我为徒啊。”

　　提到此事，萧宴绥便郁闷无比。

　　当年他要拜傅流年为师这回事儿是自己父亲起的头儿没错，可傅流年本人也是同意了的。他们上将军府还正正经经地算了黄道吉日，摆了三日的拜师宴，而且陛下听闻还十分给面儿地来参加了那场盛大的拜师礼。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的师父丢下几本子规堂的武功心法、拳法、剑法什么的，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将近二十年，愣是没在他面前露过面，就更没有手把手地亲传武艺这种说法了。

　　“明日正好问一问，”楚沅笑着摇了摇头，继续和丫鬟们打理那一桌子的礼物，拿了两个匣子给他看，不可思议地道，“父亲真是太实在了，他今早给我的这一匣子见面礼竟是一叠厚厚的银票和京中几间铺子的契书。”

　　萧宴绥抛开傅流年制造的烦扰，微微笑道：“父亲给你的，你收着便是。他老人家也是知道你不可能事先在云都置办些产业，便替你提前想到了。这么些年我一直不在京中，也没有考虑到这些，不过我那儿还有些私房，也一并交给你。你愿意买什么，便看着买。”

　　“我跟你说这些，又不是要你的私房。”楚沅咕哝了一句，又将临川长公主赏她的匣子打开来，里头躺着一对儿血红的玉镯，那丝丝缕缕的如血纹路绵密透彻，一看便不是凡品。

　　“这是先文德皇后留下的，不知道有没有违制的地方，而且母亲说了这是给长媳的，那我将来是不是还得传给我的长媳？你们家若有这传统，那可得将它藏好了。”

　　“你只管放心地拿着戴好了，若有违制的地方，母亲也不会给你了。这东西估摸着是外祖母嫁进宫的时候，娘家给的陪嫁，也违不了例。”萧宴绥顿了顿，眸中光彩熠熠，绚烂得十分暧昧，“至于传统么......便是有......那也得先有长子才能有长媳啊。”说罢，便悄悄伸了手过去勾住楚沅的小指晃啊晃。

　　这虽然不是青天白日，可也在众目睽睽之下，还有那么多丫鬟看着呢。

　　“娘子，这些都理得差不多了，可是都收到库房去？”文泉适时地过来禀告道。

　　楚沅赶紧抽回手，轻咳了一声，装作随意地说道：“将咱们那些小物件、小荷包留下，其他的贺礼便搬到库房去吧，让薛姑姑看着如何存放就是。”

　　“是。”文泉答应了一声，便领着她们搬了东西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