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已死》胡一白

48、第 48 章

　　楚王谋反，打出的却是清君侧的旗帜，既然要号称清君侧，第一要清的就是董志和苟戴，一个朝臣，一个宦官，两个人互相勾心斗角，在姬华浓前相互争宠，竟然这样戏剧化地被提在了一起。

　　而董志更是怒不可遏：“怎可将我与阉宦并提！”

　　第二要清的便是宫铃音，妖女误国，不思侍奉神灵，却祸乱后宫，魅惑帝王。如今允州水患又起，堤坝冲毁，数万百姓流离失所，此乃上天警示。不除妖女，不足以平天怒。

　　楚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了朝廷在楚地的十个知州知县，牢牢将楚地控制在自己的掌心，其后又有广济仓为粮草补给站，造起反来，势如破竹。

　　十月初六，冀州主动归附；十月初八，攻破长州，昌化归附；十月十一，攻破豫州；十一月初十，攻破房州，擒杀杜忠等；同月十八，卢龙归附。至此，楚地周围全部扫清。楚军兵力增至数万。

　　董志，苟戴等人可以贬，可以废，但是宫铃音不可以。姬华浓连夜召了朝臣，拍着案几，对着下首一个个低头跪着的官员们，怒道：“赵廷军怎么领的兵？！这么多天了，还没到楚地么？！你们都看看，他楚王都要打到帝都来了？！”

　　董志道：“陛下恕罪，允州大水泛滥，赵将军的部队跨不过去，实在是难以到达。”

　　“跨不过去？！”姬华浓道，“你让他给朕游过去，若是三日之后，还是不能阻击楚军，他这个将军也不必做了！”

　　“陛下，若不是周离治水不力，允州为何又会大水泛滥成灾？灾民流离失所，有些甚至投靠了楚王的叛军，此举更是扰乱民心。还请陛下明察。”董志跪拜道。

　　周离闻言，立时出列，辩解道：“陛下，允州本已有堤坝防止大水倒灌入城。可是董志身为工部尚书，亲自监督大公漕运。可是此人却是中饱私囊，不紧劳民伤财，而且还强征农夫为挖河工人。使得良田百顷无人耕种也便罢了，在挖大公漕运与允州间的支流时，竟然不顾劝阻，挖了堤坝。这才使得洪水泛滥，不可阻挡。”

　　周离说道后面已经是声泪俱下：“陛下，臣乃是遭了这池鱼之殃。如今董志却如此反咬臣一口，陛下，可要为臣做主呀。”

　　姬华浓看着底下吵成一片的两人，道：“苟戴，你说，如何办！”

　　一旁的宦官苟戴向着台下的一众大臣鞠了个躬，又对着姬华浓跪拜道：“陛下，周大人治水不力，该罚。董大人建造大公漕运，亦是办事不力，也该罚。至于这赵大人对抗楚王么。胜了自然是大大要赏的，若是败了，那也必定要狠狠地罚的。”

　　姬华浓扫了御台下的一众官员道：“都听见了？既然都听见了，就这么办。孟湘你且按着苟戴的话，拟一道圣旨，该怎么罚便怎么罚。至于这赏么，全看赵廷军的本事了。退朝！”

　　一时间朝上鸦雀无声，无一人敢于反驳。姬华浓甩了袖子就直接下朝了，唯留下一堆臣子面面相觑。

　　因着姬华浓走得急，苟戴只得一路小跑跟在他的身后：“陛下，您这是去哪儿？可是回宣室？”

　　姬华浓头也不回道：“去凤凰神宫！”

　　而凤凰神宫中，却也不太平。

　　“师傅，真的要抛下神宫和阿染吗？”宫染对宫铃音叩首道，“神宫三百年基业，师傅真的忍心毁去吗？”

　　“阿染，有些事情你还不懂。”宫铃音想要将宫染扶起来，却被他一把推开。宫铃音怔了怔，道：“罢了，夜深了，你先去休息吧。”

　　“阿染要去观星象，我倒是要看看这天下陛下还能坐多久？！”宫染道。

　　“阿染，你什么意思？”宫铃音皱眉道，“你这话可是大不敬。”

　　“师傅很久没有观星象了吧，还是已经无法窥出天机了？”宫染流泪道，“师傅，您不要凤凰神宫了，那就由阿染守着它，它是阿染的家，就算是师傅，也不能毁了它！”

　　“阿染。”宫铃音看着跑远的宫染，无力道。家？是啊，凤凰神宫，也是她唯一的家，唯一的容身之处，没有了凤凰神宫，她又将何去何从呢？

　　“阿音。”姬华浓从背后环住她，“你最近怎么老是发呆？方才看见宫染急急跑出，可是他又惹你不高兴了？”

　　宫铃音将头靠在姬华浓的胸膛上，听着他的心跳，才觉得踏实了不少：“没有，阿染还是个孩子，没有了凤凰神宫，就像没有了家，一时失落罢了。”

　　姬华浓将她又抱紧了几分：“阿音，你还有我，我在的地方，便是你的家。我要你永远站在我的身侧，受万邦朝拜，万民敬仰。”

　　宫铃音摇头道：“阿浓，只要你，就够了。”而后又是一番云雨。

　　楚王在楚地起兵起得正欢，叶淼在燕云小日子过得也是有滋有味。

　　“将军，您今日这头发束的，似乎不正呀。”黄轩瞅了眼叶淼略显歪斜的发髻，道。

　　叶淼却浑不在意黄轩话语中的调侃，反而颇为自得道：“是吗？吾妻束发，甚不熟练，等再过段时间便好了。”说着又对着黄轩道：“宏达的发倒是梳得颇正。”

　　黄轩讪笑道：“我哪能有将军那样的福份，只能自己束发罢了。”
　　叶淼拍了拍黄轩的肩膀道：“宏达，俗话说得好，夫为妻纲。这女人呀，你可不能太过放纵。”

　　黄轩想想自家的那头母老虎，不禁打了个哆嗦：“在驭妻一术上，轩自然是比不上将军的。”

　　叶淼笑道：“等以后闲了，我便传授宏达一二。”叶淼此刻是全然忘记了，自已早上是如何死皮赖脸地央着无双为自已束发这回事了。

　　黄轩又道：“只是那个宋仲忒是可恨，啥都不懂，却还瞎指挥，底下的兄弟们是颇多怨言。”

　　叶淼道：“不必担心，如今有多少不服气，以后便会有多少士气。宏达，他说什么，咱们便干什么，且让宋仲再嚣张几天。”

　　黄轩虽然依旧还是不服气，但是也不反驳，又换了个话题道：“属下刚才得到消息，说是老太君将公主殿下请去府中了。”

　　叶淼道：“你怎么不早说!”

　　说着便将马鞭从黄轩手中夺下，匆匆跑下点将台，直接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黄轩看着马蹄扬起的滚滚沙尘，一时目瞪口呆：“将军，您，您还在阅兵之中，您还记得吗？……”

　　于是自炫妻狂魔之后，叶淼在军中又得了个护妻狂魔的称号。

　　这还是无双第一次来到叶家祖宅，与公主府相比，叶家祖宅更加方正，在岁月侵蚀之下，也更显苍桑。

　　无双站在大厅中央，左边跪着的是无伤，右边跪着的是香颂。老太君则坐在主位之上，旁边陪立一个高挑的妇人。虽然已有些年纪，但依旧风韵犹存，想必年轻时亦是个美人。眉宇之间与着叶淼有几分相像，应是叶淼的阿娘。

　　燕云叶氏虽然有着庞大的叶家军，但是在子嗣一事上却显萧瑟。叶淼的父亲还有个兄弟，但是轮到他这一辈就只剩下他这么一根独苗。

　　无双就这么干站着，她是公主，于理是不能像无伤，香颂那样下跪的，但是如此站着，总是让人觉得有些桀骜。奈何老太君不发话，她又不能自来熟地落坐，哎，一直站着也很辛苦呀。一时间鸦雀无声，很是尴尬。

　　老太君看了会儿无双，道：“孙媳妇，听说你最近在打听冀山的茉莉花谷？”

　　老太君也不绕弯，问得很是直截了当。无双本以为初次见面，作为长辈，怎么着也会寒喧一下，问问冷暖什么的，哪知会一上来就问到那茉莉花谷。

　　无双答道：“是。四季如春茉莉花，香气怡人闻天下。虽然不是什么好诗，但是形容却很是贴切。”

　　四季如春茉莉花，香气怡人闻天下。从前的那些嘻笑言语，隔着几十年的光阴，如今听来依旧如此熟悉。

　　老太君将无双又重新打亮了一番，她虽然已是八十高龄，但是口齿清晰，目光锐利：“花谷虽好，但是孙媳妇还是不要去了。”

　　无双笑道：“为何？还请老太君示下。”

　　一旁的妇人道：“公主殿下，您身份尊贵，那茉莉花谷地处偏僻，万一磕着碰着便不好了。老太君这也是为你好。”

　　“阿母，可否容双无与老太君单独说会儿话。”无双虽然是对着那妇人讲，但是眼睛看的却是老太君。

　　妇人听了，便有些为难。老太君却哈哈大笑起来：“婉君，你且先下去，公主殿下恐怕是有很多话与老太婆我讲。”

　　闻言，妇人朝老太君行了一礼便告退了，无伤与文颂也一应退出门去。

　　堂中便只剩下无双与老太君二人，老太君将自己坐榻旁的空位拍了拍：“孙媳妇，你且过来坐，老太婆耳朵不灵光，你隔那么远说话，我怕是听不清楚。”

　　无双也不推辞，直接走上前去坐了，任凭老太君打量。

　　老太君道：“老太婆我从前也伺候过一位公主殿下，孙媳妇你现在的神情倒是很像她。”

　　“敢问老太君，说的可是北定公主姬望舒？”无双道。

　　“望舒？”老太君迟疑道，时光太过久远，这个名字，她以为再也无缘听到了，“是了，那是公主殿下的名讳。竟然还有人记得。孙媳妇你且说说有何话对我老太婆讲。”

　　“老太君，无双只是想知道当年那支定北军，除了留在楚王那的三千兵甲，其余的都去哪里了？”无双看着老太君道。

　　老太君笑道：“你不是已经找到了吗？”

　　无双道：“无双确实是派人查探了茉莉花谷，但是却只寻到北定公主的一座雕像而已。”

　　“立像之地，便是军冢。”老太君叹了口气道，“孙媳妇，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找定北军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