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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   哑婆婆之所以叫她哑婆婆,确实是因为她是个哑巴。但是她却不是天生不能说话,只是被人生生割去了舌头,至于何人如此残忍,这事情还得从当年说起。

      那个当年的时候,哑婆婆还只是宫中的一个小小侍女。她那时候刚入宫,年纪不大,在宫里算是个生面孔。刚来的小孩子,什么都还不懂,就被塞去给了一个孕妇当粗使婢子。

      从前的她见那孕妇长得跟天仙一样,云鬓乌发,最好看的是哪一双眼睛,点点蓝光,好似幽谷里的海子。本还以为那是哪个宫里的娘娘,可是时间长了才知道,原来她也不过和自己一样只是个宫女,名唤阿靖,只不过命好受了皇上的宠幸,进而怀了龙子罢了。于是被着贵妃娘娘高看一等,独独辟了个单间院子供她养胎。

      当时她还不禁为贵妃娘娘之心胸倾倒,如今想来,可真是讽刺。

      初初时她也曾不忿,毕竟大家都是做宫女的,为何自己却要伺候她,但是日子长了,她也便喜欢和阿靖待在一起了。

      阿靖是个宫女,但是和她不同,阿靖识字,还会讲故事。

      从前她的父母讲求女子无才便是德,因此兄长弟弟可以去族学,而自己却只能坐井观天。如今家逢巨变,世态炎凉,没有了父母的庇护,连着兄弟也嫌弃她,和着族亲一起将她卖进了宫。还好还有阿靖,陪着她,教她读书习字,和她将塞外风土,如同阿姐。

      可是欢愉平静的日子总是易逝,阿靖生产的那天,便是她们的死别。

      贵妃娘娘派人不但抢走了新生的皇子,还杀死了阿靖,更是为了灭口将她的舌头生生割下后,让人将她带出宫去杀了。如果不是领命的太监是她同乡,见她小小年纪着实可怜,放她一马,她如今便也只是个死人了。

      辅国公王宇看着哑婆婆的供述,那些字,一笔一划,和着阿靖的笔记那么相像。阿靖,他可怜的妹妹,阿靖。父亲战死沙场后,她被长安带回来的时候还那么小,而如今,早早的已是一抔黄土,不知归处。

      “她死前,可有什么话?”王宇攥紧了拳头,问道。

      哑婆婆含泪摇摇头,写到:“无话。只是阿靖从前倒是写过不少信,说是要给小皇子的,都被她埋在院子里那株桂花树下了,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恐怕当年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活不长吧。”

      “是呀,活不长。”王宇叹了口气道,透过窗户,看见那一轮明月,熠熠生辉,可惜那光辉却是冷冰冰的。活不长,就算没有瑜贵妃,有阿姊在,她又怎么能活得长久呢?

      “那她,最后是被埋在了哪里?”王宇又问道。

      哑婆婆摇了摇头,写道:“不知。”

      姬华浓的案上一片狼藉,他出生不祥,从小就被遗弃在了凤凰神宫,父皇不喜,母妃不爱,原来,竟是因为这样?!

      “来人呐!”姬华浓喊道。

      内侍官苟戴仓皇进门便跪,自新皇登基,对人分外和善,何时有过如此言语。

      “辅国公去了哪里?!太贵妃现在何处?!”姬华浓道。

      “辅国公现往太后娘娘的永安宫去了,太贵妃娘娘现正与陈家小姐在御花园中赏玩。”内侍官道。

      “摆驾永安宫,不,”姬华浓想了想道,“摆驾御花园。”

      瑜太贵妃这会儿在御花园,也正盘算着如何把姬华浓从勤政殿里叫出来,她进来常常诏陈慕仪进宫,多多少少也给二人增加了不少偶遇,可是姬华浓就是个不解风情的,自己这个当娘的意图已经这么明显了,他却是半点意思也无。

      正巧了,想什么就来什么。皇帝出行的阵仗还是一如既往的气派,远远就能看到那明黄色的华盖。瑜太贵妃拉过陈慕仪,见姬华浓走进了,也不行礼,道:“这新进贡上来的几盆美娇娥,开得正好。哀家正想着我儿如也来一同观赏一番,该是多好,没想到我儿便来了。”

      “这是娘娘与陛下母子连心。”一旁的内命妇笑着行礼道。

      “这美娇娥虽是好看,但哪比得上娘娘身边的这位美娇娥呀。”内命妇们惯会看碟下菜,这马屁拍得瑜太贵妃和陈慕仪都很舒爽。

      “儿臣也正想着母妃,便过来看一看。”姬华浓道。他主动将瑜太贵妃扶到白玉莲花櫈上坐下道:“这些年来,朕常年在外,未能尽孝,还望母妃不要怪儿臣。”

      瑜太贵妃笑道:“怎么会,陛下从出生便被抱走,哀家连一眼都未曾见着,且从小又不在哀家身旁。”说着瑜贵妃便哭了起来,“奸人作祟,至骨肉分离,真是从哀家的心头上剜了一刀呀。”

      姬华浓看着瑜太贵妃,心中发冷,一团怒气涌上喉咙,却只能深深咽下:“如今朕已回来,母妃便无需忧伤挂怀了。”

      瑜太贵妃的脸色缓了一缓,笑道:“我儿明白就好,明白就好。只是陛下你年岁不小了,是时候该立后了,这样有人能知冷知热地照顾你,哀家的心也就能彻底放下了,慕仪过来。”瑜太贵妃向陈慕仪招招手:“嗯,见着你们俩,这才叫天造地设的一对。”

      一旁的内命妇们听了,纷纷附和。

      姬华浓依旧笑着,看着瑜太贵妃,看着陈慕仪,看着那一帮的内命妇人,那些嬉笑与奉承,越听,越让人作呕:“表妹钟灵毓秀,自是非一般的人物。母妃与表妹且先玩赏,莫辜负了这韶华。朕还有奏折要批,便回去了。”

      他对着瑜太贵妃抬手行礼告辞,突然面有痛色。

      瑜太贵妃忙道:“陛下这是怎么了?”

      姬华浓,摸了摸自己的肩膀,道:“怕是一直处理公务,提笔写字的姿势做久了,便有些疲累。不过这肩上……”

      瑜太贵妃道:“这肩上又是如何了?”

      “不知母后可还记得朕这肩上还有块胎记,如何也除不掉。”姬华浓道,见瑜太贵妃脸色无常道,“不过小时候觉着这是瑕疵,长大了却不觉得了。”

      瑜太贵妃隐约觉着今日的姬华浓有些异样,可她着实不了解这个儿子,只当是自己多想了:“我儿的胎记,哀家自是记得的。我儿生得好,又块胎记自也无伤大雅。只是我儿勤政爱民,却也不可劳累,慕仪最善烹汤,等会儿,哀家让她为你做点送去。”

      姬华浓道:“儿子省得。”也便离了那令人烦躁的御花园。

      而另一边王宇久不进宫,如今看着自家阿姊这宫中冷冷清清,倒像是永巷里那些个冷宫似的。

      “娘娘。”王宇拜道,“您清瘦了。”

      “阿弟,”王琳将王宇扶起,“你此番入宫,可是有要事?”

      王宇闻言看了下王琳左右,王琳会意道:“你们都下去吧。”众人纷纷退下。

      “娘娘,可还记得阿靖?”王宇坐下道。

      “怎么?”王琳道,“斯人已已,为何还要提起?”

      “前几日,偶遇一无舌老妪,方知当年之事。阿姊,当年为何不告诉我呢?”王宇道。

      王琳放下茶盏道:“你到底知道了什么?”

      王宇将哑婆婆的话给王琳讲了一番,道:“可是陛下是先帝的儿子,臣却是有疑虑的,阿靖最敬重娘娘,拼死也不会委身于先帝的。”

      “先帝自也不会做出此等事。”王琳叹了口气道,“家丑不可外扬,何况是皇家。当年汾王心系阿靖,哀家为着一己私心,将她调到陈瑜身边以充耳目,另一方面也想着让汾王见不到阿靖,从此二人相安无事。等以后再将阿靖指给谢贤,她若不愿意,便让她自己择婿也行。但是万万没想到宫宴之时,汾王醉酒,便酿出此等祸事。彼时敏嘉皇帝薨逝,党争激烈,先帝亲政不足三年,汾王更是被有心人推到风口浪尖之上,没多久就殁了。你让我拿阿靖和她腹中的孩儿如何办?难道我要向先帝言明她乃哀家异母胞妹,纳入后宫不成?!”

      “那娘娘也不能借着瑜贵妃的手杀了她。”王宇道,“她毕竟是我们的妹妹。”

      “汾王离世,先帝好不容易将党争压下。无病还未出生便被害,好不容易哀家才把他从鬼门关里拉回来,如果再出来个汾王之子,那么储位、朝堂、天下,均又将不得安宁。”皇后道,“阿弟,阿姊也是没有办法。”

      “臣弟还有一事。阿姊,当年为何你又改变主意,让楼澈当了无双的师傅?是因为早已料到了今日,还是,楼澈不愿意?”王宇道。

      “阿弟这是何意?”王琳问道。

      王宇道:“这无舌老妪便是这楼澈送到我府中的,臣始终觉得他在谋划着什么,但是此人城府太深。”

      王琳道:“此意是无病提的,他对先帝言楼澈此人为治世能臣,未来相才,若召为驸马,一身才华无处施展,是国之不幸。先帝便与哀家商量,让哀家消了将无双下降于他的念头,让其当了无双的师傅。”

      “此人绝非池中之物。”王宇转而对王琳道,“娘娘,陛下是我王家血脉,阿靖骨肉,请娘娘记住臣下所言。”

      王琳亦看向他:“若非如此,你以为他能活到现在,登上帝位?”

      王宇告退之时,却被王琳叫住道:“阿弟,自从住进这永安宫,我便常常想着这些年,这些人。才发现我最对不起的竟然是你和阿靖。阿弟,为着皇后那个位子,我们都失去了太多。”

      “不,阿姊,毕竟你是幸福的。”王宇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只余她孤零零地坐在高位上。

      已近黄昏,室内变得愈加昏暗,王琳觉得这就如她的心一般,逐渐冰凉、昏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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