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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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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买手机的路上我们都没怎么说话。
他看起来很激动,在我询问他意向的时候,似乎都没听清楚我说什么。
我每句话都问了两遍,
终于挑好了他要买的东西。
奇怪的是,我并不觉得烦躁。
甚至觉得有趣。我还是第一次接触这种类型的男生,憧憬着我,想靠近我,又小心翼翼。他会怎么向我表达情感呢?
踏入阳光,一股暖意迅速地包裹着被空调风吹得昏昏忽忽的我。刚才精挑细选时的精神立刻转化为睡意,看任何东西都仿佛加了高斯模糊一般。
他也察觉到了我的疲惫,很不好意思地看了我几眼。我用余光打量他,在他又一次瞥过来的时候,突然转头。
他又被我吓到了,眉毛几不可见地耸了一下。
我试着扯了一下嘴角,做出一个坏笑的表情。但是似乎并不成功,被空调风吹的实在太冷,最后估计是做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好在他明白了我的意思,也冲我笑了一下。
忽然觉得打在他身上的阳光很刺眼,可能是因为太白了。
我不敢看了,于是眯缝着眼,搭上他的肩往前推了推,盯着他后颈的阴影:“走着,我困了。”
我们在学校后门便分道扬镳了。他去图书室,而我去宿舍睡觉。这听起来像是我们干了对方该干的事。
学校引以为傲的地方是图书室,据说是有很多书。但我感受不到有什么不同寻常,它甚至比我初中的图书室还要小。我去过几次,是帮老师借书还书。令我印象深刻的是装满言情小说的书架占了全部的三分之一。
他去干什么?看言情小说?
我忽然很好奇。但这点好奇很快变成了别扭,就好像小孩子想知道今天的晚餐是什么,这很不魏函。
等我回味了一番今天的所作所为,已经睡着了。
我难得被学校的铃声叫醒,原因可能是我做了一个梦。
梦的主角却是项澜。他站在台上,神态,动作,语气,就像我会做的那样。但是台上不是我。
我站在班级最前面。我回头看,所有人都认真地盯着他。
我转头看他,看他一丝不苟地演讲完,然后露出微笑。这个笑是冲大家的,不可能是冲我的。
然后梦醒了。
学校是普通高中,但是管理并不严。学生在中午或吃完晚饭后出校门是常有的事,只要在上课之前回来就好。
学生不回来的情况也是有的,但是结果不会很好。因此多数想要混水摸鱼的学生,也会跟老师请假。
像请假理由是身体不舒服之类的学生,一般都是在及格线边缘挣扎的水平,偶尔会想着做点不敢做的事,老师也会做个好人打电话给家长。而一些请假理由是出去买奶茶的,基本就是自暴自弃的学生了,多数老师都会表示理解,大手一挥签了请假条。
印象里的项澜是比前者更好一些的。他应该没理由外出,况且之前也跟我说了去图书室。到底去没去我不知道,但他没回来是事实。
上课铃已经响过了,我站在讲台上抄写昨天作业的答案。我有意地在写到黑板角落的时候放慢速度,视线落到旁边公告栏的表格上。
表格对我毫无用处。学习委员完全照抄了前一天的记录。这周缺勤的永远是一个人,下午一栏的格子清一色的数字36,数字都整齐地朝一个方向倾斜,就像是刻了印章敲上去的。
他去哪了?他能去哪了?
这是个我毫无头绪的问题,因为今天是我走近他的第一天,甚至还不到两小时。
等到下课的时候,焦虑已经占据了我半个脑袋。根据我所知关于他的个人经历,我猜测到了很多可能性,但没有一个是好的。
作为他的……朋友以及同学,我很有必要去找他。
电话打不通,这在我意料之中。我草草存了他的电话号码,甩手将被汗浸湿的纸条扔进“不可回收”,往保安室跑。
保安室的李叔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李叔,你看到……这么高一个……
穿白色T恤黑色长裤的男生走出去了吗?”我在我额头比划了一下。
“稍微有点胖的。”我补充。
“好像是有这么一个……”
“皮肤挺白的,他还可能感冒了,我们老师在找他。”
“噢!是有这么一个……胖胖的……鼻子红红的……还背着个包……”说到这时李叔已经熟练地翻出登记表和笔,往门口指指点点,“你是要出去找他是吧,知道他在哪吧,我猜是往左边走了。”
左边的路上延伸着很多巷道,每条巷子里都做着不同的生意,不同的时段有不同的热闹。
右边则截然不同,是正正经经的公路,两边设有绿化带,春季还会开花。公交车站和公园都在公路旁。一般只有住校的学生回家会往那条路走。
直道还未开发,也许是碍于居民在楼前设置的菜地。我家就住在那里。
填完登记表,我便往左边走。
我和也李叔有些交情。老师拜托我取快递时,我和李叔通常会聊两句。虽然不算很熟,但李叔是十分信任我的。
我毫不愧疚于对李叔撒谎,因为我觉得没什么毛病。
出于对同学的关爱,未打报告出校门找同学。这放初中我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可毕竟不是初中了,这位同学也不是一般的同学。老师是不会管这种事的。
一节课的时间,或者比一节课多一点点时间,足够做很多事了。但是用于消遣,是很短暂的。
我去了那群人常去的地方。
我不知道他们和项澜还有没有关系,但一想到以前的事,第一反应就是他们。就算不是,问他们也比较好打听。
一路上是小店铺和街摊的流言碎语,大家光明正大地打量我。一般这个时候常有学生会翻墙逃课来这里。
我将校服拉链拉到底,脱了外套披到肩上,单手摘了眼镜塞进裤兜,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一下子散开了。
拐了几个巷子,我见到了□□。只是那几位不是原来的那几位了,之前的大虎哥现在变成了小虎弟,还有三位一位好好学习去了,一位去外地打工了,另一位不知道飞去哪国了。
我从善如流地跟他们打招呼。小虎给我递过来烟。
我摆了摆手:“我就来找个人,一会还要回去上课。”
峰哥掐了烟,从旧沙发上跳下来,拍了拍我的肩。
“找什么人啊,找到我头上来了?”
峰哥,全名顾峰,是这片地的头儿。大我四岁,早就不上学了。我和他的交情和他妈有关系,两家以前是对门。
“找个朋友,他下午失踪了,电话打不通,我担心他出了事。”
“朋友?”
“也是同班同学。和他有些交情。”
“啥样?”
“有点胖,个子比我矮一点,穿的白T恤黑长裤。”
“虎子,”峰哥转头一扬下巴,“打电话给大吉问问。”
峰哥小弟们到处转悠,总算有一个看着他的。
项澜没到这边来过,他是往右边走的。回想起李叔说过他背着包,我怀疑他是回家去了。
但是回家为什么要关机?
知道了地点,我也不按原路返回了。直接翻墙抄近道。
右边的浦江大道有个小公园,围着学校建的,有一半贴着男生宿舍楼。前年还有学生从那里翻出去,后来学校装了监控,就没人从那出去了。
我有幸去过学校监控室,发现那里的监控是坏的。
我打算从公园绕路到主道,没想到在公园见到他。
他坐在吊椅上,背对着我,地上扔着书包,手边是一团沾满了泥和草的脏被子,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
这个吊椅的位置很隐蔽,适合情侣坐在一起。可惜被学校单身狗们发现没多久就玩坏了,一动就会发出刺耳的声音,锈得不成样子。
我盯着他背影看了一会儿:“项澜。”
项澜猛地扭头。
然后我看到他在吃方便面。
我们对视了一会儿,他总算想起来收了掉到地上的下巴。
他猛地站起来,把面碗放在地上。
“你……我……你怎么会在这?”
“我是来找你的。”
我想等他自己解释,但是他迟迟没有开口,眉毛拧在一起,狠狠地抿了一下嘴,看起来像在表达内心复杂,但我只看到了一个委屈的表情。
“你这是怎么回事?”我指着他的被子,心中猜了个大概。
“就是……被扔下来了。”我和他各揪着被子的一头,抖了抖挂到杠杆上。
“为什么?”
“啊?”
“他们之前也这样对你吗?”
他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我“哦”了一声。
我和他并排坐在吊椅上。他望着自己脚尖,也可能是泡面。
“哎!”
“什么啊!”我被他吓了一跳。
“你……你跟老师怎么说的?怎么出来了啊?现在是不是数学课,你……老王那边咋办……”
“……啊。”我服了,感情他现在才反应过来。
“现在都快三点了……都快上完了……”
我打断他的滔滔不绝:“我是直接出来的,你手机打不通,也没跟老师说什么,我以为你出事了。”
他龇牙咧嘴地看着我,眉毛彻底打成一个死结,暂时是解不开了。
“那是不是要回去啊?哎,肯定要回去……”
他慌乱地站起。
我一把把他拉回原位:“我他妈都出来了,多待一会也不会死。你跟我好好说说,发生了什么。不然回去也不好交代。”
他僵着没敢动,委屈地坐好。
“我……就是我们那个寝室的,”他咽下一大口口水,“我和他们关系不太好。”
“为什么?”
“可能是我……一直没请客什么的,我人缘也不大好,班里……你也知道的。他们就……”
“请客?为什么让你请客?还扔你被子?”
寝室是四人寝,就这么几个小崽子能有什么能耐动手?
“可能因为,”他看了我一眼,“可能因为我比较有钱。”
“……”
“扔被子是第一次,以前是扔枕头杯子什么的。估计是罗强指使他们干的……罗强,你知道的吧?”
罗强,我们学生会的头号黑名单人物,他是校长的侄子,成绩也不差,就是性子坏,又和校霸雷哥有关系,实在不好得罪。但我没见过他,只是略有耳闻。这小子在他们寝室,难怪有这么一出。
“听说过。不是什么好鸟。”我答。
“我要去上课的时候,就看见被子被扔下来,然后就出来了。”
那为什么捡了不回去?我设身处地地想了想,要是我我也不回去了。
“哎……好丢脸啊。”他嘟囔了一句。
因为快下课了,我们也不好回去,于是我提议去我家洗个被子。项澜暂时是不能住那了,还有一个晚上到星期五,他只要今天随便找个地方住就行。附近的旅馆有我认识的人,还可以给他便宜点。
也可以……住我家。我想。
他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方便面都吃不下了。
他在原地收拾,我去推车。因为吃完晚饭后要回家一趟,时间紧凑,所以平时都用自行车。
车棚在学校外面,隔着栏杆是操场主席台,老师和学生的车都混在一起。我把外套的校服留在他手里,里面穿的是私服短袖,即使有监控也不成问题。
我远远地听到有人喊了一声“罗强”,抬头便望见了他。
他站在足球场正中央,抬脚对着一个同学的屁股踢球。那同学被球砸了腰,一下子扑倒在地上,周围一片哄笑。
我看不清罗强的样貌,已经脑补了出了他恶臭的嘴脸。
呕,等着被收拾吧。
回到公园的时候他正在发呆。
他就坐在那一片荫蔽下,脸上一片迷茫。
“走了。”我招呼他。
他亦步亦趋地跟在我后面。
我推着自行车走,看到阳光下拖沓的影子。
感受到后背有一种若有若无的视线,于是回头看了一眼。
视线接触的那一刻,他马上转开了头。
“你……怎么没戴眼镜?”他憋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了问我。
“……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