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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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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9点,一行人到达亚丁景区游客中心,蒋时停好车就往售票处去了。
周仰在后座整理塞得鼓鼓囊囊的背包,徐微靠在车窗翻景区宣传册,老曲在车外摆弄他的单反。
何文亭下车,慢慢地挪到老曲身边,手足无措地小声叫道:“曲叔……”老曲擦镜头的手停下,扭头看身边的小姑娘,低着脑袋,绞着手指,模样抱歉又委屈。
老曲拍了拍她的头:“还是叫老曲吧。”
“对不起,真的,不是有意提你伤心事……都怪我喝多了乱说话……”
“没关系,你提不提事儿都过去了,别难过,等会儿和周仰好好玩儿。”看着小姑娘红红的眼眶,老曲叹了口气。
“一人两张,门票和观光车票。”蒋时走过来,交代了几点注意事项和返程时间,众人拿好东西就各自散了。
蒋时敲敲副驾驶玻璃,徐微开门下车。
“想好去哪儿了吗?”
徐微展开景区宣传册,手指点了两处地方,冲古寺和仙乃日。
“就这两?”
“嗯,其它沿途的你看着安排。”
“你不像来旅游的。”
“……什么?”
“像来科考的。”
徐微一脸正经不吭声,蒋时兀自笑笑,走到后备箱拿出一只黑色双肩包甩在肩上,末了又翻出一根登山杖,递给徐微。
游客中心到扎灌崩约34公里,需要坐景区观光车在盘山路行驶1个多小时。
两人坐上景区的观光车,人不多,蒋时走到最后一排靠左的位置坐下,指了指身前第二排,示意徐微过来坐,说这里看风景角度最好。
一路上都能看到雪山,湛蓝的天空下,皑皑白雪覆盖着黑褐色山体,山间和山脚有深绿的植被,冷冽的空气吸进肺里,说不出的爽快。
蒋时抱臂靠在椅背上,看着徐微乌黑的发顶和白得像雪的侧脸,用舌尖顶了顶腮帮子。
到达观景台,司机说停车5分钟自由活动。车上其他人都下车拍照,徐微托着脸颊朝外看,不远处有一个藏民,匍匐着,两手朝下,额头触地。
“他在拜什么?”徐微转头问蒋时。
蒋时往前指了指,徐微顺着手指看过去,“叩拜神山,仙乃日、央迈勇、夏诺多吉,她们是守护亚丁藏民的神山。”
“仙乃日,藏语意为观世间菩萨,是三座神山中海拔最高的一座,央迈勇,藏语意为文殊菩萨,夏诺多吉,藏语意为金刚手菩萨。”
“这我知道。”徐微看着蒋时的眼睛说。
蒋时不在意地笑笑,“宣传册上看到的?”
“我外婆说过。”徐微转过头去看山,不再说话。
观光车行驶至终点——扎灌崩。从这里到冲古寺,必须步行大约十五分钟。
两人走了一会儿,来到坡前,上方就是冲古寺了。徐微有些轻微的高反,拄着登山杖喘气,看着眼前的坡。
她摸出兜里的烟正要点上,一个宽大的手掌伸过来将烟一把夺走,耳边传来一句话:“找死吗你,嫌命太长?”
徐微抬头看他,蒋时看着徐微有点懵的眼神,意识到自己的话太重,手抵着嘴角咳了一声:“高反是因为缺氧,再抽烟只会加重不适。”
徐微低低地“哦”了一声,拄着登山杖向前走去。
仙乃日神山脚下,海拔3880米,冲古寺。
可能因为是淡季,无人看守,庙内散落许多钱币。徐微看着眼前的寺院,大体修复得很好,灰白的墙,红黄的顶,彩色的布帘被风吹得扬起,却依稀还能看出曾经损毁的痕迹。她想起老太太的话:“那里一片残垣断壁,不知何时建成,不知经历过什么,又如何成了那副模样。”
冲谷寺的位置很妙,它安静地与对面三座千年不化的神山对视着,任脚下的草甸繁茂或是衰败。
徐微向经堂走去,蒋时没有跟随,只站在门口看她的背影,笔直地站在堂内供奉的佛祖释迦牟尼佛像前,他心里想,她可有所求?
徐微转了一圈走出来,站在树下喝水,蒋时慢慢踱过来说:“走吧。”
接下来一路都是铺好的木栈道平地和阶梯,好走了很多。木栈道两旁有很多玛尼堆,从雪山留下来的水冲刷着溪里的石头,激起白色的浪花。
两人走到仙乃日珍珠海旁的草地坐下,已经是中午1点了,不远处的河滩,有游客捡了乳白色的石子,在地上摆字,无非是些祝福和秀恩爱的字眼。
蒋时从包里掏出面包和火腿肠,拿了一些给徐微,再递过去瓶水,自己先咬开包装袋吃了起来。
徐微歪头看他认真问道:“向导劳务费里没含午餐吧?”
“不含,这是随机赠送。”蒋时头也不抬地说道。
吃完简单的午饭歇了一会儿,蒋时带着徐微走环湖栈道。
仙乃日就在眼前,白雾缭绕,巍峨庄严,直直地耸入蓝天;珍珠海不大,却正好装进了仙乃日的倒影,如镜面一般,完美对称,透澈明亮。
从古至今,一山一湖,经年依偎。
徐微趴在栈道扶手上,侧头看着这座神山,她好像突然就懂了,那种情感,平淡却又刻入骨髓,任时间也无法将它抹去。
“据说藏民若能够朝拜三次神山,便能实现今生的愿望。”蒋时说完,与她一同看着这山。
习惯的沉默中,徐微突然开口:“阿婆说,那年在冲古寺,第一次见到他,那件灰扑扑的衬衫她就记了一辈子。”
蒋时看过去,徐微解释:“我的外婆,见到我的外公。”
“藏区和平解放后的几年,外公随地质考察队过来了,阿婆是第二年进的藏,随队护士。相识三年后,就在这里,仙乃日山脚下,队员给办了简陋的婚礼。”徐微脖子累了,换个姿势接着说:“高原条件太差,几年后,外公因为身体原因,不得不调回内地,正好赶上□□,虽然后来有平反,却落下病根,没多久就离世了。阿婆活在怀念里,日复日,年复年,去世前唯一的遗憾,是不能再来看一眼。”
蒋时漆黑的眼睛地看着她,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
徐微像是轻声自语,也不在乎是否有人听,站直身体,活动了下脖子,轻声说:“走吧。”
从仙乃日出来后,回程选的是木栈道的捷径下山,路上铺的都是圆柱形木头。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除了蒋时偶尔指路,解说景点时两人交谈的声音,四周都很安静。
突然,从旁边的岔道闪出一个人,撞了徐微一下,蒋时一个跨步上前扶着,徐微才没有摔倒。
一个20出头的小姑娘,笑嘻嘻地说抱歉,后面跑上来一个身着牛仔服的藏族男子,把手搭在小姑娘肩上。
蒋时看着那名藏族男子,眼神一黯,不着痕迹地遮挡在徐微身前。
“哟,这不是蒋老板吗?好兴致,来游玩啊。”那人语气轻佻。
蒋时不作声,只站着,那人见他没反应,嗤笑了一声,揽着小姑娘的肩离开。
视线被蒋时宽厚的肩背遮挡,徐微什么也看不见,只听到一男一女渐远的对话。
“那人谁啊,你认识?”
“一个老熟人。”
徐微感觉身前的这具身体肌肉紧绷,似乎充满着愤怒和戒备。
回游客中心的大巴,依旧是盘山公路,司机开得非常惊险,蒋时全程闭眼靠着椅背假寐,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高原的天气说变就变,天气预报从来没准过。到达游客中心时,已经是傍晚,四周昏暗,天空开始飘起了雪花。
老曲、何文亭、周仰,前后脚相继回来,所有人都累了,回程一路无话。
这趟累够呛,众人回到镇上找家馆子草草解决了晚饭就回旅馆休息。
路上,何文亭接到一个电话,小姑娘兴奋地给对方描述,转山转湖,骑马徒步。
“哥,你有机会一定要来,真的很美!”对方不知道回答了什么,小姑娘咯咯直笑。
“哦,那是一起包车的同伴,路上遇到的。”
“是吗?这么巧啊,等会儿发给你。”
挂了电话,何文亭凑过来神秘地对徐微说:“唉,徐微姐,昨晚我把这几天照片发我哥看,结果你猜怎么着?”
徐微看着对方没说话,等候下文。
“我哥说他认识你唉!说是老同学,很久没联系,刚问我要了你的电话,你说巧不巧,他叫何俞,你还记得吗?”
到旅馆前厅的时候,老曲接了个电话,众人还没散,他匆匆走来找蒋时。
“蒋时,我明儿一早得赶去稻城机场,接下来就不和你们一起上路了。”
蒋时看他匆忙的神色,也不多问,点点头,说道:“赶机场得很早,可以让央金给你联系一位司机。”老曲口中说着感谢。
何文亭开口询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老曲苦笑了一下:“我前妻的医生说,她的抑郁症加重,情况不太好。”
“我应该回去照顾她的。”随后又补了一句,“不管如何。”
何文亭还想说什么,周仰轻拉了她一下,她不甘心地住了口。
老曲抬手扒了扒头发,站直身体对大家说:“这几天很愉快,也很难得,你们接着走,咱们有缘再见。”说罢转身上楼。
徐微在房里抽了半盒烟,浑身都是焦躁的气息,脑子里乱糟糟一团,不光是老曲的事情,还有何文亭的话。
“我哥说他认识你唉!”
“他叫何俞,你还记得吗?”
“刚问我要了你的电话……”
一字一句,反复敲打着她的耳膜。那些她刻意遗忘,不去触碰的腐烂旧事,就这么毫无预警地卷土重来。
何俞、何文亭,原来她是当年那个扎着羊角辫扒着门怯怯看她的小女孩,世间事真是妙不可言,徐微自嘲地笑了笑。
她又想起老曲关于他前妻的话,末了,她起身从钱包里拿出了什么,开门向外走。
老曲房间的门没关,他正一边弯腰收拾登山包,一边和旁边站着的蒋时说话。
徐微轻叩了一下虚掩的门,屋里两人停下交谈,齐齐看过来。
徐微走到老曲面前,将手中的名片递过去,一口气说完:“这是我的名片,如果你要发表游记,我能帮上忙,也认识业内不错的心理医生,你要是需要可以找我帮你联系,明天路上一切顺利。”
老曲郑重地道了谢。
徐微刚跨出门,蒋时拍了拍老曲的肩,说:“先走了。”
他在楼梯那儿追上徐微,闻到她身上浓烈呛人的烟味时,皱了皱眉。
“抽这么多烟?”
“和你有什么关系吗?”徐微奇怪地看他一眼,径直走上楼梯。
蒋时站在那儿兀自回味徐微刚刚那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 我慢慢写,大家慢慢看,如能入眼,就不要吝啬评论和收藏呐
今天风大,出门被呼啦啦地卷了一头乱毛,秋光美好,奈何易逝,北方的秋,天高远,风宜人,这是一年中最舒服的时候啦,要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