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考花根

2、第 2 章

　　“时哥，你回来啦？”一道明朗的男声从店内传来，伴随着哒哒地小跑。
　　蒋时率先推门进入，达瓦迎上来，黝黑的脸庞扬起明亮的笑容，他探过头看了看蒋时身后的徐微，正要开口，蒋时拍拍他一头小卷毛的脑袋，说了句“招呼客人”，便径直走进了店内的隔间。
　　达瓦冲还站在店门口的徐微热情笑道：“进来看看，有什么需要的吗？”徐微抽完最后一口，将烟头摁进店门口的垃圾桶。
　　店不算大，但东西齐全，都是来往川藏的旅客所需的装备。
　　“冲锋衣有吗？”
　　“有的有的。“达瓦拿过一件荧光粉的展开，这颜色看得徐微眉心一跳，摇了摇头，连看了几件，都不满意。
　　“那你看看这个，这款是店里最好的了。“达瓦边说边拿起一件递给徐微，米白拼藏蓝色。
　　“轻量两层半压胶，YKK全防水拉链，可拆卸三向可调节风帽，全防水拉链插手口袋，隐藏式下摆防风抽绳，拼片立体剪裁衣袖，可调式弹性袖口，带一个内置拉链胸兜，后背网格内衬。”
　　发觉徐微看着他，达瓦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这款真的很好，我就把官方介绍背了下来。”
　　徐微问他价格，达瓦伸出两个手比了个数，怕她嫌贵，嘴里解释着：“别看贵，真是好东西，要在大城市得翻好几倍呢……“
　　“这款没你的码了。“蒋时掀开布帘走出来，打断达瓦的絮叨，右手握着一只搪瓷水杯，看向徐微说道。
　　达瓦忙说：“这个码不能穿么，就剩这一件了，你是什么码啊？“
　　徐微挑眉，还没回话，蒋时又答：“小码。”
　　同时，徐微的手机响了起来。
　　“喂？”
　　“唉，徐小姐，我是你包车的司机，你约着明早往稻城去的……”
　　“我知道。”
　　“是这样的，真是抱歉啊，我家里临时出了点急事，这阵子都接不了活儿了……”
　　“……”
　　“给你添麻烦了，定金我退还给你，真是非常抱歉……”
　　“嗯，好的。”
　　对方没想到徐微这么好说话，顿了一下，才说道：“谢谢理解，稍后你查一下退款。”
　　徐微挂了电话，皱着眉看手机屏幕暗下去。并不是她好说话，只是对方都这么说了，不管出于何种理由，都没必要再掰扯下去。她抬手捏了下眉心，有些烦躁，得花时间重新找司机了。
　　达瓦觑着徐微有点难看的脸色，小心地说：“唉？那什么，是要找司机吗？”
　　徐微看着达瓦不吭声，他随即解释道：“刚刚那边讲话很大声……”
　　“唉，对了，时哥回来了，时哥，接活不？”达瓦一拍脑门，扭头看向倚在柜台边喝水的蒋时。然后又冲徐微说：“时哥在这圈子可是口碑保证啊，不吹牛，这片儿绝对是这个！”说罢竖起大拇指，一脸与有荣焉之色。
　　蒋时走近，揉乱达瓦的一头卷毛，越过他，站在徐微面前，开口道：“行程是什么？“
　　徐微直视眼前的男人，他遮住大部分灯光，搪瓷杯里腾起的热水气模糊了他的五官。
　　“先去稻城，亚丁，再去色达。”随后又补了一句“包车。”
　　“路线没问题，但包车不行。这边正好有三人，明早出发，还剩一个位置。”蒋时停顿了一下，从头到脚快速扫了眼徐微，语气淡淡：“为了安全，不建议你包车。”
　　徐微看不清他的神情，只隐约看到微微勾起的嘴角，再细看，却什么也没有。

　　6点55，徐微裹着深红色大围巾，只露出双眼睛，拖着行李箱笔直地向主街口走来，背后是耀眼的橘色日出。
　　蒋时靠着驾驶座车门抽烟，眯眼看着她走近，从模糊到清晰，一路冲破了雾霭。
　　车前站定，徐微打量着承担她接下来行程的交通工具——一辆半旧黑色三菱SUV，车身印着不少溅起的泥点。嗯，还算满意，虽然糙，但比面包车好太多。
　　徐微打量车，车主人看着她，迎上蒋时的目光，徐微脸色淡淡。
　　“还满意吗？”蒋时吐出口烟，语气轻飘。
　　徐微不答话，抬腕看表，问道：“其他人呢？”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抱歉，晚了一点。”
　　蒋时掐掉烟，走上前和那人打招呼，顺手拉过徐微的行李箱，向后备箱走去。徐微跟上去，脱下双肩包，一块儿放了进去。
　　“你好，我叫曲毅，你可以叫我老曲。”老曲声音嘶哑，如同被砂石磨砺过，右半边脸覆盖着2/3的浅色疤痕，身材偏瘦，但还能看出，是个斯文的中年男人。
　　虽然乍一看有点吓人，但对方透露着善意，徐微轻轻一笑，坦然地回视：“你好，叫我徐微就行。”
　　“唉唉，你们都到啦，我们晚了很久么？哎呀，几分钟几分钟。”女孩的声音充满活力。
　　徐微和老曲回头，看到扎着马尾的女孩俏生生地站在身后，年轻得就像此时正在升起的太阳。
　　“咦？你不是昨天大巴上那位么？还记得我吗？叫醒你吃午饭的，我叫何文亭。”女孩大方地伸出手，冲徐微笑。
　　徐微轻握了一下，回她：“徐微。”何文亭又转身同老曲打招呼。
　　旁边，蒋时和一个男孩整理好，合上后备箱。何文亭露出小白牙笑，指着男孩：“我男朋友，周仰。”

　　这一路绝大部分都是柏油路，从康定进入折多山地带之后，海拔瞬间升为4200米。过了折多山，就开始真正的进入康巴高原地区，一路都是盘山公路，车窗外是绵延起伏的雪山。
　　开到新都桥时，海拔相对低一些，憋了一路的何文亭再也坐不住，要求下车看看，说这里被称为“摄影家的天堂”。蒋时靠边停下，交代了两声，何文亭就拉着周仰去拍照。
　　徐微下来靠着副驾驶车门，做了个深呼吸，抱臂看远方。
　　刚下过阵雨，触目可及之处，干净得宛若新生。草原、柏杨、山峦，如明亮的油画一般，看得人心舒畅。
　　老曲下车站在徐微旁边，看着眼前的景，偶尔抬起相机拍几张。蒋时绕着车头走过来，嘴里叼着烟。
　　“要吗？”蒋时将烟盒递给老曲，老曲摆摆手，正要转向徐微时，徐微开口：“谢谢，我有。”
　　蒋时轻笑一声，收起烟盒自顾地点燃了烟。
　　“蒋老板看着不像本地人，在这儿呆多久了？”老曲开口同蒋时搭话。
　　“叫蒋时吧，七年了。”蒋时抽着烟漫不经心地答。
　　“怎么，是七年前来一趟就被这儿的景留下了？”
　　“算是吧。”
　　老曲见他不愿多聊这个话题，便识相地打住。
　　徐微仿佛没听见两人的谈话，只看着前方。

　　何文亭和周仰上车后，兴奋地聊着，偶尔问几个问题，蒋时一一作答。
　　突然，何文亭问徐微：“徐微姐，你是做什么工作的？”随即自己又接了一句“是该叫姐吧？我今年22了。”
　　“我26，编辑。”
　　“哇”小姑娘惊呼一声：“看着不像唉，感觉就比我大一点儿。”
　　一车人都笑了起来，徐微歪头靠在车窗，语气笃定：“真的26。”
　　蒋时侧眼看了看徐微，见她正眯着细长的眸子，用手拢起围巾包住头，遮得严实，不由得问了一句：“冷？”
　　“晒。”徐微边说边戴上墨镜。
　　“…………”

　　接下来的行程，路况不是很好，遇到个别路段施工，停了一会儿，断断续续地行驶。
　　行程过半，到达理塘，是目前的海拔最高点。已经中午1点，蒋时在县城里就近找个路边停下，招呼大家下车吃饭。
　　到这里海拔已经上来了，4000多米，所有人除了常年来回跑已经习惯了的蒋时，都蔫蔫的。尤其的何文亭，前段路太过兴奋，耗了体力，这会儿像只霜打的茄子。
　　众人对吃什么没太大意见，蒋时想了想，领着拐进一条巷子，来到一家不起眼的小门脸前。老旧的招牌上，用汉字写着“老郑川菜馆”。
　　正好错过了高峰，店里人不算太多，只见服务员自己围着桌子在吃饭。蒋时冲饭桌上胖胖的大叔打招呼，大叔放下碗起身，蹭到蒋时身边，一拳砸在蒋时的胸肌上，揉揉手，嘴里不饶人：“一段日子不见，怎么越来越硬啊。”随后笑得大肚子微颤。
　　“饭店老板兼掌勺，老郑。”蒋时向大家介绍，又转头对老郑说：“带人走稻城，来几个菜，清淡点，具体你看着办。”说完招呼大家坐下。
　　老郑拍着肚子笑呵呵，“行，马上就来，饿了吧，上午听人说来路不好走。”留个话音，人已经钻进厨房。
　　周仰有点轻微高反，问题不大，他扶着何文亭坐下，担心地问蒋时：“时哥，文亭来时吃了药的，怎么还是高反了？”
　　“预防高反药的药，效果一直都有争议。”他答完周仰，问何文亭“你撑得住吗？”
　　小姑娘靠着周仰点点头：“还行，撑得住。”
　　“车里有医用氧气枕，不要勉强，平原人来到高原不适应，身体机制需要一个自我调节的适应过程，关键是调整好心态，放松情绪，多喝水，慢慢让身体自己来适应环境，之后会缓解很多。”蒋时边喝水边说。
　　何文亭和周仰点点头，来之前他们看过很多攻略，也大致了解。
　　徐微和老曲感觉还好，两人不咸不淡地说着话。

　　菜上桌，三荤三素一汤，色泽鲜艳，饭香扑鼻，慰藉了众人一路疲惫的身心。
　　老郑见大家吃完，过来坐在蒋时身边，蒋时掏出烟盒，递给他一根。
　　“怎么样，还可以不？”老郑笑眯眯地问。
　　见大家不住的点头，老郑勾过蒋时的肩说：“你们可算找对人了，这小子厉害，跟他走没错，懂行儿。”蒋时抽着烟，咧嘴笑了一下，也不说话。
　　缓过劲来的何文亭凑上前，露出八卦的笑容：“时哥这么厉害，有女朋友没？”周仰赶紧拉了一下何文亭，觉得她问的问题太私人了。
　　“这有什么，在路上都是朋友嘛。”何文亭一脸正气地说。
　　“哈哈，倒是没有，不过你看我店里的小姑娘们，每回他来，眼珠子就粘他身上咯。”老郑爽朗大笑，边上几个在收拾的年轻服务员，红着脸啐了老郑一口。
　　徐微听着他们说话，从兜里拿出烟盒咬了一根烟。
　　“唉，徐微姐，你也抽烟啊。”何文亭惊奇地看着徐微，徐微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走的时候，老郑出来送他们，手里拿着两个奶茶杯，递给何文亭和徐微，“自个儿做的牦牛酸奶，你们女生拿着路上喝。”说罢拍拍蒋时的肩：“路上小心，有事儿没事儿常来看看我。”

　　回到车上，蒋时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道：“接下来往稻城开，相对这里海拔会低一点，你们调整一下。”
　　开了一个多小时，后座的三人相继睡去，车内一片安静。
　　蒋时歪头看了眼徐微，压低声音问：“不睡？”
　　徐微拿起酸奶，正准备掀盖喝，听到蒋时的问话，看了他一眼：“不困。”
　　“你放心，你们都睡了我也不会犯困。”蒋时好像猜出徐微的心思，促狭地说了一句。
　　徐微也不解释，捧着酸奶慢悠悠地喝，半晌回了一个“嗯”。
　　蒋时再次看过去，徐微依旧裹得严实，靠着车窗小口小口地喝着酸奶，嘴唇上沾了一圈乳白，像极了车窗外远处的雪山顶。蒋时松开握着方向盘的一只手，摸了摸鼻尖，收回目光继续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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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达瓦：时哥，为毛你一眼就能看出她是穿小码？
蒋时：呵。
根：咳，达小弟，这就是男人与男孩的区别啊~(○｀ 3′○)
大实话，前面几章，女主的性格并不讨喜，我写的时候，偶尔跳出来以读者的视角看，也觉得她别扭，可是，没有人是与生俱来的冷漠，万事自有因缘。我给女主角色定位时，有参考一些事，能一直追下去的读者，不妨猜猜。
看了的同志们，评论一下让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