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良天姬》正版花酱

9、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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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间一场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几乎淹没了一切。许是天界司雪的仙神散雪时不小心睡着了，手里的篮子倒扣在了云端上，里面的雪于是落得毫无保留。

　　将军府里由是格外热闹：一众宫婢一边因这数年难遇的大雪而兴奋，一边又因要早起扫雪而抱怨。叽叽喳喳了半天，一众人全副武装，各自将自己严实包裹起来，纷纷抄着大扫帚涌进大院里。

　　夜行用罢早膳便上朝去了，独留金也在暖烘烘的被窝里睡得酣然。想来，随军多日，金也一直没有好好地睡过觉。桌上依旧放着昨日带回来的糕点，凉了依旧可以吃。只可惜不能看见金也尝到这美味时的神情了。

　　院里一众宫婢见大将军离开，过了一会儿，渐渐开始谈笑起来。

　　“知道么？今天一大早，嬷嬷就被将军身边的那个黑衣人教训了一顿。”“教训”一词显然有些夸张，影子绝非无礼之人。

　　“啊？为什么呀？”有几个宫婢的消息显然不是很灵通。

　　“因为……”最开始说的那个宫婢刻意卖个关子，众人果然都慢下了手上动作凑上前来，仔细地听，“大将军根本没有要动那个女人的意思，而我们却给她喂了桃花仙。”

　　听到“桃花仙”这个名字，众人面上都现出意味深长的笑意。

　　不过还是有宫婢注意到了重点：“我们把她伺候成那样，送到将军房里，将军都对她没有什么意思，还动了怒，那么，将军对这个女人根本没什么想法啊。搞了半天，我们岂不是被她耍了啊！”

　　“她自己说她和将军睡过。”

　　“她骗我们？”

　　一个有些见解的宫婢说道：“她没有那么大胆子。而且，若是换做是旁人，依将军的一贯作风，估计早就被扔出来了。再说，将军早上也没有吩咐我们给她另收拾间屋子出来。我估计，是将军出征时一时兴起，现在不喜欢了，又不好把她甩掉，怕有损名誉。”

　　众人听罢，都觉得非常有道理，沉思着，面上都很愁苦：“太可恶了，那她岂不是要一直在将军身边了，可将军也不喜欢她了。”

　　“那现在是什么情况？”

　　“估计是留在身边做个贴身侍女吧。”

　　“侍女？”众人若有所思。若再把身份往上抬，也不行，将军又没有给她什么身份。

　　青云大将军夜行是何人？年少便率兵出征，驰骋疆场，一战成名。现下，更是炙手可热，甚至可以只手遮天。胥文帝将国家治理得同他本人一样日渐衰弱，又无子嗣，朝中凡是有些远见与背景的大人，哪一个不随相国站在夜行一面。若不论这些，夜行那一张好皮相，就算是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公子，也会有一堆小姑娘排队想要嫁的。不过夜行一直和异性保持距离，身边一直没有女人，现在突然带回来个黄毛的西域姑娘……

　　“哼！”一个宫婢忽然一扔扫帚，愤愤不平大喊道，“既然是侍女，她就得跟我们平起平坐，跟我们一起早起抄家伙干活！”

　　众人顿时醒悟：“她现在在哪儿呢？”

　　“十成在大将军屋里睡呢。”

　　“唉，谁敢去将军屋里叫呢？等她自己出来吧，让她和我们一起干活。”

　　“皇宫里有皇宫的规矩，而且这里还是胥国的皇宫！她一个西域人，说不好听点就是个战俘，本应去做奴隶的，别以为勾引过大将军一次，大将军心软把她带回来放在身边，就可以无法无天。”

　　“是的。”众人达成一致。而且人多了，胆子也大了起来，甚至为要做一件一个人不敢做的事而感到兴奋起来。

　　似乎是因为被刚才那一番听起来十分义愤填膺、振奋人心的话煽起了怒气的同时又坚定了决心，众人扫雪扫得格外用力起来，“唰唰唰”的声音在将军府偌大的院中响成一片。沉默不语中，众人都在等着那个西域女子从大将军的卧房里走出来。

　　可金也真的太困了，加上又喝了一杯酒，晕晕乎乎睡到很晚才醒来。

　　她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找到了床边夜行命人为她取来的正常而暖和的衣裳。她一边换衣服一边环顾四周，屋里空荡荡没有一个人，想来夜行大概去忙宫里的事了。

　　“唉。”金也叹了口气。夜行平日在宫里一定有很多事，顾不顾得上她先不说，答应今天带她去宫外玩的事还记得吗？

　　一边愁苦地想着，一边在本能的驱使下打开了夜行为她留的糕点盒子。但是她并没有多么惊讶其中精致而香气扑鼻的糕点。皇宫中的糕点，和天宫上的差不多。眼前软糯清甜的雪汤圆，她在天宫上吃过几次，二者之间只是略有不同而已。譬如天宫上雪汤圆不会撒芝麻，众仙神喜欢在馅料中调入许多种类的仙草。

　　不过嘛，金也其实并不很喜欢那些仙草。相比那样的清香，凡间的馅料甜得纯粹，感觉更好吃。

　　金也磨磨蹭蹭地吃完点心，又洗漱收拾完，差点就没想出去。后来实在无聊，才想着要出去到宫里随便转转的。难为一群宫婢刻意将扫雪的活做得很慢，也幸亏昨夜积了极厚的雪，才让她们在拖沓着扫了这么久之后，终于等到了金也慢吞吞地走出来。

　　金也本想直接走出府去，没想到刚走到大院，就看到一群宫婢都在站着看她。其实站着看她也没什么，可是她们横在了她与府上大门之间，就显得十分针对了。

　　金也沉默了半晌，没有搞清眼前是什么状况。这群宫婢个个包裹严实，手里提着扫帚，看着她们身边那一堆堆雪，就知道她们是在扫雪。那她们一看见她，就停住动作，一起向她看去，又是什么意思？而且她们的目光分明不像昨天那么平和，好像……有些敌意。

　　金也想了半天没想出什么结果，迈开步继续走自己的路，准备无视这群奇怪的人。

　　“喂！”一个宫婢忽然冲她叫道，语气倒是很不客气。

　　金也停住脚步，转过脸疑惑地看向她。

　　“府上不养闲人，你什么名位都没有，就得跟我们一样干活。快过来扫雪。”那个人一边说，一边向金也丢过来一把扫帚，落在了金也的脚边。这是她们早已为金也准备好了的。

　　“你……”金也想要拒绝，可是仔细想想她说的话好像也没什么不对。胡然国公主的身份，在胥国能有什么用？没被送去做奴隶就不错了。就算她是被夜行带回来的，现在夜行不在，也不能帮她说什么话。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想了想眼下形势，金也于是决定先忍忍，把雪扫了，看看扫完雪她们还有什么事情再说。

　　于是，金也没有再说什么，慢吞吞走上前，拾起了扫帚，加入了她们的行列。

　　那众宫婢面面相觑，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听话，也没什么话说了，一面继续扫雪，一面时不时偷偷去观察金也的一举一动。

　　但是，只坚持了一刻钟，金也就受不了了。她此时身上穿着的衣服耐看但是并不厚实，而那些宫婢都是有备而来，一个个将自己包得像熊一样严实。而且，她们很有经验，还在双手上缠了厚厚的绒布条，握着扫帚一点都不凉。然而金也拿着扫帚的手早就没知觉了。放到眼前看，手上皮肤都青了，指甲也变紫了。

　　金也实在受不了了：“喂，你们还有没有缠手的，给我缠一下，我手都冻得没知觉了！”

　　然而那众婢女置若罔闻，手上的活依旧，至多几个人看了她一眼。

　　“这样我没法干活啊？”

　　半天，还是没人理她。她又说：“给我件厚点的外衣也行。”

　　依旧没人搭理她。那些宫婢就在她周围，却各自忙着自己的，对她的话充耳不闻。

　　金也忽然明白了，她们分明就是故意的，故意在为难她，从始至终。虽然一开始她们似乎并不友善，但她也没觉得什么。现在，她反应过来，来了气，把手里扫帚一扔，道：“要是这样的话，我就不扫了！”

　　“你敢？”其中一个宫婢闻言，恶狠狠瞪她一眼。看样子，这时候再不理她，她就要撒手不干了。

　　另一人紧接着说道：“这里是将军府。你以为你是将军带回来的，就能无法无天？将军不过是可怜你，若是你做的太过分了，我们就……”此人突然没了声。

　　“就？”

　　“罚……罚你。”

　　“罚我什么？”

　　“你管罚你什么，你就得做。这是规矩，我们这里就有我们这里的规矩！”

　　虽然她们语气咄咄，但金也明显听出来她们底气不足。仔细想想，她们再凶也不过仗着人多势众，这府里她们待得久些，还有夜行现在不在府上罢了。再怎么说，她们只不过一众宫婢，和她八竿子打不着，要罚也是夜行罚她。金也看出来了，她们其实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既然这样，那我不扫了。”金也说罢，放下扫帚，转身就走。

　　“你！”

　　“姐妹们，抓住她！”不知道宫婢中的哪一个忽然如此大吼一声。

　　一声吼在身后炸响，金也惊讶极了，没有想过她们会将事情做得这么绝。大概是那声吼太果断、太有气势，众人又都在气头上，听后便如同听到了圣旨。

　　一扭头，金也看见一众宫婢都扔掉了手中的扫帚，乌压压一片向她冲过来。她真的被那阵势吓了好大一跳。于是，她赶紧跑起来，冲出了将军府。幸好府上朱门大开着，要不然她非得被身后那群疯子活捉不可。至于被抓起来到底会怎么样，她并不知道。

　　偌大的皇宫中，大大小小的宫道交错在一起，宛如迷宫。对于金也来说，更是摸不清方向，只能四处乱跑。但是她还是很聪明的，为了甩掉后面的“追兵”，每每遇到岔路，都转最急的弯。

　　也幸亏如此，她落了后面的宫婢们一大截，不小心摔了几次爬起来再跑时，也不至于被追上。

　　是的，她摔了几跤，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情况太过紧急，倒是没觉得多么疼。爬起来再跑时，速度倒是不减。

　　宫中四处积雪，趁王公大臣们上朝的时候，宫里几乎所有的太监宫婢都被动员起来清扫。所以，几乎每一条宫道上都有一个嬷嬷或者公公指挥着一队太监宫女正在忙活着。

　　金也在无数条宫道上飞奔而过，留下一道道金色的影子，还有一众人吃惊不已的神情。

　　“真是厉害，在这么滑的道上跑，也不怕摔着。”一嬷嬷喃喃道，“现在的宫女，都这么活泼么？”

　　身旁一宫女便顺着她道：“就是，宫里真是什么人都有。”

　　“或许是什么万分紧急的事。”另一人揣测道。

　　正说着，已经摔了几跤的金也又摔了一跤。

　　但是摔多了，她只是觉得骨头有些痛。反正浑身都冻得半僵了，痛一点也无所谓。她坚强地爬起来继续跑。

　　一旁的人于是看得更加瞠目结舌。

　　不一会儿，追赶金也的队伍才浩浩荡荡地出现。

　　“发生什么事了？发生什么事了？”某公公细嗓尖叫道，拦下那乌乌压压一众人。

　　“请公公切莫拦我们，情况紧急，我们在追人啊！将军府里有人不干活跑出来了！”将军府里的宫婢们一边追一边气喘吁吁地喊。

　　公公眯眯眼一瞪。

　　朝中不过两位将军——青云大将军夜行和虎威大将军破风。而两位将军中，只有夜行的府设在宫中，所以一说“将军府”，众人都知道指的是夜行的府。

　　天哪，那么优秀的将军的府上，竟然出现这样的宫女？

　　“快，帮帮忙！”各处扫雪的太监宫女都反应过来，加入了追金也的队伍。青云大将军是朝中何等叱咤风云的人物，前途更是不可限量，帮青云大将军抓人，想想都觉得风光。

　　“天哪。”金也越来越觉得事情不妙。方才还甩了后面人一大段，她都考虑是否该止步了。可是，现在，怎么感觉后面追她的人又赶上来了，而且人越来越多，脚步声越来越重。

　　而回头一看，确实如此。身后已不仅仅再是最初的那一批宫女了。金也额角不觉冒出一点虚汗来，不敢想象假如被抓到会是怎样的下场。

　　冬日的晴空，橘红的太阳初升，毛茸茸的，将柔柔的光斜斜射进玉清宫的百叶窗中，射在一面狼烟四起的棋盘上。璞云公主与长倏正在对弈。光线有些阴暗，宫内显得格外古旧清静，时光仿佛被拉长了许多许多。

　　打破这一切的，是宫外忽然的一阵喧闹。

　　璞云闻声起身，走到台上去看，完全不顾了棋局：“大清早的，不知道有什么热闹事。”

　　长倏已然落子，看着对面空荡荡的坐榻摇了摇头，叹息道：“你还是静不下心。”尔后无聊地执起旁边小几上的茶盏细品。

　　“我劝你过来看看。”璞云看了一会儿，语气听起来有些奇怪。

　　长倏本无兴趣，但对璞云不同寻常的语气有所察觉，不明所以，于是决心起身去看看。

　　二人此时身处宫中一阁楼三层，外有一小阳台，便站在台上一同倚着栏杆向外望去。

　　却见，宫墙外何其浩荡的一众队伍正吵吵嚷嚷地追着某个人跑。而那看起来万分可怜无助的、被追的人……

　　“那不是夜行从胡然国带回来的女子么？”璞云很是讶异。

　　长倏看见了。那一头浅黄色的发空中飘着像一朵云，眨眼睛就飘过去了。这金也跑得是真的快。而此时这势头，她这是要绕着璞云的玉清宫跑大半周。

　　听得后面那众人声音嘈杂：“抓住那个不干活的宫女啊——”

　　“这……”长倏一想，就想到夜行此时正在上朝，发生了什么心里于是有了个大概，“我去去就来。”

　　“……好。”璞云有些懵，但也赞同于长倏，无论发生了什么，都应该把夜行带回来的这个女孩救下来。

　　此时，那众追着的宫人里，不知哪个不小心的不慎脚下一滑，瞬间栽到后一人怀里去了，尔后连锁反应，又带倒了后面一大片人。

　　再看看最前面风一般的西域女子，璞云内心佩服不已。

　　殊不知金也已经摔过不知几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