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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五 ...

  •   *

      话说,天界有一位赫赫有名的神君,名为卿相。他就连下个凡都会引得无数仙神齐聚坠仙井围观,惊叫连连,毫不夸张。

      因为,卿相神君,是天宫里最俊逸的神君。如果这样说对其他神君未免太无情,就姑且将他称作是“最俊逸的神君之一”吧。

      不少女仙闲来无事,喜欢收集卿相神君的画像。当然,画像都是画技高超的花痴兼跟踪狂偷偷画的。画像养眼无比,自然必须要挂在卧榻旁时时欣赏。因为这个,她们时常和相爱的神君大闹一场。但是丢弃画像,那是不可能的。山崩地裂都不可能。

      卿相神君不仅容貌数一数二,还举止潇洒,学识渊博,仙法超群。若非要挑一个缺点出来,大概就是他性子有些清冷。一来,卿相神君鲜少外出活动,不能常常让众仙拜倒在他的袍下欣赏赞叹,只能靠看着画像解馋;二来,卿相神君不近女色,到底怎么才能与他开始一段金玉良缘的佳话?真让人脑壳痛。

      不过,这一性情也终于让卿相自己经历了些坎坷。甚至还累及司命,让司命也头痛不已,扶额连连。

      因为,他已经为卿相写了至少三卷凡间的命数了。

      卿相神君资质禀赋超群,两千岁就可以飞升上神了。但他到现在两千零一岁都没有成功。若这飞升上神的劫是同以往一样的雷劈之类,受些皮肉之苦,绝对不在他的话下,甚至不甚痛痒。但上苍也似乎发觉了这一点,不能让他飞升上神这么轻松,必须受些苦头。于是他飞升上神所要历的劫,是一情劫。

      司命为他写了三次劫。他下凡渡了三次回来都没成功。两个人都有点懵。

      “为什么?”卿相问司命。

      司命扶额,半哭道:“神君,我为你写进凡间命里的女子,三个都是绝色,一个比一个更绝色,你到底哪里不满?你直说出来好吗?我改,我认真改。甚至,你虚拟一个梦中情人,我也给你造出来。”

      “没什么不满。也没想过什么梦中情人。你为我写的女子,我待她们也都很好,凡间的每一步,也都按照命数在走,不知道哪里有差错。”卿相如实说道,歪着脑袋用手指叩叩案面。

      回想司命为了让他动情,到了第三次下凡的那个女子,简直难以描述。倾国倾城,看其他男子一概冷眼,唯有对他卿相投怀送抱,夸张得甚至有点虚假。至于婚后,此人如同丫鬟一样围在他身边寸步不离,将他伺候得像是他生活不能自理。反过来,卿相自问,待她也没有什么不好,就是有点烦而已,但他忍了几十年也没有说出来惹她伤心,他真的待她太好了。

      “哪里没有差错?差错就是,你喜欢过她们吗?根本不!每一次,她们死后,你若无其事回到天宫里来。结果呢?你这里,这里,”司命狠命地拍着自己的心,“这里有痛过一点点吗?这算什么历情劫啊?”

      “不然呢?”卿相淡淡一句,完全不能领会司命的意思。

      “罢了罢了,我再给你写。”能不能过,什么时候过,就都是你的事了,反正这种东西是怎么说都说不通的。但愿你卿某人某日忽然开窍吧!司命又气又好笑。

      “谢了。”反正平日天宫里没事也挺无聊的。

      于是,第四本凡间命卷新鲜出炉。

      这一世,他叫夜行,出身簪缨世族。出生的那一天,天空万里都是业火燃烧般滚滚的云。宫中说,这天象,显现出了龙气。

      当世,虽然胥国在前一代国君统治时期确立了相当的统治地位,但胥文帝不善武治,到了统治后期,四面八方星子般的小国长时间累积起实力,垂涎中原沃土,开始不断挑拨骚扰,战事连年不断。前一代的将军都已凋零,朝中只有一个虎威大将军破风是武将后代,却头脑简单,只擅长练兵打蛮仗,难同狡猾的蛮族打胜仗。

      边疆就这样被一点点啃噬。

      胥文帝这才慌乱了,他临时抱佛脚,在全国选拔军事人才。幸亏他好运,胥国蹦出来个夜行。夜行十四岁展现出超凡的军事才能,临危受命。这个年龄很夸张,谁让他是天上那么超凡的神君的肉身,还有司命那支神笔的作用。

      夜行与破风共同领兵,还有相国之子长倏相随,短短两年就就平定了胥国的各处边疆大患。

      夜行凯旋而归回到大安,封功受赏,自此声名远扬,地位扶摇而上。甚至同他一起作战的长倏与破风都开始听命于他。

      胥文帝后知后觉一切有些失去掌控,又遥想到夜行出生时的龙气一说,忽然又萌生出了除掉夜行的念头。但只能是个念头。夜行身上挑不出毛病,他无从下手,又有相国极力护着夜行。

      十七岁时,见西方天空有赤星出现,夜行便知道是时机到了。他前往观星台测算了一夜,才确定了所谓妖星所映照的具体位置。于是,他忽然上书胥文帝,要求出兵攻打西域的胡然国。

      这一世,不知道司命又跟他玩的什么花样。虽然在见到金也的瞬间的确感到有些惊艳,但他马上反应过来,这个女人,这个女人不是天界的公主吗?不过是变成了西域人的样子。而且,这个公主,是天界最小的公主、最懒的公主,传闻她睡了两千年。可她总共就两千岁。

      ……这么巧,她也来历情劫?怪不得司命说继续给他写凡间命数说得那么轻巧,实际上是一条线便宜了两个人。

      前三世女子投怀送抱,爱他爱得死去活来。现在可好了,这个女人不仅蠢得要死对凡间的事什么都不知道,喜不喜欢自己都还不一定。

      他看着她一脸的天真,忽然觉得,司命此番安排可能并不是完全为了他历情劫,主要是在凡间帮一帮天君的这个小公主让她生存下去。至于情劫……恕他直言,他觉得她也历不过。

      算了。能不能与情沾边先不说了,这可真是场劫难。

      退一万步,即使是最差的结果,也就当陪天君老儿的女儿下凡玩一趟了。

      *

      破风有早睡的习惯。早睡,次日才能更加精力充沛地管理军队,不出纰漏,这是他的追求。于是,他刚吃完饭,就回到他的营帐里去了。

      长倏看着金也与夜行挨得很近几乎是相依而坐,依旧十分知趣,起身走了:“二位慢用,我也失陪了。”

      二人一走,金也顿时自在多了。原本担心仅仅一锅肉菜四人不够吃,就没有多吃。没想到破风与长倏都走了,夜行也没有再要吃的意思,锅里还剩好多。于是金也挽起袖子,看了一眼夜行,敞开怀吃起来。

      煮的食物没有什么味道,脚边倒是有一碗辣椒油。肉和菜蘸着辣椒油吃,加上在挨着温度很高的火堆很近,浑身都热乎乎的。

      夜行看了一会儿身边狼吞虎咽的金也,心里越来越担忧。

      金也吃得正欢,完全忽视了身旁的夜行,没有注意到他一直看着自己,表情还有些微妙的变化。结果她刚吞下一块肉,脸忽然毫无防备被夜行捏着下巴掰了过去。

      掰了过去……

      金也懵懵的,舔舔嘴唇,忽然与夜行的脸离得很近,与他幽深墨玉似的双眸对视,不明白他忽然这么一遭是在做什么。

      夜行看着金也,辣椒油给她的双唇上了一层鲜艳的红色,在这样一张绝美的脸上竟然显得有些美艳。只可惜脸上满满的稚气实在让这样的美艳维持不了多久。越看,就越像一个刚刚偷吃了食物的孩子了。

      夜行的眸中映着跃动不已的火光,眼神直直地盯着金也看了半天,好像是在极力试图看透金也的内心。

      金也觉得夜行有点怪怪的。

      刚才,她一直在埋头吃东西。夜行没有吃,什么事都没有做,就那样一直干坐着,好像在想什么。她努力回想。不知道他这是忽然想到什么了。

      “你喜欢我吗?”他突然问她。

      “啊?”金也听罢,愣了一下。

      “……”

      “算了,当我没问。”夜行问完才觉得白痴,有些后悔。毕竟金也与先前三世那些女人不同,虽然傻但也不能把她真的当成傻子这样问。

      但夜行万万没想到,金也严肃认真地沉思了一会儿,马上像个小孩子得到了蜜饯一样开心起来,冲他喊道:“喜欢啊喜欢啊,特别特别喜欢!”

      这样的回答,不免让已经放弃了的夜行愣了一下。这么干脆直白?然后他慢慢就有些懵了:“什么?”

      金也想也不想,脱口而出:“因为跟着你,吃穿不愁,什么都不怕。你答应过,你的家就是我的家,以后我跟着你,你保护我,不许反悔。”她一边说,手里的筷子还一边在空中比比划划,上面带的汤水变成空中无数滴小水珠四处飞溅。

      夜行一时说不出话,但是大概明白了。他轻轻叹了口气。当时的话不过剧情需要即兴发挥,没想到被金也这样复述出来,倒是变成了郑重宝贵的誓言。

      他收回了手,但金也并没有因此把脸转回去。她依旧沉浸在兴奋里,兴冲冲地看着他:“你怎么啦?突然问这个。”

      夜行摇摇头,有点不想说话。

      金也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又探过脸来,小心翼翼地问:“那你带我到你的国去,你也喜欢我吗?”

      “嗯。”夜行很无奈。

      金也也完全没有不满他并不热情的回应,倒是挺开心他的肯定,觉得他这是在和她确立关系:“为什么呀?”

      “因为……”夜行苦想半天,真的不知道能有什么理由。

      “……讲实话,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公主。”

      “啊?”金也愣了一下,“你为什么知道我是公主?”

      夜行看着金也,陷入了沉默。方才满脑子都是天界的事,虽然自己将一切都看得挺透彻,却忘了眼前这位什么都不知道了。

      “算了。”金也看夜行不说话,无趣地扭回了脑袋继续捞锅里肉吃,叹了口气,“是公主也没什么用,他们逃跑的时候都没想过我的。”

      逃跑?什么意思?

      夜行心里咯噔一下,才反应过来金也说的是胡然国。这么说,她是天界的公主,也是胡然国的公主。忽然想起来,他见到她,的确是在胡然国的皇宫里。

      “没关系。以后,你跟着我,无论什么事情,我都不会丢下你不管的。我们一直一直在一起,好吧?”看着金也模样有些可怜,也为了缓和有些尴尬的气氛,夜行说了一大堆,也算是安慰她了吧。

      金也点点头。

      夜行以为她会多感动,结果她没有很吃惊也没有很感动,只是一副很开心的样子,好像一切就该这个样子似的。可能是因为这样的话,初见时已经说过类似的了吧。

      忽然,金也夹起一块肉,在夜行面前甩了甩,然后蘸了蘸辣椒油塞进嘴里,口齿不清道:“你们中原就这样吃肉吗?”

      “还有别的吃法。”夜行一边答,一边默默抹去被甩到脸上的小汤珠。

      金也很沉重地叹了口气:“那一定也和这个差不多吧,一点都不好吃。我吃这么多,只是我太饿了。”

      夜行这才明白她的意思:“这是行军打仗吃的。”不过,说完他就后悔了,金也又能对行军打仗有什么概念?

      金也也的确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放下碗筷,抱着双膝,看着已经晴朗了的天空上稀疏的星子回忆:“我跟你说,以前在胡然国的时候,他们经常在旷野上烤好多整只的羊。也是这么黑漆漆的天空,烧这样一堆火;但是天空更广阔,篝火也更大烧得更猛烈。到最后,羊肉的香味飘得满草原上都是。那羊肉,啧啧啧,刷上比这个辣椒油不知好吃多少的酱料,咬一口,金黄油亮的外皮是焦脆的,里面细嫩的肉又香又软。”一边说着,金也的双眼都变成了天空中星星闪闪烁烁。

      夜行虽然没怎么在意,但被她这样一说,也忽然有点馋。

      “你吃完了没?”他看看金也放下的碗筷。

      “吃完了。”金也也没生气他不对她的描述表示歆羡。

      “那回营帐早点休息吧,明日还要继续赶路。”夜行一边说一边起身,“放心,到了中原亏待不了你的嘴。”

      兴许胥国皇宫里的吃食会比这个好一些吧?金也对夜行的话将信将疑。

      她乖乖听从了夜行的话,先进了营帐。里面几乎什么东西都没有,只有地上一块巨大的毛毯,旁边一个小炉子,里面烧的黑糊糊一团,上面跃动着焰火。虽然简陋,但还挺温暖。

      金也站着不知所措,直到夜行进来。

      “怎么睡啊?”金也懵懵地看着那一块巨大的毯子。

      夜行二话不说,铺开了毯子,让金也与他一同躺下。金也乖乖照做。她丝毫不排斥夜行,相反她已经觉得他是她的亲人了。挨着他温暖又安心,像小狗时时刻刻想粘着主人一样。

      尔后,夜行麻利地用毛毯将二人紧紧裹住。

      金也觉得好玩,“咯咯咯”笑了几声。

      夜越深,越觉得寒意侵人。小火炉中的火,也在浓浓睡意中渐渐熄灭了。

      军营中,鼾声如雷。

      金也还是婉君的时候,在天宫中住了两千年。虽然她在凡间才不过十六年,可是殊不知凡身□□无论经历什么竟都是那么真切,而且好像无论什么感觉都更加刻骨。她也再不能像在天宫里那样,一觉睡过去就是几天几月了。凡间的时间真的是漫长极了。

      “夜行,你知道吗,”金也也不管夜行睡没睡着,扯了扯他的衣襟就自顾自地说起来,“我什么都不知道,因为……因为我一直待在屋子里也不怎么出去的,所以我对这个世界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也谁都不认识,害怕极了……可是,跟着你就特别安心。真的。”

      不过,金也紧紧缩在夜行怀里,心里想到他说的话:“我们一直一直在一起。”禁不住偷笑了好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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