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娟》唐莲回

1、1

　　夜色越来越深，小院里灯火通明，嘈杂一片。
　　小雪娟光着脚站在院中，浑身瑟瑟发抖，深秋的冷气从脚底钻进身体，在身体深处四散开来。她张着嘴，泪水冲刷过僵硬的脸庞流进嘴里，因为哭的时间太久，从嗓子眼里发出的呜呜声也僵硬着。小雪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也许从父亲的第一声谩骂开始，也许从父亲抄起凳子砸向饭桌的时候，也许从母亲把她推出房门的时候，也许从父亲拽着母亲的头发将她拽进屋里锁上房门的时候，也许，也许，也许······
　　一声声谩骂从小院的一间房屋中砸向小院的角角落落：
　　“我X你妈！”
　　“老子打死你！”
　　“你TM找死！找死！”
　　声音发狠用力，一院灯火被砸得支离破碎，扎进小雪娟的身体，将她的心扎得碎裂。伴随着狂躁声音的是一声声闷响，和阵阵的闷哼。
　　小雪娟知道那是拳头落在□□上的声音，和，妈妈忍受疼痛的声音。
　　家属院的邻居们站在紧闭的房门前，杂乱地喊成一片：
　　“林成，别打了！快住手！”
　　“林成，你不看看孩子被吓成什么样子了，还不住手！”
　　可房内早已经被酒精麻痹神经的人并不能听到一声紧接一声的劝阻，也许人越多反而刺激得他更兴奋，他的骂声越来越高，落在□□上的闷响也越来越狠。
　　有人用力砸门，有人尝试撬锁，堂屋门前挤满人。
　　有人拉起小雪娟的手，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肩膀，气愤的声音有些哆嗦：“跟我回家，看你爸还能打死你妈不成！简直不是人，喝了马尿就发疯，多少年了次次这样，哪天书芬被他打死他就好过了。”
　　她要把小雪娟带回自己家，手上用力把小雪娟往自己身边揽，但小雪娟因为长时间保持一种姿势，身体早就僵硬的没有知觉，被外力一带，猛地跌倒在地。
　　“小娟——”她惊呼，忙蹲下身子抱起小雪娟，小小的身子冰凉冰凉的，象突然落在身上的冻透的冰块，冰的她浑身一激灵，眼中的泪终于没忍住，扑簌簌滚落在小雪娟冷透的脸上，烫得小雪娟浑身止不住的筛糠样抖起来。
　　小雪娟的家在整个家属院的最里面，两间堂屋被矮矮的围墙围起来，破旧的窄小的大门在小雪娟的父亲——林成一次又一次的踢踹中坚强地守着这个伤心的小院。
　　这次，早就伤痕累累的大门被林成踹掉一边的合页，斜倚在矮墙上，旁边露出一颗黑黑的小脑袋，紧张地张望着小院里的一切。
　　他看着抱着小雪娟走出来的人，轻轻喊了一声：“妈妈······”
　　“小源，我们带小娟回家。”苏玉秀腾出一只手拉住梅源。
　　她轻松地用一只手抱揽着小雪娟，小小的人儿很轻，她甚至有种抱着的是个布娃娃的错觉，臂弯的小人儿一动不动，只有喉咙深处发出的抽泣声和身体的轻颤能让她感受出小雪娟的体重。她还记得小雪娟婴儿时期肉肉的小胳膊和肉肉的小腿，白嫩嫩的挥舞着，象团雪球，又象团糯米团子，可爱得让人恨不得咬一口。而现在已经五岁的小雪娟蜷在她怀里，身上的小骨头就象把小锥子，硌着她的胳膊，钻心的疼。
　　小雪娟在疲累中呜咽着睡着。
　　她睡的并不安稳，蜷缩着小小的身子，小小的眉头一直皱着，喉咙里不时发出哼哼声，
　　即使苏玉秀安抚着她的背也不能让她在睡梦中放松。她的梦中一片黑暗，她陷入那片黑暗自拔不出，黑暗中有破损的家什，有父亲狰狞的脸，有肆意挥舞的拳头，有揪心的闷哼······这样的梦经常出现，扼住她的胸口，掐住她的脖子，捂紧她的嘴，窒息的感觉攥紧她，她想喊叫出声，张大嘴用尽全身力气也无法发出一丝声音，妈妈抱着头就倒在她不远处，她想拉着妈妈逃出这片黑暗，可身体象被施了定身术，动弹不得，想喊喊不出，想动动不了。
　　要喊出来！要喊出来！！
　　妈妈！妈妈！！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