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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劫后余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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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道剑光划破湛蓝的天空,如白昼流星。
玉沧溟脱困之后逃出君山,很快危朗便带着大批君山精英弟子追了上来,玉沧溟想要说明真相,可他们全然不肯听他解释,也不相信他说的任何话,一心只想杀他。
危朗双目赤红,充满了对玉沧溟的仇恨,他愤怒地指挥着君山弟子在空中摆开剑阵,将玉沧溟围困其中。
数百道身影在纵横交错的剑光中闪转,他们动作流畅娴熟,每个人的剑锋都闪烁着森冷的寒光,交织出一片密不透风的剑网。
从玉沧溟的角度看去,四面八方全都是或熟悉或陌生的君山弟子,他们一个个都面带激愤,恨不得杀他后快。剑网瞬时收缩,将玉沧溟周围的空间一点一点挤占殆尽。
玉沧溟知道他们是被奸人蒙蔽,顾念他们都是君山弟子,所以不肯痛下杀手,以至于打斗起来束手束脚,他一心只求逃生,在剑网左冲右突,受了几处皮肉伤才冲出了包围圈。紧接着催动灵力,加快御剑飞行的速度,才将这群人甩在身后。
拜托这些君山弟子之后,他不敢停歇休养调息,不眠不休的赶路,生怕再被他们缠上,但一路上不知道有多少不知名的门派,前仆后继的来阻拦他。
他的敌人从四面八方涌来,那些无怨无仇,甚至见都没见过一次的人,得了仙盟盟主的号召,纷纷凑上来想要献媚。
对于这些人,玉沧溟不再手下留情,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对他杀一双。直杀的自己气空力尽,杀出了玉面修罗的凶名。
七天七夜,他杀出了一条血路,那些围着他打转的苍蝇再不敢靠近,可他却不知道自己前路在何方。
茫茫天地间,离开了君山,他竟无处可去。安黎元已经斩断了他所有的退路,此时此刻没有任何门派敢冒着与君山为敌的风险收留他,哪怕只是容他暂停一下,喘息片刻。
穷途末路不过如此。
此时的玉沧溟,双目暂时失明,手臂骨骼尽碎,灵力耗尽,身上大大小小的外伤数不胜数,白衣上的血有他自己的也有敌人的,一层又一层已经干透了结成血痂,糊在衣服上氧化成了褐色,可谓是狼狈凄惨至极。
可是他不甘心就这样死去。
这一世他活得光明磊落,怎么能就这样背负污名含恨终了?
他还有有心愿未了,他还没告诉景淮他之前说得狠话都是言不由衷,他还没告诉他所爱的少年,他也同样爱着他。
星辰黯淡,乌云遮月,是个夜黑风高杀人夜。
“找到他了!”不远处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紧接着“嗖嗖”几十声传来,一群蒙头遮面的黑衣人跳了出来。
他们都是四极阁的职业杀手,已经跟了玉沧溟一路,这些人的境界修为虽然至多只是元婴,但他们所学技艺都是为了杀人,自然同普通修士不同。
杀手会不择手段,阵法、暗器、符箓甚至毒药,只要能达到杀人的目的,他们什么都可以用,并且用得得心应手。
玉沧溟的眼睛就是被他们的毒烟弄瞎的,那时玉沧溟刚刚急退一个门派的合力围攻,一招不慎误入了四极阁提前布好的毒阵之中。阵法只是个普通的地煞阵,要紧的是里面的毒烟,不管是呼入身体还是接触粘膜,都会造成严重的损伤。
初入阵中玉沧溟不小心吸了一口,立马觉得气管像被灼烧一般,他赶紧闭气破阵,但毒烟还是对他的眼睛造成了真正的伤害。破阵之后他的眼睛就不停地流泪,很快红肿起来,现在虽然消肿了,却看不清人影,只有微弱的光感透入。
四极阁的杀手们在玉沧溟破阵的同时,一齐出手,结果还是铩羽而归,甚至损伤了一半的人手。这让他们胆战心惊之余,对玉沧溟这个目标更加谨慎,他们一直都在等待着玉沧溟彻底精疲力竭的这一刻,就像一群鬃狗,围攻一只深受重伤的猛兽一样,要拖到猛兽毫无反击之力时,才敢再次出手。
这些杀手相互之间也十分懂得如何配合,他们充分利用玉沧溟目渺这一弱点,不断地在他周围变换位置进攻。
起初玉沧溟以神识探查周围,还能一剑杀一个人地做出反击,但很快他的灵力与体力都支撑不了神识的巨大损耗,观察和反应都慢了下来,往往反击之时对方已经不在原地了。
很快他连对方的攻击也无法躲过,只能避开关键位置,不让自己受太重的伤,可无论是否伤及要害,都是会流血会疼的。
玉沧溟的血快流干了,在闷热的夏夜里,他觉得浑身发冷。
握剑的左手止不住发抖,玉沧溟终于无力支撑,“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他拄着剑茫然四顾,在夜幕中那些移动的黑影渐渐靠近了。
“束手就擒吧!”
“盟主说了要让你死个痛快,我的刀很锋利,你不会死的太慢……”
玉沧溟看见月光在刀锋上折射出冷辉来,那样清寒,他像抬手挡开对方的剑,但手臂却重如千钧,难以移动分毫。
就这样结束了吗?临死的前一刻,玉沧溟又回想起了景淮那双含情脉脉的星眸。他知道了会不会很难过?还好,还好我没拉他下水,我没害死我的少年。
玉沧溟闭上了眼睛,陷入了彻底的黑暗之中,他太累太困了——
就在刀锋即将挨上玉沧溟脖颈的霎那,一把光华璀璨的赤红色仙剑格挡了杀招,紧接着一袭红衣的青年从天而降,薄唇轻抿剑眉紧蹙,一双漆黑星眸满怀冷冽杀意。
众杀手不约而同地退避几步,都心生恐惧退意。面前的青年如此年轻便是大乘宗师,还手握赤华剑这样的神兵利器,必然是玉沧溟的徒弟——朱雀府的少主景淮。不像玉沧溟,景淮没有伤也没有耗尽灵力,他此刻的状态便是全盛,这些杀手心知肚明他们不是他的对手。
“盟主没说过他还有帮手啊!”
“撤——”
景淮冰冷的声音响起:“晚了。”
赤华剑一转,万重杀意层层尽出,成群的杀手一瞬间被炽热剑气烤作焦炭,更有甚者直接化为一缕青烟潇洒。
顷刻间数十杀手无一幸免,都做了景淮剑下亡魂。
景淮来不及感慨赤华剑的身份,赶忙过去查看玉沧溟的情况,方才打斗得如此激烈,为何师尊竟然无声无息的呢?
“师尊,师尊——”
景淮搀起玉沧溟,见他双目紧闭,连声呼唤。玉沧溟本已陷入半昏迷的状态,被景淮强行唤醒,幽幽睁开了双眼。
“是景淮吗?”玉沧溟双目无神,松开手里的逐浪剑,用那只还能动弹的手抚上了景淮的侧脸。
即使近在咫尺,他也看不清景淮的神情。
“你怎么来了?你唔……”明明已经狠心推开了你,为何还要跟过来。
景淮恼极没有回答,他猛地把人揉进怀里,不由分说地低头狠狠地吻上苍白微凉的唇,叫他再也不能说出任何违心的话语。他辗转厮磨毫不怜惜,尽情地宣泄着自己的不安与愤怒。这次他不管玉沧溟愿不愿意,喜不喜欢,从隐忍到爆发,他的理智在看到方才那一幕时已经被燃尽了。
玉沧溟觉得景淮太粗暴了,像一头小兽撕咬他心爱的玩具,但他没有拒绝,悉数接纳了对方的凶狠与戾气。半响之后景淮终于镇定了许多,玉沧溟摸到他满脸泪水,分开后问:“你哭了?”
景淮对自己哭鼻子毫不避讳,带着哭腔委屈地质问:“要是我晚来一步,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师尊了?”
唉——玉沧溟在心底叹息一声,想着自己这辈子该认栽了,他注定得栽到景淮手里。
“对不起,我不该说狠话气你走,”玉沧溟用完整的那条手臂艰难地攀上景淮的脖颈,凑到他耳边说:“其实我也喜欢你,只是不敢承认。”
生死之外无大事,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原本那些困扰着他的似乎都不算什么了,他竟然轻易地将心思宣之于口。
被热气呼过的耳垂瞬间红了,景淮觉得自己被巨大的惊喜砸中,一时间酸甜苦辣百味汇集上心头,他闷闷地说:“我原谅你了,不过以后不去抛下我,刀山火海我都愿意陪着你,你不能自作主张地替我下决定……”
说到后来又带上了哭腔,语气委屈得很。
玉沧溟摸了摸景淮的头,像哄小狗一样,他满足极了,觉得哪怕立刻死了也没有遗憾了。纤瘦的手突然无力垂落,玉沧溟一头栽进景淮的肩窝。
感到肩头一重的景淮,还没从喜悦里走出来,又吓了一跳,“师尊?师尊,师尊——”
可任凭他怎么呼唤,玉沧溟都毫无反应,景淮吓得连忙握上他的手腕,以灵力去探查玉沧溟的经脉。这一探发现,玉沧溟的经脉中空空如也,灵力竟然一丝不剩了,也不知道他到底厮杀了多少场,才闯出了层层重围。
景淮将怀里伤痕累累的人又搂紧了一些,珍而重之的姿态仿若对待易碎的瓷器一般。
掩月的乌云被清风吹散,清冷的银辉洒遍人间,苍茫的原野上寂静无声,一道赤色剑光闪过,朝着北方妖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