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美人师尊贴贴[穿书]》陆屿安年

72、真心实验

　　庆离外出几日后归来，发现自己随手能揣进袖子里的雪白毛团子，竟然已经学会了化形，不禁大为失落。玉沧溟化形之后，他再也没办法无时无刻地把儿子抱在怀里揉搓了。

　　可是不管他再怎么失落、遗憾，玉沧溟都不可能永远保持幼小的小狐狸形态，过去的终究是过去了，就像无论他怎么悔恨，都无法弥补上玉沧溟童年缺失的父爱一样。前阵子和玉小狐狸相处的日子，终究不过他一厢情愿的温馨假象。

　　玉沧溟能化形了，庆离也只得放他自由行动，但说是自由，实际上玉沧溟的活动范围仍旧仅限于妖王宫之内而已。被圈养起来的玉沧溟，整日里郁郁寡欢，见了谁也没有好脸色，这让庆离感觉十分挫败。

　　又一次试图拉近父子关系失败的庆离，终于茫然地开口问：“本王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讨他欢心。”

　　明明自己已经甘愿把一切都捧给玉沧溟，全心全意地爱护着他，即使是不合理的要求，也对他百依百顺，为什么过了这么久他却连一声“父王”都不愿意叫？

　　逐月华一看这是个好机会，忙开始旁敲侧打：“王上，或许您应该学会放手。”

　　“放手？可笑之极。本王的一生都在放手，到头来手里还能抓住什么东西。”他的挚爱，他的至亲，一个一个的都要离他而去，除了冰冷的权力，他还能抓住些什么？

　　逐月华：“可是王上错误的疼爱，只会让小殿下的心逃得更远。”

　　“你又没有当过爹，你怎么知道本王做的是错的？”

　　逐月华深吸了一口气，涵养极佳地没有恼火，而是继续循循善诱地劝解：“正是因为臣没有为人父母，所以旁观者清。这世间大多数父母，都恨不得把子女圈在身边，替他挡去所有风雨，护他无忧无虑。”

　　“本王就是这么想的。”庆离觉得逐月华这话说得深得他心，他就是因为自觉亏欠玉沧溟太多，所以想要加倍地对他好，把过往缺失的尽量补回来。

　　逐月华摇了摇头，继续道：“可是这些父母却忽略了，他们全心全意付出的爱，是不是子女想要的。过度的爱只会成为负担，过多的保护也只能变成枷锁。”

　　“你什么意思？”庆离凤目微斜睥睨一眼，磅礴的威压无意识地涌出。

　　逐月华没有畏惧，顶着排山倒海的压力说：“小殿下从小没有在您的身边长大，或许的确受过一些委屈，但他现在不也成长地很好吗？年纪轻轻便是宗师境界，有他的朋友和在意之人。您有没有想过，也许他现在并不是那么需要您的保护。”

　　“难道本王的心意就一文不值吗？”庆离终于忍不住暴怒，一拂袖无尽的威压铺天盖地而来。

　　“臣不是这个意思，”逐月华在难以抵抗的威压之下，“噗通”一声重重地跪了下去，但他仍旧坚持昂首说：“小殿下知道您待他好，若是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自会求助于您。您又何必事事都要过问，只做他最坚实的依靠不好吗？小殿下与您血脉相连，您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至亲，这样的联系又岂是立场距离能够阻断的呢？”

　　“本王……”庆离犹豫了，逐月华劝他放手，他下意识地抗拒，但其实他的心里何尝不知，这样困住玉沧溟根本无济于事。

　　“起来吧，”庆离收回无意识爆发的威压，虚虚抬手将逐月华扶了起来，“是本王失态了。”

　　庆离捏了捏额角，这些日子以来，他的情绪都跟着玉沧溟对他的态度起伏。玉沧溟对他多说几句话，笑上一笑，他就能兴高采烈许久；玉沧溟要是冷着脸不搭理他，一幅抗拒疏离的样子，他就会黯然神伤甚至满腔怒气。

　　他茫然无措地向逐月华发问，本来是指望着这个“智囊”能给自己出出主意，没想到他却反过来站在玉沧溟的角度劝起了自己。所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发了火。

　　逐月华缓缓起身，面色波澜不惊，这偌大的妖界也只有他，能如此淡然地面对暴怒的妖王了。

　　“王上，臣也很喜欢小殿下，也会忍不住想，要是小殿下在妖界长大，说不定还能亲昵地唤臣一声‘叔叔’。但时间造成的裂隙只能再交给时间去抚平，王上明白这个道理，现在就应该放手。”

　　庆离闻言沉默良久，终于开口：“本王可以放他离开，不过还有一个前提条件……”

　　妖王私人典藏阁内

　　玉沧溟正坐在一张宽大的小叶紫檀书桌前，支颐歪头盯着面前一本展开了的《妖界风物志》，虽然他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书上密密麻麻的小字，可神思却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见过景淮之后，玉沧溟又陷入了新的苦恼之中，除了思考“到底怎样那个控制狂妖王才能放了我们”之外，就是冥思苦想要如何跟景淮去解释自己的身份。

　　可无论怎么想，他都想不出个好的解决方案来，这种情况让景淮突然从小妖口中听闻自己的身份，实在是太糟糕了。景淮刚为了“救”自己，冒着生命危险来阻拦妖王，还被对方重创之后关押到牢狱里，结果却得知他一心维护的师尊，居然就是妖王之子。

　　扪心自问，换做是自己，肯定难以接受。

　　“唉——”玉沧溟长叹了一口气，双手抱头把自己满头银丝揉得杂乱。

　　想他从前孤身一人游历世间，无牵无挂何等逍遥自在，偏偏来到此间世界后与这些人产生了这么多错综复杂的纠葛，真是叫人心累。

　　玉沧溟正苦闷，结果庆离还带着逐月华来了，叫他一个头顿时两个大。

　　“看什么呢？玉儿。”桀骜不驯的妖王到了儿子面前，立马换上了卑微讨好的温柔笑脸。

　　玉沧溟心不在焉地单手抓住书册，将厚厚的一本线装书拎了起来，给庆离看封面上的书名。

　　“《妖界风物志》，不错，是本详实广博的好书，你看一看也能增加一些对妖界的了解。”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你要是想了解妖界，为父可以抽空带你实地游览一番。”庆离一面说一面走到了玉沧溟身边，居高临下地盯着他头顶毛绒绒的狐狸耳朵，伸手就想摸摸他的头。

　　感受到庆离的大手带动的气流，玉沧溟的耳尖抖了抖，一偏头躲过了庆离的抚摸。他化形之后留下的这对耳朵敏感得很，除了自己揉搓没啥感觉之外，被别人一碰他就像是过电一样浑身发麻，要起鸡皮疙瘩。也就是他这个形态身上没毛，不然浑身的毛都得炸起来。

　　躲过摸头杀的玉沧溟：“不用了，妖王日理万机，何必把时间浪费在这样的小事上。”

　　不出意外地又被玉沧溟无情拒绝，庆离魅惑的紫眸中闪过一丝失落，伤心的老父亲默默地把悬在半空的手收了回来，佯装方才无事发生。

　　“玉儿，为父知道你一心记挂着人间，大护法也劝过为父，说为父应该放你自由。为父衡量再三，决定将选择权交给你自己。”

　　“真的？”玉沧溟闻言眼前一亮，整个人一下子恢复了生气。

　　他真没想到自己的冷暴力能这么快让庆离退步，眼见烦心事马上就能解决一件，怎能不叫他欢欣雀跃呢？

　　眼看玉沧溟一听能离开这么高兴，庆离心中五味杂陈，一方面觉得逐月华的劝说确实有道理；另一方面又实在舍不得就这样让玉沧溟离自己而去。

　　庆离忍着心里的酸涩开口：“不过想要离开，还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玉沧溟马上追问，生怕庆离反悔。

　　“为父说过人类不管之前对你有多好，一旦知道你的真实身份都无法接受，如果你徒弟知道了你的身份还对你一如既往的话，那我就放你们走。”

　　玉沧溟闻言一怔，他还以为是针对自己提出的条件，结果谁知道庆离一开口所说的，完全是他无法掌控的要求。

　　“要是他改变了呢？”

　　玉沧溟也不敢确定，景淮得知真相到底会作何反应。说到底他和景淮正经在一起相处的时间，也不过短短的三年而已。景淮十五岁离开君山，前往黑水城求学，在镇妖塔事变之前一天才刚刚重新回到他身边，他们俩甚至还没来得及重新熟悉起来。

　　“要是他态度大变，本王就杀了他，然后你就乖乖地留在妖界。”庆离勾唇一笑，邪魅妖冶而危险之极。

　　从进来就一直沉默的逐月华闻言色变，“王上，这……”这和我们说好的不一样啊？

　　“不，”玉沧溟不待逐月华劝阻，脱口而出反对，“不行，他只不过是个徒弟而已，而且已经有很久不在我身边了，就算他改变了，也是情理之中。”

　　“那玉儿想怎么办？”

　　“如果他变了心，那我放弃幻想留在妖界，但你依旧得放他离开。”

　　“好，为父答应你。”景淮是去是留，庆离根本不在意。他只希望能让玉沧溟对人类的美好幻想破灭，安心留在自己的身边罢了。

　　“大护法，去把那个小子带过来吧。”

　　看着这对互相拉扯的父子，逐月华欲言又止，最后点点头一言不发地离开去执行命令了。

　　逐月华一走，玉沧溟的心里又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他的思想似乎分裂成了两个立场，化作两个小人在他耳边念叨着截然相反的观点。

　　一个煽风点火说：“景淮肯定无法接受他的师尊竟然是个半妖，而且还瞒了他这么久。他一定会后悔离开黑水城回来你身边的。”

　　另一个则安慰道：“景淮才不是那种反复无常的人，他能够理解你的苦衷的。放心，他一向对你很好不是吗？”

　　“玉儿觉得那小子会作何选择？”庆离饶有兴致地发问。

　　“不管他作何选择，我都充分理解并且尊重。”玉沧溟把脑海里分裂的两个争喋不休的小人赶走，斩钉截铁地回答。

　　庆离一眼就看出了玉沧溟是嘴硬，诱惑道：“你要是想反悔，为父也可以直接放他离开。”

　　“不，我愿意赌一把，即使毫无把握，反正输了也不会失去什么不是吗？”

　　“可是他的选择，或许会让你伤心。”

　　“我不怕，我拿得起放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