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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故人归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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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后,除夕
“师尊,师弟檐下的燕子一大早就叫个不停,不知道今天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玉沧溟出关后的第二年,清风小居檐下飞来了一只燕子,在他房前盘桓了两天筑了巢,青梧发现了觉得是个好兆头,燕子年年归来,岁岁常相见,不也象征了景淮之后也会回来嘛。
玉沧溟听了他的说法,笑骂他迷信,不过似乎挺高兴,也没说不让青梧照看那只燕子。后来那燕子在青梧的悉心照料下安了家,过了一年不知从哪里又拐骗了一只燕子,生下了一窝燕子出来。
这两年,青竹峰就只有玉沧溟和青梧师徒二人,平日还不觉得有什么,一到节日里便觉出几分冷清来。玉沧溟是个大部分时间都爱热闹的人,所以逢年过节干脆领着青梧去岱峰食苑和弟子们一起过。
几年时间玉沧溟和大家关系搞得不错,几乎让所有人接受了他性格的转变。从弟子们人人敬而远之的孤僻冷傲仙尊,变成了风趣幽默、平易近人的小师叔。
玉沧溟从暖阁里掀帘子出来一挑眉,“好事?过年算不算好事?让你买的烟花都买了吗?”
“早就送到岱峰去了。”青梧大声回应。
“那就好,咱们现在不差钱。”玉沧溟放下门帘走了出来,指挥青梧道:“你去把我那一堆符箓收拾一下,一会儿我们就过去。”
这两年在玉沧溟符术小有所成,剑道修为更是上了一个台阶。除了进阶大乘时收了一大堆贺礼之外,偶尔还会受到其他门派的重金邀请去开坛讲课。他生财有道,早已不是初来此间穷困潦倒的清贫剑修了,再也不用窘迫地去问“铁公鸡”要钱了。
青梧听命进暖阁给玉沧溟收拾他新画的符箓,玉沧溟则从廊下走到院子里伸了个懒腰
“师尊——”
玉沧溟的耳边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似乎景淮还在的时候在喊他“师尊”,然而景淮离开已经五年了,怎么会突然喊他呢?他摇了摇头,把不切实际地幻听从耳朵里倒出去,接过一抬眼不经意地瞥见远方青竹林间一道黑色的身影。
那身影察觉到了玉沧溟的注视,离弦的剑一般射了过来,一下子来到了玉沧溟面前。时隔五年,玉沧溟再次见到景淮,简直不敢相认了。五年前他离开自己的时候,个子还没有自己高,是个会红着眼睛撒娇的小少年,五年时间少年全然褪去了昔日的青涩,变成了一个身形伟岸的俊朗的青年,原本便十分英俊的面孔更加硬挺锋利起来,显现出一种十分强烈的阳刚之气。
“是……景淮……”玉沧溟的语调有些发涩,一股酸楚涌上鼻头,喉间也像是哽住了一般。
景淮的目光贪婪地盯在玉沧溟脸上,仿佛沙漠中的旅人对清水的渴求一般炽热,他重重地一点头,声音低沉地说:“是,弟子回来了。”
千言万语涌上玉沧溟的舌尖,他一时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久别重逢,他想关心一下景淮这几年过得好不好,又想质问他为何连一封信也不传,但最终一开口,还是笑道:“回来就好。”
猝不及防玉沧溟被景淮拥进怀里,景淮铁铸一般的手臂力气极大,抱得他有些疼,他的额头磕在景淮结实的肩膀上,努力地往后仰想要看一看他久别重逢的小徒弟。
看来黑水城的风水不错,这孩子也不知道吃了什么好东西,几年时间个子猛窜了这么多,比自己高出去大半个头了,以后看他岂不是要仰视?真叫当师尊的没面子。
玉沧溟胡思乱想着,青梧从屋里出来,瞧见一个高大的青年把师尊紧紧抱在怀里,他犹豫了片刻才认出那是景淮,激动地大叫一声“师弟——”冲了过来。
玉沧溟赶紧趁机从景淮的怀里挣扎出来,后退两步喘了口气。景淮的怀抱太过温暖,隔着厚厚的衣服也透出令人眷恋的热度来,像是——像是太阳一样。
青梧上前激动地握住景淮的手,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景淮见状反握住他师兄的手,用肩膀撞了青梧一下,师兄弟久别重逢,一切尽在不言中。
退开的玉沧溟站在一旁将景淮仔细打量了一番,他熟悉的少年完全张开了,剑眉上挑眉头压得极低,一双漆黑的星眸如寒潭深邃,鼻梁高挺五官深邃,如精心雕琢一般,俊朗得令他都慌神了。
只是青年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黑色棉质长衫,领口与袖子的边缘都磨起了毛,衣服下摆还破了洞,身上沾染了尘埃,看起来脏兮兮的。
“你怎么这么风尘仆仆的?”玉沧溟皱着眉头问,景淮这个样子简直像逃难来的。
景淮站到青梧身旁笑着回答,“弟子一个人从黑水城御剑而来,十天十夜不曾歇息,所以有些狼狈。”
景淮的体力早已透支,疲惫至极,但精神上却很亢奋,一双眼睛黑得亮眼。他也想收拾得像样些闪亮登场,可是他归心似箭,一刻也无法多等,所以不等玄冥老祖派人相送,半夜从黑水城逃了出来,独自个儿跑回了君山。
玉沧溟听得有点儿心疼,牵住景淮的手就拉着人往自己的卧室走。
“去去去,先去我屋里睡一觉。”
景淮被他拉着走了两步,顿住脚步犹疑地开口:“师尊,我满身尘埃还没沐浴,恐怕会弄脏师尊的床榻。”
玉沧溟听了景淮发问,会心一笑,果然景淮的外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内里却还是那个讲究的大少爷。
“弄脏了等你醒来洗,”玉沧溟松开景淮的手,在他身后推了他一把,“为师不嫌弃你成了小脏鸟。”
掌中一空,景淮有些不舍,但还是听话地继续往前走。
“对了今天正好除夕,让你师兄给你准备一桌酒席接风,想吃什么?”玉沧溟对着景淮高大挺拔的背影发问。
景淮回头答复说:“火锅吧。”像他来到君山第一次过年时的一样。
青梧很高兴,“师尊,那我们今晚不去岱峰了?”
“不去了,咱们仨过挺好。”
“那烟花?”
玉沧溟大手一挥,十分豪迈地说:“让他们放去吧。”
看得出来玉沧溟心情不错,青梧也安心了不少,他本以为师尊气恼师弟连书信都不传,已经不再记挂他。可今日重逢可见,师尊还是十分在意师弟的。
景淮进了玉沧溟的卧室,发现里面陈设一如往昔,他放纵自己仰面躺在了棉被之间,很快便放松了下来。玉沧溟的床榻间有种特殊的清香,很淡,像是青竹和晨露的气息,十分清新,景淮闻着这股久违了的清新香气,慢慢陷入了梦乡。
景淮醒来,沐浴梳洗了一番,又换了一身干净的道袍才赶去暖阁。
暖阁之中餐食已经准备好了,铜火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玉沧溟和青梧相对而坐,景淮走进去很自然地坐到了两人之间。
玉沧溟:“景淮,你看这场景,像不像你刚来君山的那一年?”
“像。”像极了,就连对面的那只小火炉,和上面温酒的壶好像都是原来的那个。
玉沧溟往火锅里丢了几根青菜,从红泥火炉上把早就温着的酒拎下来,一边倒酒一边说:“我还记得你那会儿才十三,不让你喝酒你非要吵着和为师拼酒。”
“师尊别打趣我了,都是陈年往事了,我现在都长大了。”突然被揭老底,景淮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当年他的确幼稚,一心想博得师尊的关注,干了不少蠢事。
“多有趣啊……”玉沧溟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有兴趣,一幅要打算多说几句的样子。
青梧能理解景淮的心情,忙出言打岔替景淮解围。
“师弟,黑水城是什么样子的?”
“黑水城啊,”景淮立马接过新话题来,沉思片刻后说:“黑水城很冷,四季严寒终日飘雪,没有什么奇花异草,只有针叶树木,到了最冷的时候叶子都掉光了,光秃秃的很难看。”
玉沧溟见他们师兄弟俩一唱一和地不理自己,也跟着换了话题。
“那这几年,你遇到过什么有趣的事情吗?”
“唔,我想想……”景淮认真地想,但想不出什么来,这几年他过得十分枯燥乏味,几乎每一天都在残酷的历练中求生存,实在回忆不出什么可以说得上“有趣”的事情来。
“想起来了,黑水城有一条黑水河,河面上场面结着二尺厚的冰,有一次我在冰上凿了个窟窿,竟然蹦出来一条大黑鱼,足足有二尺多长。”景淮一面说一面比划,讲得绘声绘色的,“黑水河里的鱼因为气候寒冷,所以生长的极慢,但是也正因为如此,肉质才极其紧实鲜美。”
青梧听得“咕咚”一下咽了口口水,“我都要被说饿了。”说着夹了筷子鱼肉丢进了火锅了。
景淮回之微笑,没继续说,其实这个趣事他只讲了一半。后面的故事不太美妙,景淮就没说完。
当时的情况是他与几十头妖兽搏斗了七天七夜,最后将妖兽全部消灭之后,筋疲力尽又冷又饿,他用尽力气在冰面上开了个洞,结果真的有一条鱼蹦到他面前来。彼时他饥肠辘辘,只是简单地刮了摘除内脏就把这条鱼生吃了,就着黑水河带着冰碴子能冻掉人牙齿的冰水一起。
酒过三巡之后,青梧率先趴到了桌子上,玉沧溟也醉了,以手支着头靠在桌上假寐。
景淮他认真地端详玉沧溟精致的眉眼,仿佛要用目光把他的面容镌刻到心里。一别五年,师尊的面容没有多大的变化,与他午夜梦回时想念的那张脸如出一辙,只是气质更加出尘了些,兴许是修为提升的缘故。
景淮慢慢凑近玉沧溟,近到能感受到玉沧溟芬芳如兰的温热吐息扑面而来,景淮的心跳得擂鼓一般。玉沧溟艳丽的红唇近在眼前,上面沾染了酒气,莹润着诱人的水光,景淮仿佛受到了极大的诱惑,越凑越近甚至想吻一吻那红唇。
“咚——”一声钟响把景淮从鬼迷心窍的状态里拉了回来,他克制自己拉开了与玉沧溟的距离,好奇的将目光投向小轩窗外,漆黑的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