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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景淮离开 ...

  •   自那日的谈话之后,玉沧溟便没有再见到过景淮,也许他是在做离开前的最后准备吧。这两天里,玉沧溟的眼前时常浮现出那日景淮落寞不甘的哀怨神情,闹得他心烦意乱地,连从藏书阁借来的符箓书也看不下去。

      玉沧溟思绪不宁,索性丢下书册,推门而出,打算去竹林里散散心。

      眼下已是仲秋时节了,青竹峰偏僻幽远,秋日里格外清净。虽说山上的青竹四季常青,但一阵阵肃杀的秋风吹过,青枝绿叶交错发出簌簌声响,还是带来了一股子萧瑟悲凉的气息来。

      玉沧溟信手漫步在林间小径上,孤独地在青竹间徘徊,这还是他生平第一次感觉到寂寥。

      玉沧溟漫无目的地走着走着,便溜达到两个徒弟平日里练功的竹林空地处。青梧正在练剑,玉沧溟没有打扰他,他看到了一把熟悉的躺椅,就径自坐了上去。

      他仰倒在竹椅里,习惯性地晃动起来,突然间灵光一闪,玉沧溟想起来自己之前那把椅子已经被晃坏了。他猛然起身,仔细查看竹椅,发现并不是他原来习惯躺着的那个,虽然形式很像,但一看就是新做的。

      这时青梧也注意到了玉沧溟的到来,他停下了练剑的动作,走过来唤了一声“师尊?”

      青梧看见玉沧溟侧头对着景淮做的竹椅出神,就走到玉沧溟身边解释:“这是师弟才做的,他说师尊喜欢在竹林里躺着,师尊您的躺椅坏了,要给您再做一把躺椅。”

      玉沧溟闻言突然笑了,他伸手摸上竹椅,似乎能想象到景淮这个大少爷怎样手忙脚乱地做起了木工,又是失败了多少次才做了这么一把像模像样的竹椅出来。

      “原来他鬼鬼祟祟这么多天,是在做这个。”玉沧溟喃喃自语。从白玉京回来之后,有段时间景淮总是忙忙碌碌地待在竹林里,也不知道在干什么,玉沧溟问他也不说。

      看着玉沧溟笑了,青梧又想起景淮马上要离开的事实,不禁有些难过起来。还不知道景淮走了,师尊会不会又变回原来那个沉默寡言不苟言笑的高冷师尊。

      青梧:“师尊,师弟走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吗?”

      青梧的话像是在玉沧溟的心头扎了一针,不致命却疼得令人倒吸一口凉气。他的脑海中飞快地闪过过往与景淮相处的片段,小少年在漫天大雨里御剑找他,淋得浑身都湿透了,还垫着脚给他撑伞。后来时不时在他头痛发作的时候替他按摩,他一个出身名门的天之骄子,鞍前马后地操劳侍奉,任劳任怨从来没有半分不满。甚至为了自己的宿疾,奔波游走,苦心孤诣地练剑,在灵剑大会上逞强……被冷落了就可怜巴巴地盯着自己,还死心眼地跪在清风小居门前认错。

      过往种种相处的片段如吉光片羽一般浮现在眼前,玉沧溟狠下去的心蓦然变软。

      我到底在做什么啊?怎么能因为一本虚无缥缈的话本故事,就去狠心推开对自己这么好的景淮呢?

      而且看似正确的选择,也未必能带来好的结果不是吗?先前秣阳的事情,不是早就给了自己警示。现在让景淮离开,看似是上上之选,但以景淮的执拗,未必不会因此走上另一条歧路。

      玉沧溟,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软弱,只知道逃避了。为何不敢直面自己的真心呢?管他既然舍不得景淮,那就开口留下他啊!反正原著剧情的走向早就被改变了,你还怕什么?

      就在青梧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玉沧溟突然回头来了一句:“谁说的?”

      青梧:?!

      玉沧溟:“我只是答应让他去黑水城修炼一段时间罢了。信中也只说让他学习玄冥神功,等他学完了,当然还是要回君山的。”

      您先前的态度,表达的可不是这个意思?青梧听得瞠目结舌,但不好直言,委婉地表示:“真的吗?!可是……师弟他好像误会师尊的意思了。”

      “没关系,我去跟他解释。”玉沧溟打定了主意,一扫之前心里的阴霾,顿时觉得连天气都是秋高气爽了。

      青梧看玉沧溟迈着轻快的步伐往回走,开心地笑了起来。看来师尊是想通了,这才对嘛,干嘛要那么无私放师弟走。人人都有私心,舍不得师弟想要把他留下,才是人之常情啊!

      玉沧溟嘴上大放豪言,说着要找景淮解释,可是一回清风小居,他又开始打退堂鼓。

      唉——玉沧溟长叹一声,心想:我昨天话说得那么狠绝,现在又去求他再回来,岂不是很没面子。要不还是让他走算了?

      不行不行,刚跟青梧说了去和景淮解释,看青梧的表情好像听了听开心的,应该也很希望景淮能再回来,我答应了的事情怎么能食言呢?

      玉沧溟左右摇摆,骑虎难下,深觉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大坑。

      一直拖延到天色晦暗,玉沧溟才做好准备出了门,往景淮如今独居的小院而去。自从青竹峰的弟子居所建成之后,他还没有来过,平日里总是两个徒弟去向他请安问好,现在终于轮到他躬身下问了。

      秋风在竹林中穿过,竹叶摩擦发出细细簌簌的声响,天空中一轮圆月当空高照,尽情将她的银辉洒满山间。玉沧溟迎着月光,沿着鹅卵石铺成的小路走到了弟子居前,推开竹篱的栅栏门走了进去。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景淮以为是青梧,走过来打开了门,结果门外却站着一个意料之外的人——他的师尊。

      景淮伤心至极不愿意理会玉沧溟,没等他开口就自暴自弃地说:“师尊不用再说了,我明天就启程,此去一别经年,师尊珍重。我……我再也不会给师尊惹麻烦,也不会碍师尊的眼了。”

      景淮说罢就要关门,玉沧溟手疾眼快地挡住了门,挤进来强势地说:“我说了让你走,但没说你不许回来。”

      景淮:?!师尊这话是什么意思?

      玉沧溟进了屋,反手关上门,坐到圆桌便摆出一幅要跟景淮促膝长谈的架势。

      “父母之爱子女,必为之计深远。去黑水城学习一事关系到你的寿数,这是你父亲的一片苦心,你不应该辜负。”

      “可是,就因为这个师尊你就不要我了吗?”一开口景淮便又红了眼眶,他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玉沧溟,看得人心软。觉得自己好像成了要抛弃小狗狗的坏主人。

      “我让你去黑水城,又没说不要你,只是让你暂时离开。难道当初你父亲把你送来君山学习的时候,你要离开家之前也是这么要死要活地闹吗?”玉沧溟语速极快地说:“你跟着我才两年光阴,我还有许多东西没教给你,你去黑水城之后学完之后,自然还是要回君山的。”

      “当真?师尊莫不是在耍我罢?”看我因为师尊一句话患得患失,很有意思吗?面对玉沧溟的解释,景淮不敢轻易相信,他生怕自己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为师何时耍过你?”玉沧溟心下着急,攥住了景淮的手道:“青竹峰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玉沧溟郑重地说出这样的承诺,景淮才彻底相信了。他伤心难过了几日,一时被巨大的惊喜砸中,有些不知所措。

      “那师尊之前为何说得像是恨不得早日摆脱我一样?”少年还想板着脸掩饰自己的欣喜,可嘴角却自发地扬起,眼角眉梢的笑意也暴露了他的心情。

      玉沧溟扶额,心想这孩子还真记仇,看来不能轻轻揭过了。

      “那还不是为了激你,为师不这样做,你肯答应吗?激你的话也能当真吗?”

      “师尊说得每一句话,弟子都当真的,”景淮讷讷开口,“弟子会去如约前往黑水城,不叫师尊操心。”

      其实玉沧溟说得也没错,如果从一开始就和他商量,让他离开数年去黑水城修行,他定然是不肯的。而像现在这样先是赶他走,然后又同他说只是暂时离开,将来还可以再回来,他反而能欣然应许,甚至心存感激。

      也许这大概就是人性中的折衷、调和的一面,玉沧溟对此拿捏的倒是分明。

      听到景淮的保证,玉沧溟长舒了一口气,欣慰地点了点头。天高任鸟飞,就算景淮迟早有一天会彻底离开他,那也是更远的事情了。

      “为师两袖清风清贫得很,没有什么宝贝送你,这个吊坠你收下吧。”玉沧溟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水滴型的血红色玉吊坠递给了景淮。

      那是招摇山从前特产的血玉,即使在封魔大战之前产量也很少,封魔大战之后,招摇山附近化为千里赤地,血玉更是绝迹于人间了。这一块是玉沧溟第一次出山参加灵剑大会夺得魁首,安黎元为了奖励他为门派争得荣光送他的。

      “这是?”景淮盯着那只晶莹剔透的红玉吊坠,满心欢喜,这还是师尊第一次送他东西。

      玉沧溟:“是血玉,灵性属火,与你的属性正好相合,长久佩戴有助于温养灵力。我听说黑水城酷寒异常,你自小在南方长大,到了那里要好好照顾自己。”

      “这么珍贵的东西,师尊当真送给我了?”景淮嘴上问玉沧溟,手上却一直拿着血玉吊坠把玩,爱不释手的样子根本不像要拒绝。

      “送给你了,”玉沧溟一边说一边抬起左臂,将袖子撸了起来,露出手腕上套着的精美手串来,笑道:“你之前不是也送了为师一串黑珊瑚手串,这个就当为师回礼好了。”

      火焰山纹理的黑珊瑚手串套在纤细的皓腕上,衬托得玉沧溟的肤色欺霜赛雪一般白皙,淡青色的血管在皮肤下隐现,让景淮看得目不转睛。

      原来我送师尊的手串,师尊一直戴在手上。回礼?那黑珊瑚手串再精美难得,也不过是件寻常饰品,哪里比得了血玉这种已经绝产的灵玉珍贵。

      景淮心头突然浮现出《诗经》里的一句诗: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师尊的心意,他明白了。景淮忽然笑了,盯着玉沧溟开口说:“师尊,其实你是舍不得我,后悔了吧?”

      玉沧溟猝不及防景淮猜中心思,双颊顿时飞上了刻意的红云。他红了脸,不自然地回怼:“谁舍不得你了?为师是怕你剑术学的不到家,出去跟人对战堕了我这个师尊的威名,给我丢脸。”

      景淮听玉沧溟立马反驳,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想。明明就是舍不得我,还嘴硬,师尊最会口是心非了。

      景淮算是看出来了,玉沧溟其实就是个傲娇的家伙,面皮薄得不行,越在乎越不敢承认。

      “好好好,是弟子自作多情了。”景淮一边顺毛,一边喜滋滋地低头戴上了玉沧溟送的吊坠,扯开衣领子将吊坠塞进去贴身佩好。

      玉沧溟又从袖子里掏出来一张黄符纸,上面绘制着复杂的鲜红符文。“还有这张护身符,你收好,一定要贴身安放。”

      这张符是玉沧溟研究禁术画的同命符,同样的符纸他这里还有一份,这个术法的作用是持“替”符者,若遇到危及生命的伤害,则“守”符燃烧,持有“守”符的人为其分担一半的伤害,因其所求同生共死之意,故名同命符。

      这符是从前一位大能,为了保护自己修为较低的道侣所创,本意是替爱人分担伤害,堪称一段佳话。然而世间哪儿有那么多心甘情愿为人分担伤害的人?此符的画法一度传开,渐渐地被用得变了味。

      有居心叵测之人,暗中将“守”符放在对手或者敌人身上,再将“替”符放到另外的人身上,通过攻击另外的人,来间接地攻击自己的对手。

      此招阴险难测,且手段极为卑劣,但却能屡试不爽,故而原本人人称道的同命术便成了人人喊打的禁术,慢慢地不再被人提及。

      玉沧溟所写的符,用的是他的鲜血与朱砂混合写成,又增添了灵力加持,起码能为景淮挡下化神期大能的全力一击。虽说景淮去黑水城修行,应当没有什么危险,但玉沧溟还是未雨绸缪地画了这张符。

      景淮十三岁拜他为师,这两年多的时间里,除了指导修行剑术,玉沧溟几乎没有为景淮做过其他事情。反倒是景淮殷勤体贴地侍奉,甚至还不惜冒险为他取飞星草。想起这些玉沧溟就心生愧疚,便想着在景淮离开之前多多补偿给他。

      景淮并不知道玉沧溟给他的是同命符,只当寻常护身符接了过来,但也如视珍宝珍宝一般装进了贴身的衣袋。

      “好了,话都说清楚,东西也送完了,为师回去了。”

      玉沧溟站起来要告别,坐在他旁边的景淮却突然伸出手臂抱住了玉沧溟。少年人的手臂修长有力,一把将纤瘦的玉沧溟牢牢地圈进了怀里,景淮还坐在原位,头贴在玉沧溟胸前十分眷恋地摩挲他衣襟的花纹。

      “怎么越长大还学会撒娇了?”玉沧溟从景淮的桎梏里抽出一只手来,按上了景淮的发顶。虽然有些不习惯,但他没有抗拒景淮的靠近,而是任由少年将抱着自己的手臂收紧。

      过了半晌,景淮闷闷地开口说:“师尊,我一定会尽快回来的。”

      “嗯,我等你。”

      第二天景淮离开的时候,玉沧溟没有出现相送,反倒是青梧依依不舍地一路送到山门口,还拉着景淮不放。

      当初景淮刚来的时候,处处压自己一头,青梧心底是暗藏排斥的,段辛还安慰他说以景淮的身份,定然无法长久地留在君山做个普通弟子。没想到一语成真,师弟这么快就要离开了,可是他的心里没有一丝喜悦,反而全是满满的不舍。

      要是景淮能留下,他这个大师兄甘愿当绿叶去陪衬景淮。

      “师弟,你可一定要回来啊。”青梧一面说,一面流下热泪来,他又赶忙用袖子去擦。

      “放心,我会回来的。”景淮朝着来的山路张望,凝视许久都没能等到熟悉的身影出现。师尊这个时候兴许还没起床,应该不会来了。

      景淮跃上了空中前来接他的仙船,站在船头朝青梧挥了挥手,“我走了,师兄保重。”

      清风小居内

      玉沧溟其实天不亮的时候就醒来了,只是纠结再三还是没有去送。他不喜欢依依送别那种伤感的气氛,万一再被感染得掉下泪来,那多没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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