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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开杀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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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秣阳起了个大早整肃仪容,打算去敬禀师尊,再议婚期。
这是他重伤之后,第一次离开自己的院子。出了门一路上遇到不少师弟师妹,众人不管心里怎么想,表面上都还保持着对他的尊敬,见到他纷纷行礼表示关心。秣阳听了笑着一一回应,至于他走过去之后,那些是对他报以嘲讽还是同情,他都毫不在意,只管昂首挺胸地走自己的路。
一路穿花绕石,走过小径长廊,秣阳来到了青山掌门的静室门前。他再门口站定,又紧张地整理了一下衣摆,才抬手欲要敲门。
结果秣阳的手刚抬起来,就听见小师妹和师尊说话的声音。
“爹,我不想嫁给大师兄了?”
莫寒珊的话如一道晴天霹雳砸中了秣阳,让他心神一阵眼前发黑,几乎站立不稳。待强行定下神来,秣阳没有张扬作声,而是选择在门口继续听下去。
青山掌门闻言有些无奈地问:“怎么了?莫非你喜欢上了别人?”
“没有。”莫寒珊立马否认了,她岂那等水性杨花的女子,在没有和大师兄切割清楚之前,她不会轻易放纵自己移情别恋。
“那是?”
“爹爹,你看看大师兄的样子,他早就不是我从前喜欢的那个骄傲的师兄了。”
莫寒珊回想起过去十年里遭遇的冷落,和秣阳当众挑衅扬言要一雪前耻,最后却因真气不济而败,在风华台上丑态百出,被仙门百家鄙夷的尴尬,不由得又委屈又生气,一时红了眼圈。
想当初秣阳第一次失败,所有的师兄弟都明里暗里地幸灾乐祸,甚至嘲讽奚落他,可是莫寒珊却一直坚定地站在秣阳身边宽慰他。她固然喜欢常胜不败的大师兄,但是也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所以从来不曾怨他,甚至在他提出闭关修炼的时候也没有反对。
但是莫寒珊没想到,秣阳这一闭关,便是十年。期间莫寒珊几次上门探望,祈求能够见他一面,秣阳却都狠心闭门不见。败给玉沧溟已经成为了秣阳的心魔,要想除掉心魔,除非秣阳打赢玉沧溟。后来莫寒珊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不再上门打扰秣阳,只是一心期盼着他能尽快出关。
然而少年的情谊怎能经得起如此长时间的磋磨,她那颗炽热的心,在长久的等待中早已渐渐冷了下来,不再只为秣阳的一言一行所牵动。
后来莫寒珊听说秣阳出关的消息,也并未迎来她想象中的狂喜,只是稍微在心底抱有了一丝期待。结果不出意料,急于求成的秣阳再次对上玉沧溟,迎来的却是更惨烈的失败。
境界跌落、经脉受损、心性扭曲偏执成狂,莫寒珊终于对秣阳失望透顶。但是秣阳正处在最艰难的时刻,她不忍心雪上加霜,所以日日陪在他的身边温言安抚。然而现在秣阳的伤势已无大碍,来日方长,他的路终究要一个人走下去,莫寒珊并不想因为怜悯赔上自己的一生。
青山掌门良久无言,秣阳的变化他也都看在眼中,他何尝不是痛心惋惜的同时又失望透顶呢?说起来也怪他把秣阳捧得太高,以至于经不起一点儿挫折打击,生出这许多心障来。
“罢了——”青山掌门长叹一声,将泪光莹莹的独女揽入怀里宠溺地答应:“我去同你大师兄说,解除你们俩的婚约。”
仲夏时节烈日炎炎,门外的秣阳听了这话,却如同坠入寒冬腊月的冰窟里一般,冻得他浑身上下的血液仿佛都凝结了。
一手带大如师如父,可说到底不是他的父亲。他秣阳终究是个外人,师尊对他好只不过是因为他在一众弟子里最有出息,现在眼看他成了废人,可不是要及时止损吗?
可是最可恨的就是师妹,既然她早已打定主意要离开自己,何必又要给自己希望。骗得自己为她醒悟回头,再把自己远远推开,就那么有意思吗?
假的,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秣阳心神大乱,转身踉跄离开了。他不明白,为何他已经决定迷途知返,上天却不肯垂怜他,不能再给他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秣阳跌跌撞撞地回了他的小院,沿途上有师弟向他问好他都置若罔闻,整个人失魂落魄的,让人看了不禁好奇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秣阳立马关上了门,外面阳光炙热,他的屋子里却冷涔涔的,令人觉得寒从心生。秣阳躺倒在自己的床上,正面摊平了,反复地回想方才的场景,精神不禁恍惚起来。
刚才噩梦一般的情景,到底是真正发生了,还是只是他的臆想?他此刻还躺在床上,也许退婚只不过是他的一个噩梦,而他因为太过在意这件事,所以才会梦到这样坏的结果,而此刻他只是从梦中醒了过来而已。
师妹怎么会不想嫁给自己了呢?从她懂事开始,就一直像个小萝卜头一样跟在自己的身后,整天囔囔着要做大师兄的新娘子。她最大的梦想不就是和自己结为神仙道侣吗?
秣阳这样想着,时而觉得那是一场噩梦,时而又觉得是自己不想面对现实,才把真实场景想象成梦境,一时间竟然分不清孰真孰假。可不管怎样,秣阳都没有勇气再从床上爬起来,走到师尊的静室前,推开那扇门去求证了。于是他决定就在床上继续躺着,等待着师尊来找他,等待着那个他早已知晓的答案。
秣阳就这样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等待,从日上中天等到日落西山,他就像一具尸体一样等待着。终于在天色昏暗的傍晚,等到了推门声传来。
青山掌门进来从刹那,便施法点燃了房间中的所有烛光,他本以为秣阳不在房中,结果烛火亮起他惊讶地发现了躺在床上的秣阳。
“师尊?!”秣阳心跳如擂鼓一般,他像是等待宣判的死囚,等待着他师尊接下来的话语。
青山掌门宽袍广袖,面容严肃中透露出一丝歉疚,他看秣阳要起身,抬手制止了秣阳的动作。
“你有伤在身,不必行礼了。”
“谢师尊。”
秣阳心下已经有了答案,但是他还不死心,想要听师尊亲口说出。
青山掌门看爱徒这副消沉落寞的样子,也心痛至极,但也更加坚定了为女儿退婚的想法。秣阳此刻的样子,却是并非莫寒珊良配。
“阳儿,为师此来,是要与你商议一桩要事,”青山掌门没等到秣阳搭话,继续硬着头皮说:“你与你师妹的婚约,为师看还须从长计议。唯今之计,你只管安心养伤,其余事情一概不必上心。灵石丹药供应为师绝不吝啬,你一定很快便能重新提升……”
“师尊,”秣阳打断了青山掌门歉疚的赘述,他从床上翻身下来,跪倒在地俯身磕头说:“不肖弟子,有辱师门,难为师妹良人,自愿与师妹解除婚约。”
“好孩子,快起来。”青山掌门扶上秣阳肩膀,顿时老泪纵横,他本来难以启齿,无法将退婚直言,所以婉转表示从长计议,没想到秣阳体察到了他的心思,竟然主动提出了退婚。
青山掌门亲自把秣阳扶了起来,又从乾坤袋中掏出来一大堆灵丹妙药塞给他以作补偿。秣阳表现出诚惶诚恐不敢当的样子,推拒再三才收下了。青山掌门看他如此通情达理,又拉着他关心了许久才离开。
青山掌门一离开,秣阳便颓然地瘫坐到了床上,卸下了笑得僵硬的假面。他的噩梦成了真,他的一颗心也成了死灰。
自此之后,秣阳性情大变,他不再高调张扬,而是像个隐形人一般,深居简出见了人就躲着,低调得与从前判若两人。
所有人都道秣阳受的打击太大,自此意志消沉。却不知道秣阳心灰意冷之下沉下心来,决定断情绝爱一心向往大道,好在将来继承师尊的衣钵。
这日秣阳到藏书阁看书,刚在高大的书架里寻到自己想找的典籍,就听见另一边有人明目张胆地议论他。
五师弟:“大师兄可真惨,不但在灵剑大会上丢光了脸。境界跌落落了一身伤病,连小师妹都跟他退婚了,唉——”
四师弟:“你叹什么气,又不是跟你退婚。”
三师弟:“他那是咎由自取,又没人逼他去和玉沧溟打。”
“嘿,说不定小师妹日后看上我……”五师弟的话说到一半,剩下的卡在了喉咙里,因为秣阳从书架后面走了出来。
“师兄别说了。”老五扯了扯另外两位师兄的袖子提醒道。
可另外两人背后说人是非,被正主撞见也不避讳,反而越发高声。
“怕什么?他以后就是个废人了,小师妹要跟他取消婚约,师尊肯定也不会让他继承掌门之位了。”
“秣阳,往日你不可一世的样子去哪儿了?你平时不是最看不起我们这些资质平凡的师弟吗?怎么现在你倒不如我们了?”说话的老二刚突破元婴境界,正满怀抱负欲与秣阳一较长短。
秣阳本以为自己经历重重打击,已经能够平静地看待旁人的奚落嘲讽,可现在他只觉得他一团火在他死灰一般的心上复燃了,那火在他心口熊熊燃烧,仿佛要烧干他的血液,烧尽他的理智。
“闭嘴。”秣阳大喝一声突然出剑,出其不意之下,竟然一剑将两人的脖子齐齐砍断。
老五看着满地的鲜血和两位师兄的尸体,大为震惊。
“大师兄你?啊——”
五师弟转身要跑,却被秣阳从背后一剑穿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