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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一步之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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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尊被逆徒玉沧溟谋害身亡的消息传出去,各大门派纷纷登门吊唁,在君山齐聚一堂。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早就料到那混血半妖迟早要叛离正道。”
“老天尊对那玉沧溟恩重如山,没想到他却恩将仇报,真是令人发指。”
众人在岱峰的广场上等待着安黎元的到来,期间各门派纷纷出言痛斥玉沧溟的狼心狗肺。一时间群情激愤,整个广场上都人声鼎沸。
青山掌门莫景同带着新收的弟子前来祭奠,此时将众人不一而足的各种论调都听在耳中,忍不住会想起当初见过玉沧溟的那一面。青年容貌艳丽,却清爽自然,跟在安黎元身旁看着一派纯然无害,谁能想到日后竟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不过人心最是幽微难测,当年他的大弟子秣阳也是正直善良的好苗子,一朝走火入魔不也是灭绝人性、屠戮同门吗?想到秣阳,难免想起他的女儿,一时间难言的悲痛涌上心头。
小弟子面带关切地唤道:“师尊?”
莫景同:“无事。”
唉——我是老了,没有安盟主的能力和野心,只愿能护得座下弟子成长起来,将来青山后继有人也就知足了。
另一边万众瞩目的安黎元身穿素白孝服,头系孝布,正准备着迎接来自四面八方的来客。
“辛儿,都有谁来了?”
段辛知道安黎元的意思,立马回答:“五师叔和七师叔都回来了,白云城慕城主是陪同七师叔一起来的,黑水城、白玉京和朱雀府则是派了使者,其余各派,诸如无忧谷、青山剑宗、千机门等都是掌门亲至。”
“哦?”四大仙门竟然只有慕轻尘亲自来了,其余的竟然只派个使者敷衍。
“师尊,黑水城避世已久,城主不来也正常;白玉京使者则称孟老城主新丧,此时新主不宜上门;至于朱雀府,似乎是因为景淮师弟的缘故,想要避嫌,故而景城主称病未来,只派遣的使者。”
段辛三言两语,将各方心思立场一一说明。
“哼——”安黎元不以为然,“避嫌?景淮一心向着他那个叛逃的师尊,前日我得到消息,他痛下杀手阻拦了追缉的队伍,还带着玉沧溟逃到了妖界。景晟教出这样的好儿子,还说什么避嫌。”
安黎元本以为暗中出动四极阁的精英杀手,定然能除掉穷途末路的玉沧溟,可没想到半路上杀出来一个景淮,坏了他的好事。
“师尊。”
“罢了,”安黎元收敛神色,“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你师祖和三师伯新丧,我心如刀绞哪儿还有多余的精力。”暂且先将朱雀府的事情放下,待日后他一手掌握大局,再慢慢算账也不迟。
“辛儿,走吧,别让大家久等了。”
“是。”段辛陪着安黎元出了新建成的上德殿,季修正在门外等着,待安黎元出来之后,便与段辛一左一右地分立两侧,站到了殿前。
“是盟主。”
“盟主出来了——”
“静一静静一静,都别说话了。”
一阵喧闹之后,偌大的广场安静下来,变得鸦雀无声,气氛有些肃穆。
“诸位仙友拨冗前来,在下感激不尽。君山罹此大难,实乃某之失职……现今叛徒玉沧溟已逃往妖界,我亦无力追惩,师尊与师弟灵柩仍停于浩然殿中,未得下葬,我心实在难安。”
安黎元将灵力蕴于声音之中,音量虽然不大却能让偌大一个广场上,人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他神情哀恸,语调悲伤,简直令闻者落泪见者伤心。
先前安黎元发动追缉玉沧溟,行动之迅速、手段之狠辣堪称是雷霆手段,他表演完了金刚怒目,转而又开始菩萨低眉。果然不少人被他声泪俱下的一番演说所打动,就连知道内情的季修也落下泪来,以宽袖擦拭。
有人高声喊道:“玉沧溟罪无可恕,必须除之后快。”
“放任玉沧溟逍遥法外,我修真界颜面何存,我千机门支持盟主讨回公道。”
“逃去妖界又怎样,就算是追到妖王面前,也绝不能放过这个欺师灭祖的妖孽。”
一石激起千层浪,广场上众人你一言我一句的,声浪一波胜过一波,到了最后千言万语汇成了一句话:
“诛杀玉沧溟……”
广场上一片喧嚣,安黎元却没有顺着众意,他一抬手制止了纷扰的众人,无奈道:“诸位好意,在下心领。只是仙师故去不久,尚有许多后事亟需料理,此时实在不宜与妖界开战。”
“这……”
“盟主何不一鼓作气啊?”
众人被安黎元的一番口舌鼓动起来,本来战意已盛,所有人都觉得他此举就是为了鼓动人心之时,结果安黎元却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下来,叫众人难免恼火。
青山掌门莫景同站出来说:“算了,盟主如此说必然有其考量,诸位何必强逼呢?”
安黎元在殿前长揖及地,“多谢诸位——”
起身时安黎元踉跄了一下,他身侧的段辛急忙搀扶住了。
“在下有伤在身,事务繁忙恐不能招待诸位,”安黎元歉然道:“就让小徒段辛代劳了。”
玉沧溟弑师杀兄的事情传来之时,宁萱正在白玉京抗击瘟疫,无论如何她都不敢相信,她乖巧的小师弟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彼时安黎元已经发布了对玉沧溟的四海追缉令,整个儿修真界都对玉沧溟恨之入骨,好像玉沧溟所犯罪行已是铁板钉钉,由不得她不信。宁萱不敢感情用事,立即赶回了君山。
安黎元见过众人之后,又单独在掌门府会见了宁萱与宋无过。
一见面,宁萱开门见山地问:“小九怎么会突然性情大变,杀了师尊和三师兄?外面众说纷纭,大师兄可要说清楚。”
安黎元早就知道二人回来必定追究细节,早已准备好了说辞。
“玉沧溟与三师弟的矛盾由来已久,并非一时起意,况且他上次自妖界归来,脾气作为与往日里颇有不同,就像是一直藏着心事在谋划什么,兴许是受妖王影响。”
宋无过:“师尊境界高深,小九怎么可能杀得了师尊呢?”
“你有所不知,当初师尊闭关,我们都以为师尊是为再次飞升而做准备。但世界上哪儿有这样的好事,飞升的机会错过就是错过了,怎么可能再重来。师尊他老人家放弃飞升之后,灵力一直在减退,已经陷入了天人五衰的境地。玉沧溟在师尊出关的要紧之时,出其不意地下手,师尊一时不查,我们也来不及防备,所以才……”安黎元说话时一脸悔恨。
“原来如此……”
宁萱:“不对,就算是这样,小九区区一个大乘期又是怎么杀害化身境界的三师兄的?”
“呵——”安黎元冷笑一声,“他早已觉醒妖族血脉,又从妖王庆离那里继承了磅礴的妖力,真正的实力早就不止是大乘境界了。这也怪我,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他觉醒妖族血脉的事情,只是他解释说乃是庆离强行所为,我听了不忍心揭穿,一直傻傻地相信他,都怪我!”
宋无过:“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师兄不必自责,就算他逃到天涯海角,我的止杀剑也不会饶过他的。”
“我去看师尊和三师兄。”宁萱没有表态,径自往停灵的浩然殿而去。
几日后,云集于君山的各大门派纷纷散去,宁萱再次求见安黎元,和上一次满怀疑问不同,这一次她是手握证据前来求证的。
“师尊和三师兄,当真是小九害死的吗?”
“你怎么又来问这个?我和你二师兄亲眼所见,还能有假吗?”安黎元有些不耐烦,明明先前都糊弄过去了,是什么让她又起了疑心。
宁萱:“真的吗?可是三师兄身上的剑伤,又宽又厚,小九的逐浪剑,剑身细窄修长,绝不可能造成这样的伤害。”旁人或许会在悲痛哀伤之下忽略这些细节,但是宁萱却不会。
“你在撒谎,大师兄你为什么要杀害三师兄?师尊是不是也是你害死的?”
“这只是你的无端臆测。”好端端的跑去看已经收殓的尸体做什么,把自己当成了仵作不成?
宁萱自然不会毫无缘故地去查看阎高岑的尸体,当日事发之后,宁明峰的女弟子们负责替两位尊者整理仪容,花寒烟作为宁明峰大师姐一手主持了此事,她在阎高岑的怀中发现了一方锦帕,上面用血写着一个“黎”字。
事发突然,花寒烟机敏地将锦帕藏了起来,想要给宁萱传信,又怕中途被人监察截获。显然君山的内部已经出现了分歧,这样天大的事情她也不敢和任何人说,一直提心吊胆等到宁萱归山才将这件极为重要的物证交给她。
宁萱一见这方锦帕,就明白了事态严重性,立马寻了个借口去浩然殿查看了阎高岑的尸体,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无端臆测,大师兄你看看这是什么?”宁萱拿出了那方染血的锦帕,安黎元立马一把抢了过去。
那是一方素白的锦帕,只在一角绣着淡紫色的木槿花,现在锦帕上写了一个血字“黎”,虽然是仓促写就,但遒劲有力的笔画中能看出阎高岑一贯的风格来。
“这方锦帕是宋惠当年送给三师兄的,三师兄一直随身携带视若珍宝,若非情势所迫绝不可能污毁。”
自宁萱拿出那方锦帕起,安黎元便沉默不语了起来,原本天衣无缝的计划接二连三地出现破绽,令他觉得事情正在逐渐脱离自己的掌控,这种感觉太可怕了。
安黎元露出一个残忍的微笑来,“师妹,你知道的太多了。”
紧接着无涯剑寒光一闪,瞬间贯穿了宁萱的心脏。
宁萱瞪大了眼睛,似是对安黎元如此毫不犹豫地下手感到震惊,“你,你对三师兄,也是这样……”
“哼——老三可比你难缠多了,死了还想着算计我,”安黎元抽出剑来,鲜血猛然喷溅,“师妹,你太傻了,和玉沧溟一样。换做是我拿到证据,一定立马逃得要多远有多远,才不会愚蠢到直接单独来找丧心病狂的凶手对峙。”
“噗通——”
宁萱应声倒地,无论她曾经如何接近真相,如今都没有意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