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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毒于封(三) ...

  •   莫离顿时炸毛:“果然是你!”

      “往老夫门前扔那破画的混·账!”

      君若冥了然,望了望那蓝衣青年,又望了望浑身怒气升腾的莫离,自觉地往榻上靠了靠,捻起桌上的一块糕点就开始吃,一副看戏的表情。

      指尖绞着自己的发带,那蓝衣青年吊儿郎当地打了个响指:“聪明。只是不知道本公子是哪里漏了破绽,叫你这么快就发现了?”

      “哼,你那该死的狐狸味儿在那玩意儿上沾得到处都是,你真当老夫不知道,居然还敢出现在老夫附近!”

      “哦,不小心泄露了气息,确实是本公子疏忽了。”那人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不知道老祖打算如何处置我呢?”

      “老夫揍死你个皮皮鬼!”话音未落,一道掌风便裹挟着黑色的气流席卷而去,那花纹精美的窗棂“嘭——”地一声四分五裂,破碎的木料坠下楼去,引得街上来往的人群一阵惊呼。只见一道蓝色的身影晃过,那人化一道流光,从天宝城雪白的飞檐上掠过,只听“嗖”地一声,莫离化成的遁光,亦紧随其后而去。

      君若冥淡淡地望了一眼那原本是窗户,如今却破成了一个大洞的地方,咬了一口手里的点心。

      嗯,打破窗户的这笔钱,可得叫多宝阁的人记在莫离那家伙的账上。

      不过天宝城有钱得很,想来也不会腼着脸子去跟莫离要区区一个窗户的修理费吧?君若冥拍了拍手上点心的碎屑,肩膀处却被一个坚硬的东西轻轻地捅了两下:“嗨~~”

      “当——”地一声,一道灰光从他袖中飞出,猛地撞开了抵在他肩上的那物件。方才出现的那个蓝衣青年惊骇地倒退两步,手里举着一个细长的剑鞘:“喂喂,本公子……不过是想跟你打个招呼,你这是要杀人啊!”

      君若冥心中也是一阵颤动,没想到他居然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轻易便被人近了身,亏是剑鞘也就罢了,若是换成剑锋……待看清了来人的容貌之后,君若冥微微皱眉:“你这么快就回来了?”莫离的追踪,可不是这么好摆脱的……

      那人眨了眨眼睛:“他追出去的,不过是我的一个化身罢了。”

      “金光门的身外化身之术,难道你是正道的人?”

      “不不不,你别紧张……你那绸子别往上举……好吧好吧我真的怕那玩意儿……”那人苦笑着一摊手,“其实我们之前是见过面的,你真的不记得了?”

      “本座何时见过你?”

      他眨了眨眼睛,君若冥这才发现他的双眼格外的明亮和湿润,就如同浸在清泉中的黑玉。那人诚恳道:“就在五毒宗山头的小树林里啊,你还救过我的命呢。”故意做出了一副泫然欲涕表情,“真是没想到,老祖这么快就忘了奴家了,奴家真的好伤心啊~~”

      君若冥一阵恶寒,皱着眉望着那人俊美的面孔,看了好半天,才勉强认出和那天夜里铺满脂粉的吊死鬼脸有几分相似的特征。

      见到君若冥似乎对自己有些印象,那人看上去十分欢喜,连忙将自己的脸向君若冥的脸凑了过去,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本公子真没说谎,说谎的都是小狗!我们那天夜里真的见过……你看看,这眼睛,这眉毛,是不是都特别像……”

      君若冥一拂袖,把他推出半步远,淡然道:“原来是这位姑娘。姑娘的化妆技术实在太好,本座一时……”往他身上扫了一眼,“竟未认出姑娘的女儿身。”

      “呃……”那人一时石化,忽然觉得自己纵横修真界数十年,今日总算遇到了跟自己一样可以睁着眼说瞎话的对手,“老祖,我……是男的……”

      君若冥再次扫了他一眼:“既是男儿,为何作女装打扮?姑娘放心,姑娘既有如此化腐朽为英俊的易容之术,本座自然会为姑娘保密,不妨碍姑娘抛开皮相之限,嫁一个如意郎君。”
      “不知道姑娘找本座有何事,不妨直说来一听。”

      他这是在讽刺我先前的女装很丑么?那人的嘴角抽了抽。

      “其实,本公子觉得老祖是个蛮有意思的人,正好最近修真界风平浪静,先前的游戏我也玩儿腻了,所以,”那人一摊手,“所以本公子想跟老祖交个朋友,也好继续给自己找点乐子。”

      找乐子?君若冥几乎被他气笑了:“你是把本座当成什么人了?想找乐子,这位道友不如去凡间的青楼一叙。”

      “别呀老祖!”我可是带着十二万分的诚意来的。”那人滴溜溜地一转眼珠,伸出一根莹白的手指直指窗外,“不如老祖楼下一看如何?就当是本公子送给老祖的见面礼。”

      君若冥凉凉地瞄了他一眼,从那早已四分五裂的窗洞中向下望去。街道上车水马龙,无数修士来来往往,并无异常。君若冥微闭上眼睛,庞大的神识四散放出,方圆百里内的一草一木,一花一石尽在他的掌控之中,一切虚妄无从遁形。他很快就发现,数个身影遮掩了气息与身形,从天空中掠过,落在城主府的暗门外,被人鬼鬼祟祟地迎了进去。但因法术之故,无法判断身份与门派。

      君若冥心下了然,慢慢地收回神识,以免令那伙人觉察。当他的神识扫过街边一座平凡无奇的酒肆时,蓦然看见一个血红衣衫,面容妖异的男子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苍白的手指慢慢晃着手里的酒杯,惹得那杯中剩余的些许残酒激荡不已。一头夜色般漆黑的长发自然披散,落在他的肩头,腰背,惨白的天光落在他身上,照亮了他的小半边脸,另外半张却隐在阴影之中,看不清面目。然后他缓缓转头,望向君若冥的方向,凉薄的唇掀起,露出了一个,冰冷而残酷的笑容。

      而他的腰间,赫然挂着一对儿暗色的红玉麒麟。

      君若冥心头一跳,神识再扫过去时,却发现那血衣人竟然从原地消失的无影无踪。神识覆盖之下,再无踪迹。

      君若冥默然,转身面对着那一脸踌躇满志的蓝衣青年:“你倒是敏锐。”

      “不敢不敢,只不过是来的路上,刚好看见昆仑派的飞舟落在城头上罢了。”那人反客为主地靠在了春榻上,拿起一个茶杯在手里扔着玩儿,“老祖,你看我这么轻易就把正道第一大派卖给了你,不知老祖你看我的诚意,”一把接住了落下来的杯子,“可还够?”
      “本座至今还未明白你的目的。”

      “道理很简单啊,我这是在报答老祖的救命之恩呢。”

      “道友怕是对本座有什么误解。你既能毫无阻碍地出入阴煞宗,又能消无声息地出现在本座身后,如此功力,那两人岂能伤得了你?又何须本座来救?”君若冥淡淡地望着他突然变得僵硬的面孔,一阵见血道,“事实上,如果不是恰好碰见了本座,你根本不会丢掉那盒子里的东西,不是吗?”

      “你我之间,用不着托辞什么救命之恩,本座无心帮你,不过是看不惯那二人在我五毒宗境内胡闹罢了。你若想跟着本座,那就跟着便是,若是本座那天不喜你了,自然会让你扫地出门,无需二话。”

      那人过了好一会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苦笑着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老祖,你可真直白,这样是得不到别人的好感的。”

      总把残忍而现实的真相剖析得赤·裸·裸的,半点幻想也不给人留下。

      君若冥径直走到小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看不惯本座,现在就可以走。”

      “别呀。”那人一把扯住了君若冥垂落的紫色衣袖,嬉笑道,“我果然没看错,老祖你真是个妙人。跟了你,本公子以后的生活一定会很有趣的。”

      猛然被人近身扯住衣袖,君若冥微微皱眉,似乎不能适应他的触碰一般,微微挣动了两下。
      那蓝衣青年忽然像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忽然抬头向他一笑,唇齿微翘之间居然带出一股风流倜傥的翩翩公子味道来:“对了,本公子还未介绍自己,本公子姓段,名云洲。”

      “就是那个青海长云的云,杨柳汀洲的洲啊。”

      “本座知道了。”君若冥一面淡定地回应着他,一面试图将自己的衣袖从那人的魔爪中拯救出来。那人看得有趣,偏偏要跟他作对,紧紧地揪着那绣着莲纹的衣片不撒手。

      正在拉拉扯扯间,门外传来童子怯生生的音调:“老祖,许城主请您去万仙集。”

      君若冥神色一凛,向门口走去,段云洲也识趣地松开了紧抓着他衣袖的手,却在童子刚打开门时,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本公子和你一起去。”

      被房间强大的隔音系统搞得一无所知的童子目瞪口呆,怎么一会儿功夫,自家老祖房里就多出来了一个男人?

      也许那个只是老祖的朋友,吧……童子呆呆地站在门口,目送着二人勾肩搭背地走下楼梯,这样催眠着自己。

      君若冥无奈,这人不抓着什么东西就会死么?淡淡地扫开了扶在自己肩上的爪子:“本座不习惯被人触碰,道友下次莫要再犯了。”

      段云舟的唇边勾起了一个弧度:“本公子发现,我们俩的关系变好了。”

      “何以见得?”

      “我这次碰你的时候,你没毒我。”

      “……上次毒你,是因为你惊着本座了。”

      段云舟心中捶地暗笑,怎么堂堂五毒宗宗主,还跟兔子似的,这么容易受惊呢?刚想再开口调侃他两句,便听得旁边传来一个满含惊讶的稚嫩童声:“你怎么在这儿?!”

      莫离如今是郁闷了,他刚刚跟着那皮皮鬼追出多宝阁,一直追到天宝城城外,结果那人就像凭空蒸发了似的,呼地就从他的眼皮底下消失了,害得他在城外转了好几圈,也没见半个人影。一回来却见自己的朋友跟自己的仇敌并肩而行?

      莫离迷茫了,迷茫的结果就是他决定遵从内心的意愿,咬牙切齿地一掌拍向那张俊美得混蛋的脸,中途却被站在段云洲身前的君若冥拦下。

      莫离惊讶地望着他:“君若冥……你,你跟这家伙什么关系?”

      君若冥未语,回答他的是某人清亮到欠抽的声音:“嗨,你终于回来了啊?和本公子的分身玩的愉快吗?”

      莫离一呆,瞬间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大怒道:“你敢戏耍老夫,找死!”

      君若冥顿时感到有些头痛:“段云洲他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

      莫离僵直了一下,满肚子的火气就像被泼了一盆冷水,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自然清楚段云洲的实力,也明白这样一个助力对他们有多大的好处。呆呆了看了看君若冥,又看了看段云洲:“他……不,你是怎么做到的?”忽然恍然大悟,惊叫道,“你难道出卖色相给他了!”

      君若冥的唇角抽了抽,一把提起他灰色的衣领就往楼下拖,而他们身后唯恐天下不乱的段云洲早已笑成一团。多宝阁的婢女恭敬地弯腰,为他们打开了镶嵌在墙上的一扇门。门虽小,然而进去之后方知门后的空间早已被法术无限扩展,变成了一个广场般宽阔的地界。高高的穹顶上,无数夜明珠如同星辰一般闪烁,下方宽阔的广场上,果品飘香,许多不同年纪,不同门派的修士席上而坐,数不清的美丽侍女手捧美酒玉杯,如同鱼儿一般四处穿梭。

      所谓万仙集,也不过是取个名字好听罢了,真正有资格坐到这里的,不过寥寥百人罢了。

      君若冥这才把双脚悬空的莫离放在地上,某人自知方才一时冲动说错了话,微红着脸咳了一声,装模作样地找座位去了。君若冥微微勾唇,还没在席上坐定,便见一个身穿雪袍的,微微发福的慈祥老者离开座位,向自己这边走来。而他的胸口处,则绘着一座连绵高大的山峦,山顶上有雪花飘落。

      君若冥心下一凛,随即淡然道:“公山宗主身子依旧硬朗啊。”

      公山昆的容貌让他看上去就像一个和蔼的邻家老人:“谬赞,老夫年事已高,不像幽冥老祖,年轻有为啊。”

      两人貌似和谐地寒暄了一会,君若明心中的警惕却越重。过去,正魔两道势同水火,见面就打,导致双方门人弟子死伤惨重,一些门派甚至因此断了传承。所以后期两道的关系也缓和了不少,却依旧处于桌上见礼,桌底踩脚的状态。只是昆仑派身为正道魁首,平日里自视甚高,见了他们这些魔修也不甚搭理,哪有今日这样热络?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客套了一番毫无用处的话之后,公山昆捋着自己的胡子笑道:“老夫年纪大,许多事情都记不清楚了。敢问贵派的祖师爷可是毒骨老人?”

      君若冥的睫毛微微抖动了一下,五毒宗作为如今的魔门三大宗之一,三百年前为毒骨老人所创,这并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在场的修士无一不是修为高深,耳力绝佳之人,一张嘴说话,便有上百双耳朵听着,若是不用秘言,每说一句话就都得小心万分:“正是,不知公山宗主打听这个做什么?”

      公山昆眯起了一双小眼睛:“哦,没什么,只是老夫听说,毒骨老人生前与鬼仙关系甚好,是生死过命的交情。想必贵派也受过鬼仙的不少照料吧”

      君若冥淡然道:“本座年轻,数百年前的事情如何知晓?怕是要让公山宗主失望了。”

      “哈哈,老夫就是随口一问,幽冥老祖不必介怀。老夫先告辞了。”

      公山昆哈哈笑了两声,随即转身往自己的席位上走去,周围不少假装在饮酒作乐,却竖着耳朵探查着这边动静的修士,也纷纷失望,移开了注意力。君若冥重新落座在席上,却未动眼前精致的果品。

      鬼仙,一位曾经在旧时代呼风唤雨的大能,因其神出鬼没,行踪诡秘而得名,是修真界有史以来修为最高之人,几乎可以比肩真仙,是一个没有成仙的仙人。鬼仙虽然厉害,可他在一百八十年前便已陨落,公山昆为何要无缘无故地提起一个死人呢?

      君若冥只觉得近日遇到的事情都越发诡异,他环视四周,周围上百张神色各异的面孔都仿佛笼罩在迷雾之中,真假难辨,善恶难分。

      君若冥的目光移动着,却见段云洲站在一个离自己颇远的地方,斜靠在墙上,嘴里叼着一片不知道是什么水果的叶子,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君若冥微楞了一下,刚想叫他过来,只听隔壁席上一声呐喊,有人“砰”地站起身来,将一个琉璃碗掀到了地上,高声喊道:

      “是他!”

      此声一出,全场皆静。段云洲显然也没想到这里居然也会有认识自己的人,瞪着眼睛举起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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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毒于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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