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心火 ...
-
闻愔三人一路无话。
一直到了张老爹的小院里，闻愔才对阿星道：“别忘记跟张老爹说一声，我先回屋了。”
“好。”
阿星应了一声，便拉着元若，想带她去张老爹的屋里给老爹看看，免得他担心。
元若没有动。
在回来的路上，她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
不管闻愔说什么，都先谢谢她，今日若不是她，就李妈妈那个蛮横不讲理的样子，她要脱身也难。但是一码归一码，要是闻愔以为今日帮了她，就算是对她有恩了，那她也不答应！
可没想到，闻愔竟然什么都没有说，便是连问都没有问。
就跟没事人一样。
也是！又不是她犯事，这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元若轻哼了一声，拧身跟着阿星进了张老爹的屋子。
她刚刚推开屋门，手臂上忽地一痛，元若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阿星在一旁嚷道，“老爹，老爹你做什么？你别打元若姐姐，姐姐她手腕上还有伤！”
元若后面连话也来不及说了，只顾抱着头四处躲避张老爹的铜烟枪。
闻愔在隔壁屋子，听到这边的动静也赶紧跑了过来，一见到这样的情形，赶紧上前去拉住张老爹，“别打了，张老爹，你这烟枪那么重，一杆子下去，别把人给打坏了！”
闻愔的话提醒了张老爹，他停住手，却还是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打坏了算了！反正她自己也不在乎，哼，逞能，我让你逞能！”
“人家帮助了你还不知道感恩，”张老爹那烟枪指着闻愔，看着元若道：“道谢！你现在就给我好好谢谢人家！”
刚才张老爹因为担心元若便一直站在窗边看着，所以她们刚一回来他就看见了，也自然将元若的神情都看在眼里。
元若心不甘情不愿，却也不敢忤逆，上前两步，给闻愔行礼，声音含含糊糊地道：“谢谢。”
“给我好好说！”
“今日，谢谢你！”
见元若给闻愔道了谢，虽没有诚心诚意，但态度还算好，张老爹的气这才消了一些。
阿星见状，赶紧上前把老爹扶到位置上坐下。
闻愔又劝道：“老爹您别生气，其实这次还是多亏了简师爷，若不是他，那李妈妈恐怕还是不依不饶的。好在事情都解决了。”
闻愔说完，眼睛左右看看，见他们一家人都在屋里，她在这里怕影响他们说话，便又道：“老爹，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屋了。”
张老爹点点头。阿星在一旁小声道：“闻愔姐姐，我一会儿来找你……”
听故事。
最后那三个字阿星没说出来，用的口型告诉她。
闻愔悄悄给她眨了一下左边眼睛，表示知道。
张老爹犹在气头上，没发现她们的小动作，倒是元若将这一切都看了个清楚明白。
所以阿星来听故事的时候，元若也来了。
看上去是阿星硬要她来的，其实她自己也想来。不是为了听故事，是她想多了解了解闻愔。
元若并没有坐在近前，她远远地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看闻愔给阿星讲故事。
元若一直以为闻愔那种富贵家庭里出来的娇娇小姐，从小没吃过苦，平日里装装大家闺秀，遇到事情就只会哭。却没有想到，今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这个娇娇小姐肯为她出头；现在还与阿星的关系也这般的好，便连这娇小姐说的故事，都这样好听。
元若静静地听了一会儿，便起身走了，连阿星在她身后叫她，她也没有理会。
她走后阿星便有些闷闷不乐，闻愔都看在眼里。她讲完故事后，阿星的情绪还是不高。闻愔便起了别的话题，好转移她的注意力。
“元若她是女大夫，那定然是识字的，你怎么没有跟着元若一起学？”
“识字太难了，我学了两日便学不下去了。”
“好故事这么多，等张恕回来，我便要住回去了，若是你识字，那便可以自己看，也不用我讲了。”
阿星一听她说的有理，便催着她立刻就开始教自己。
闻愔仔细想了想，除去每日看书习字洗衣裳做家事之外，她还有额外的时间，可以拿来教阿星认字，便答应下来。这下可好，给阿星讲讲故事，教她认字，一日日的时间竟然过得飞快。
阿星这次有了要自己看故事这个动力，学起来格外认真，进步的也挺快，两三日的时间，已经能写能读二十来个字了。
只不过她每日写字，纸张用得飞快，闻愔刚买回来的纸，她自己还没来得及写几个字，就全被阿星用光了。
阿星心里过意不去，一定要拉着闻愔一起去书斋，再多买些纸回来。
因为有张恕的叮嘱，闻愔不敢到处乱跑，不过阿星拍着胸脯保证没问题。
“姑娘在寨子里是不太安全，那是因为那些臭男人，有时候混起来是真混。不过你放心，现在这个季节，他们日日上午都在江里淘金，中午休息一会儿，下午有时会去，所以上午没人，最是安全。我们只要在中午之前回来就行。”
闻愔见阿星再三保证，而她自己这几日除了洗衣裳就没出过院子，也憋得够呛，所以这日一早便与阿星一起去了书斋。
简弘安在书斋里。
他手中正卷了本书，靠在窗边细细读着。
清晨的阳光透过半开得窗户照射在他身上，给他鸭卵青色的长衫上，浅浅地抹上了一层暖橘色的光。
这样的简弘安看起来，儒雅又美好，让阿星站在书斋的门口不敢进去。
倒是闻愔在一旁道了声，“简师爷早安。”
打破了这晨间的静谧。
简弘安闻声抬起头来，看见她们，扬起嘴角微微一笑，“二夫人，阿星姑娘，早。”
果然没有辜负这几日的等待，她终于来了。
“二夫人有什么需要？”
“我想买些写字用的纸。”
“好，我这就给您去取。”简弘安说完，又道：“我昨日新得一张好帖，《黄州寒食诗帖》不知二夫人喜欢不喜欢。”
这帖子不是他昨日新得，倒是他这两日新找出来的。
“师爷能得这个帖子？”闻愔先是惊讶地微微一扬眉，随即笑容便绽放开来，开心之情溢于言表，“可以让我看一下吗？”
简弘安了然一笑，“自然可以。”
他知道她会喜欢。
《黄州寒食诗帖》是苏轼遣兴的诗作，诗写得苍凉无奈，但通篇的书法气势奔放，但凡爱书习字之人，就没有不喜欢的。
闻愔拿到诗帖之后，爱不释手，恨不能每一个字都能看个清楚明白，临摹一遍。
苏轼是她最喜欢的书法家之一，他的真迹她几乎都收藏了，独独这《寒食帖》她寻了好久未果。再说她原来收藏的那些，都在抄家时被充了公，现在好容易见到最想要的一副，哪里还舍得放过。
阿星在一旁见闻愔那么喜爱的样子，也不忍心催促她走，可眼看着这日头一点一点地爬高，她们再不回去就太晚了。
简弘安在一旁道：“二夫人这样喜欢，我可以把诗帖借给您，您何时临摹完了，何时再还我不迟。”
“真的可以吗？”
闻愔用她那一双湿润润的大眼睛充满喜悦地看着简弘安，眉眼飞扬，开心地整个人都好像要飞了起来。
简弘安看着面前娇俏可爱的女子，通体犹如浸润在她对自己的感激和喜悦之情中，说不出的满足，还有对她的愈加渴望。
他微眯了眼，掩住他眼中痴迷的光，温润地笑着点了点头。
回去的时候，简弘安叫了店里的伙计把闻愔买的东西都拿上，他自己则亲自送她们二人回去。
闻愔本不想这样麻烦他，不过简弘安说自己正巧要回寨子，顺路而已，她也就没再说什么。
张恕风尘仆仆赶了回来，在集市上等着货物交接。外面买的东西送货进来，都只能送到集市，然后由寨子里的人来取，外人不能轻易进寨子。他正等着呢，偏巧看见闻愔从书斋出来，她的身边跟着阿星。
张恕心下忽然一喜，正犹豫要不要叫她时，便见那青色半帘又是一挑，一道清瘦儒雅的身影出现在闻愔身侧，正是简弘安。
他们没有看到他，出了书斋后，便直接往寨子的方向而去。
张恕见身后那两件货还在装车，便对伙计说：“我有急事先走，你一会儿把东西直接送到我那里。”
“放心吧，二当家，一准儿送到！”
张恕交待完后，便跟了上去。
闻愔与简弘安不过见了两次面，并不熟悉。
她原以为这偏僻地方的师爷，应该就是比水匪们多读点书，多写几个字罢了，不过真真让闻愔出乎意料之外地，是他对诗词极熟，出口便能成章，便是与京城国子监的监生们相比，他也丝毫不逊色。
再加上他走南闯北，阅历愈加丰富，他若是在朝堂之上，也会是个人物，怎么就留在偏僻的北域了呢？
这些都是闻愔暗自所思，她并没有问出来，不过是有些好奇罢了。
张恕就跟在他们的身后。
闻愔与简弘安的对话，顺着风儿飘过来，他都能听到不少。
说得却都是他听不懂的东西。
什么这两句诗确实是有些悲凉；什么那个比划横折的部分，如果能写得轻缓些，效果更好。
看起来两人聊得甚欢，一副知音难觅的样子。
悲凉的是他好吗？该轻缓些的，怕是他现在的心跳吧！
张恕心头的火，一拱一拱的。
他不在家的日子，很是滋润呐。
亏得他一路紧赶慢赶，到了地方办好事情，连一夜都待不住，便折返回来，原本五日的行程硬是被他压到了三日，却没想到回来见到的是这样一番景象。
他给她买的东西，他也不想送了。
心里郁闷得要命，张恕还是跟在他们的身后，见简弘安送了闻愔到家离开，他便也离开了。
回到小院，刚好送货的人到了。
张恕怎么看支在院门口的那东西怎么不顺眼。
我TM买的这什么玩意儿我不送了。
然而他还是跟着送货人一起，把东西放进了主屋，收拾齐整后，见天色不早了，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抬脚去了张老爹那里。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心火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