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诺永世》水冰烟

14、不曾想起

　　即便苏景玟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这第一鞭下去，她就觉得后背立即火辣辣的疼，真是亲妈的啊，下手这么狠，不留一丝情面。
　　接连十几鞭子下去，苏景玟已经快疼得直不起腰来，她“亲爱”的老妈根本就没有要停手的意思，疼是疼，但是她只敢拼命咬着牙不吭声，谁叫她是万人敬仰的大将军呢？这个身份可不容许她在别人面前丢脸面。
　　也不晓得这藤条是哪弄来的，苏景玟能感觉到后背血肉与衣服粘连在了一起，痛感也逐渐消失，可能是痛的时间太长，自然而然这样感觉就会降到最低，直至感受不到。
　　“母亲，不要再打了，景玟的身体还没康复呢，经不起如此抽打啊！”苏景恒看她血肉模糊的后背实在忍不住了，终归是自己从小疼到大的妹妹，怎么能看到她受这样的痛苦，哪怕是男儿身也经不住母亲这般狠打，“母亲别忘了，景玟今儿个还要去寿康宫请安呢。”
　　听了他的话，苏黎氏手中的劲道也逐渐弱了下来，到最后无力地将藤条弃之在地。
　　看着那惨不忍睹的后背，苏黎氏别过脸去抹了一把眼泪，随后问道：“你可知错？”
　　“知……知错了，母亲，孩儿知错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苏景玟傻了才会跟苏黎氏对着干，再说她早已疼得没力气去顶嘴了好嘛。
　　“恒儿，把玟儿带去我房间，我亲自替她上药。”
　　“是。”
　　终于等到母亲松口，苏景恒迅速地把地上那个虚弱无力的人扶起来往外走，深怕母亲会反悔似得。
　　最痛苦的不是上药的时候，而是上药前还得把衣服给脱下来，这是真真儿的衣服连带着血肉一块被剥离下来的，疼得苏景玟眼泪都落了下来。
　　“痛的话就喊出来，在娘面前不用逞强。”
　　苏景玟不吭声，死死的咬着自己的手臂，已然咬出了一道血痕。
　　“我知道你在怪娘狠心，可如果我不这么做，你在北厢房留宿一晚的事传扬出去，外头会有多少流言蜚语你可知晓？到时候还会连累到婉婷，你希望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吗？”
　　苏黎氏知道她在听，也不急着等她的答复，像是自言自语似得打开了话匣子。
　　“你是为娘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来的骨肉，打在儿身，痛在娘心啊。”
　　明明后背的疼痛感充斥着苏景玟所有的脑部神经，但苏夫人眼角滴落的眼泪溅在她的脖颈处也能让她察觉到一丝灼热。
　　心底的某处似乎被什么东西重击了一下，她在二十一世纪是个孤儿，因为孤儿院和许欣然的家相邻，所以两人就从小玩在了一块，没人认养她，两人走得近也逐渐变成了形影不离的好姐妹。
　　她从来没有体会过父母的爱，当听到苏夫人的这些话，她的心里顿时很是酸楚，也很感动，虽然苏夫人不是她的亲身母亲，但至少她能给予自己平生最渴望的一种东西。
　　苏景玟在心中暗暗发誓，哪怕自己不是真正的苏景玟，她也会代替她好好活下去，好好守护苏家上下每个人，这里有她渴望的家的感觉。
　　“当年，一位云游至此的高僧为府上算了一卦运势，竟说苏家晚辈中若有女子出现，此人将拥有颠覆大周的能力。”苏黎氏还在继续回忆着往事。
　　“娘很害怕，当时娘身怀有孕即将临盆，那年的大周皇室已经开始呈现风雨飘摇的迹象，得知此事的先皇一直寻着机会打压苏家的势力，正因如此，娘动了胎气早了一个月临盆生下了你，你可知当知道你是个女儿身时，娘……真的，好害怕会失去你。”
　　为苏景玟上药的手忽然在空中顿住，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别过头去抹了一把眼泪。
　　苏景玟艰难地抬起头来看着哭得这么伤心的苏黎氏。
　　她咬牙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钻进苏黎氏的怀中：“娘，玟儿都知道的，你和爹为了保护我，所以让我从小女扮男装，不惜以最严苛的法子教育我训练我，让我能有独当一面的能力，这些我都懂，我不怨恨你们，谢谢你们护我平安长大，从今往后，就让玟儿来守护这个家守护您。”
　　“傻孩子，说什么谢不谢的，你是我们的心肝宝贝儿，怎么都得护住你不是？”苏黎氏伸手替她捋了捋有些凌乱的发丝，笑容中夹带着苦涩。
　　“这次罚你这么重，第一是为了维护孟家的颜面，第二也是为了让外人知道我苏家家教严谨，绝不会允许妾室未过门之前就比正室得宠。尤其有一点你要记住，我和你父亲选择了孟家，从今往后它就是你铲平荆棘的剑，不可随意弃之。”
　　苏景玟现在算是明白了苏黎氏惩罚自己的真正目的，她就是想让孟家知道苏府永远都是替他们的女儿着想，绝对不会让孟婉婷在苏家有任何委屈，这样也可以确保以后一旦自己发生了什么事，希望孟家能看在今时今日他们如此对待孟婉婷的份儿上向着苏家保全自己的安危。
　　“我明白，娘，你放心吧，从今往后我会尽量事事考虑周全的。”苏景玟向她保证。
　　“啪……”
　　房间内传来碗落地破碎的声音。
　　孟婉婷紧张地抓住香儿的手，问：“你说什么？相公他……他怎么了？”
　　香儿把她的手从自己的胳膊上拽下来，搭上她的肩膀，把人往床头上一压：“奴婢说，咱们那自视清高的姑爷被老妇人带去了祠堂打了好几十顿鞭子，真是活该。”
　　“他现在在哪儿，快扶我过去。”孟婉婷一听这哪儿来躺得住，说什么都要起来。
　　奈何生病中的人身子本来就虚弱更加抵不过香儿的坚持，只能被硬生生地按压在床上不得动弹。
　　“香儿！放我走！”孟婉婷气得瞪大了双眼，这丫头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竟然敢跟她对着干。
　　“小姐，你就算是下令杀了我，我也不让你去，真不知道那姑爷有什么好的，你为什么总是处处向着他？自从他回来以后就一直无视你的存在，凭什么还要去救他？”
　　香儿不理解，她也不想理解，在她的心中，苏景玟总是抛下小姐去找那个狐媚子，根本不值得小姐把心思花在他身上，他要是被老夫人给打死了那最好，省的小姐再受委屈。
　　孟婉婷放弃了挣扎，像是看开了，她知道以自己现在的体力是挣不过香儿的：“这些都是我亏欠他的。”
　　现在只要孟婉婷一闭上眼睛她就会想起新婚之夜对苏景玟说的那番话，总觉得自己真的很不可原谅，当天晚上他肯定对自己失望透顶了吧？所以才会把心转移到别人身上。
　　“小姐，你可是堂堂丞相府的大小姐，你有什么对不起他的？不就是说了几句重话嘛！”香儿不明白为什么小姐要一直这么卑躬屈膝的样子，一点都不像她从小认识的那位时常将笑容挂在嘴角的孟家小姐了。
　　正在此时，房门突然开了，香儿和孟婉婷全都被吓了一跳，果然不能在背地里说别人坏话，这样被抓包就会表现的很心虚。
　　苏景玟在婢女的搀扶下有些颤巍巍地坐到桌旁。
　　趁着香儿还没回过神来，孟婉婷趁机下了床然后小跑到苏景玟面前。
　　“相……相公，你没事吧？可有受伤？快让我瞧瞧。”
　　孟婉婷左看右看都没看出她哪里受伤，可听香儿的意思婆婆下手似乎还挺重的，不像会没事的样子。
　　她的关心让苏景玟又是心头一暖，有人关心的感觉真好。
　　她笑着握住孟婉婷的手：“我没事，你相公我身子骨健壮着呢。”
　　苏景玟暗自庆幸，还好刚才在回来之前先在母亲那边换了一身衣服，不然准被孟婉婷给发现了。
　　不过母亲那边的衣服都是父亲留下的，对苏景玟来说并不合身，马上要进宫去拜见太皇太后了，总不好穿的这么磕碜，得留个体面，这也是她临行前要回来一趟的理由。
　　“婉婷，替我去寻一身得体的衣服来，过会儿我要进宫拜见太皇太后。”
　　被她这么一握，孟婉婷的脸颊迅速爬升了两道红晕，她娇羞地低下了头。
　　“好。”
　　“等等。”苏景玟忽然想起来孟婉婷似乎还生着病呢，“你不用去拿了，让香儿找吧。”
　　孟婉婷原先因为苏景玟对自己的温柔而喜上眉梢的眼神刹那间黯然下去，她以为苏景玟是想起了新婚之夜的事，所以又对自己产生了成见。
　　不见有人吭声，苏景玟意识到自己貌似说错了话，她赶紧解释：“婉婷，我听大哥说你昨晚受了惊吓又淋了雨正生着病还是别操劳了，好好休息，说不定等我从宫中回来的时候你的病就好了呢？”
　　“对不起相公，让你担心了。”孟婉婷低着头，神情没落。
　　苏景玟叹了一口气，这女人怎么就这么喜欢道歉呢？不过她是发现了孟婉婷似乎内心很敏感，只要有点小事都能让她的神经脆弱，到底是从小成长环境所导致的，还是嫁入苏府后出现的。
　　苏景玟摸索着抓住她的手，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个小傻瓜都在想些什么呢？你又没做错事有什么好道歉的，听话，以后不要有事没事的瞎道歉，我不喜欢听到这些，我喜欢你直言直语，天真烂漫的模样。”
　　“相公，你可是记起了什么？”孟婉婷突然很是激动地看着眼前的人，这句话她已经八年没有听见了，如今再闻，令她泪眼婆娑。
　　还记得自己十二岁的时候，苏孟两家结成了亲家，那时候她的夫君是苏家的嫡子苏景恒，苏家老爷子带着两个儿子一同前来拜会，倒是年仅十岁的苏景玟调皮些，先在后院相识了与丫鬟们在嬉戏打闹的她。
　　后来两家人聚在一起聊天时问起苏景恒，喜欢自己什么，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最后还是苏景玟冒出了一句：“回孟老爷的话，小侄喜欢孟姑娘直言直语，天真烂漫的模样。”
　　结果就是苏景玟被他父亲给狠狠敲了一记脑袋，教训道：“这是在给你哥选媳妇儿，你瞎掺和个什么劲儿！”
　　此话一出把在场所有人都逗乐了，只是风水轮流转，孟婉婷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嫁给当初这个口无遮拦的人。
　　“我该记起什么？”
　　苏景玟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心想着难不成暴露了？
　　“没……没什么。”孟婉婷失落地回答，看来他是真的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