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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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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元镇之行很不顺利,因为镇长过于老迈,也不知是不是故意在装聋作哑,大约还是软弱无能,只说要顺应民意,既然反对的呼声如此之高,因此强行开发只怕很难,并让他们自行与村民达成和解。本来康正航不过是抱着陪太子读书的想法,倒也不是非要在那个闭塞的小镇上兴建超级市场,不过是给自己找一个适当的理由而已,不象梁少杰,却是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Jacky从香港出差回来,急匆匆地跑到总裁办去汇报工作,可是康正航却在跟各部门的高级主管开会,一开就开到了午餐时间,自然是叫了外卖来继续会议,这就是工作狂人的作风。康氏的哪一个高级主管没有在总裁办公室吃过便当,那真的是要卷铺盖走人了。直到下午四点钟,米兰才打来电话,康总现在终于有时间了。
康正航还在见缝插针批示着文件,明明知道Jacky进屋来了,依然没有抬头,“香港那边的供应商谈地怎么样了?”半天却没有回答,只得停下了手里的工作,将椅子向后滑了几步,微微一笑,“在香港发生艳遇了?为什么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
Jacky清了清喉咙,“老板,我听米兰姐说你前不久到奉元去了?”
康正航愣了一下,收敛了笑容,继续低头去批阅文件,半晌才道:“我是陪梁少杰去那里考察一下投资环境…如果阳光国际能够成功打入奉元镇的话,我们也可以借这个东风在奉元建一个大型的购物中心…”
不想,Jacky竟然象发了神经似的,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有没有去看看少夫人呢?”
“怎么你很想她吗?你既然那么想她,你就去看她好了…”康正航忽然撂下了手里的笔,心烦意乱地重新抬起头来,“你老远从香港出差回来,最关心的事情难道是我有没有去见过那个丫头吗?难道,我应当去看她吗?Jacky哥,你这是什么态度?难道是我的不对?”
Jacky一脸的伤感,“老板,你都不知道我当时把她一个人丢在鬼屋里,是什么样的心情?就好象是把自家的小孩子领到没有人烟的深山老林丢掉一样,既伤心又愧疚…难道你都不担心吗?不担心是她是不是会害怕,她是不是会被卢张玉珠一家人欺负…她倒底过地好不好吗?虽然你们只是名义上的夫妻,可她一个到台湾来,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就只有你而已,就算是董家骗了你,可她毕竟是个女孩子,你总可以发扬一下绅士风度嘛…就算不住在康家大宅里,台北又有多少公寓别墅可以去住,却偏偏将人家发配到‘鬼屋’去…老爷子要是知道你这么对她,也不得安稳呀!”
她委屈地当众哭泣的样子,又到眼前来了,这些日子以来总是挥之不去的,惹地他茶饭不思坐立难安,好象魔怔了似的,现在终于找到原因了,原来只是内疚。他不该那么没有绅士风度地和一个女生发脾气,可还是不肯承认自己已经意识到了“错误”,依旧保持着强硬的态度,“那…那…当初你怎么不说?”
Jacky反驳道:“就你那个爆脾气,正在火头上,谁敢说?难道我不想干了吗?”
他想了想,只得招认,“那个…那个…我这次去,凑巧见着她,她生活好象还很不错,有一帮小帅哥围在身边…好象…瘦了那么一点点…”
Jacky连续“噢”了几声,“我知道了…我说公司没有投资奉元的计划,你怎么…突然间就跑到奉元去了呢?原来…原来…”
他的脸上突然有火烧火燎的感觉,说不出的窘迫,以前从来没有过的,幸而皮肤很黑,不然一定给Jacky这个八卦看出来,他的脸,竟然红了。
“你…你…不要胡乱猜测…不过是梁少杰那个家伙想在表姨丈跟前求表现,弄了个什么奉元原生态度假村计划,非要拉上康氏也凑个热闹…是最近美琰跟我提起,说梁少杰在阳光国际的日子过地也不容易,那个自恃是表姨丈亲生女儿的蔡丹青一直想把他拉下马来,是美琰开了口,我无非就是顺水人情嘛。再说,我这次去看了一下,那个地方还真是风水宝地,就算我们不去,迟早也会落入别的集团手中,还不如捷足先登呢。”
Jacky的思路已经被他很成功地引向了奉元开发计划,只是在最后关头又自己扭转了回来,“老板,我们不要偏离正题,好不好…刚刚才说到你在奉元见到少夫人的事…”
他却恍如未闻,自言自语道:“难道梁少杰在蔡家的日子,真的过地有那么艰难吗?美琰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呢?”
冯美琰渐渐地感觉出,康正航有些变了,变地有些神不守舍起来。其实之前也不是不知道他的“劣迹斑斑”,可是自从他们交往以来,除了发生了一段闵玢玢的插曲之外,他的表现还算不错,人前人后,也算给足了她面子。
她也知道,自己出身官宦之家,与康家一贯的作风不相匹配,父亲又诸多要求,可是她总觉得这不应当成为他们之间的障碍。而且,她也有信心,可以把这个看似狂妄暴烈的男人实际不过是倔强骄傲的大男孩,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中,她对自己很有自信。之所以在他的女友交往时间里创下了历史之最,是因为她才是他理想中的类型,美丽文雅,充满艺术气质,是摆在展览馆里供人欣赏引人赞叹的艺术品,高贵而又不沾一丝世俗之气。虽然她自己很清楚,那不过是她的外表带给人的印象。
她对于男人是有一定要求的,所以尽管她知道梁少杰对她一往情深,她也只能装作毫不知情,因为梁少杰的出身,不过是阳光国际蔡国良的继子,想要成为NO.ONE,只怕还有相当困难的一段路程,也许永远都实现不了的,更不符合父亲的期望,就看大姐选择的丈夫就知道了,她的这一个,绝不能被比下去了。
那个康正航虽然气势有些凶悍,其实却是个嘴硬心软的家伙,明明是最好掌握的,可是现在却好象已经钓上来被握在手里的鱼,突然有了一点新鲜的氧气,扑愣愣地反过魂来,想要挣脱束缚,一走了之了。
本来还应当再等一段时间的,因为毕竟时机还未到,他又是一副不愿意被婚姻束缚的态度,况且她冯美琰也用不着把自己的父亲拖出来给那个男人施加压力,可是现在看来,却是到了有必要见家长的时候了。她可不是那些小明星,以为见见报,就是铁板钉钉了,他当然不是被报纸媒体上的几段绯闻就能吓倒而做出决定的人。但是她的家族却不同,与她的交往自然应当是以结婚为前提的,她要他清楚这个状况后立刻做出决定,要么承认她冯美琰是他以后人生里唯一的女人,要么就各奔东西。当然,她相信他不会选择后者的,而一旦他决定了,他就永远都不能再反悔了,因为那后果是相当严重,也是他背负不起的。
她要他的一个明确的态度,一个永远的承诺。
她要向自己的家族向这个世界宣告,她冯美琰是多么有眼光,选了这么个独一无二的优秀男人。
没想到,当她很委婉地提出这个意思的时候,那个家伙竟然在看着餐厅里玻璃幕墙上的水帘发怔,竟然把她的一番精心设计在那半梦半醒间消磨于无形,竟然还反问她:“美琰,你在说什么?是不是最近的工作太忙了?我看你的情绪好象有些低沉…不如找时间我们再去度个假吧?上次去夏威夷,一大堆人搅和在一起,怪没意思的,我们都没有时间好好地相处…”
她当然是有些怨意的,奇货可居到现在,没有理由见不到结果,就把自己白白地奉献了,那样她和他之前交往的那些女人又有什么区别?他之所以待她有所不同,自然是为了她高贵而矜持的优雅风格,总不能连这点自尊也失掉了。
“哎,你们两个来吃法国料理,为什么不叫上我?”
真是麻烦,他们走到哪里都会遇见梁少杰,好象阴魂不散似的,是不是她太过仁慈了呢?或许应该挑明了的…可是她总记得父亲说过的话,人凡事还是给自己留点余地的好,那样在狼狈不堪时至少还有退路可走…其实,公平地说,梁少杰的条件真的是很不错的,名校毕业,人长地又帅,工作能力也不是一般,而且还很温柔体贴,只可惜是个拖油瓶,所以到现在还是受那个头大无脑的蔡丹青的牵制,一直处于进退两难的尴尬境地。反而,康正航虽然人是粗枝大叶了一些,却是长孙嫡出,那地位可是巩固而坚不可摧的。
梁少杰毫不客气地拉开了一旁的椅子,坐了下来,“康正航,你不用皱眉头,我不是来当电灯炮的…我只想问你一下,奉元的开发计划有没有兴趣一起合作,如果真的有兴趣的话,我们改天一起开个会议吧…”
康正航仍旧是一脸的不耐烦,“梁少杰,你是不是因为上次被村姑给狠狠地剋了一顿,竟然没有丝毫还手之力,心里一直耿耿于怀,所以才对奉元计划这么上心?你是准备给自己找个台阶,打算以这个理由再去奉元把面子给找回来吗?抱歉,我可不做陪客!”
梁少杰冷冷地“哼”了一声,“你以为我和你一样没有品味吗?”
这样的话里有话,冯美琰不禁也起了好奇之心,“你们两个云山雾照地在说什么呢?”可是那两个男人却是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尽管她可以非常地肯定,这两个人绝对不会对那种小地方出来的女孩子有兴趣的,可一向不太和睦的两个人,却仿佛突然有了默契似的,也不由得她不能不引起重视了。
康正航虽然明确表示了不配合的态度,却还是在周末的时候,自己一个人开车去了奉元。一路上还在质问自己,究竟是哪根筋不对了。后来终于想到一个最合理的理由,快要过仲秋节了,礼貌上给那个丫头送盒月饼吃。
这是他在短短的一个星期之内第二次踏上这块守旧的土地,刚刚进入镇子,就能很明显地感受到那异样和不欢迎的目光,开着这样昂贵的进口跑车,根本就是一种身份的炫耀,却是奉元人最不喜欢的狂妄与放肆。所以,当他的车子陷在田埂边的泥坑里死了火,大家都是一副漠然的态度,没有肯上来帮他一把。
他也懒得求人,下了车沿着田间的小路,徒步走去“鬼屋”。虽然已经二十几年了,可他在潜意识里仿佛还记得那一条小路,开满桃花的路尽头,就隐藏着那一幢小巧的房子,小时候父亲牵着他的手,一步步地在花飞花谢之间走了上去,直到看见一个身穿淡粉旗袍的年轻女子,在招手微笑,好象仙女一般。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比妈妈还漂亮的女生,所以印象很清晰,虽然已经记不清那女子的样子了,却只是记得那美丽的感觉,难得一见的美丽,始终清晰地印在心头。
可是,这次并没有奇迹发生。
桃花已经谢了,只留有满树的苍翠,枝节横斜,有的甚至结出个头小小的果,倒好象是杏子。晒在明媚的阳光里,却是青黄不接的样子,很是憔悴。阳光路的尽头,也没有人等在那里,只有一扇年岁陈旧的雕花铁门,微微闪开了一倒缝隙。院里树叶遍地,仿佛从来都不曾有人清扫过,堆积着厚厚的一团,踩上去“吱吱”作响,吓了他一跳,不禁习惯性地皱紧了眉头,“这个女人,这是什么生活态度?难道以此消极的反抗来表示对他的不满吗?”可转念又一想,“她又不知道他会来看她?难道她真的已经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了吗?一个女人,怎么能忍受了地如此混乱的生活环境?”
走上了长长的石阶,碧色纱门虚掩着,好象张开了跃跃欲试的翅膀,让人忍不住地想抓住,一起地飞翔。推了开来,里面悄无声息,只得缓缓地走了进去。明明是上午十一点左右的时候,可是客厅里却暗沉沉的,仿佛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那一刻,山谷里渺茫而静谧的悠远,好象都能听的见回声,不一会儿,才意识到是他自己的心跳的声音。
原来,大厅的每一扇窗户上都挂着米色的湘妃竹帘,阳光想冲进来攻城掠地,似乎也很困难,只是有一点漏网之鱼,悄悄地爬行在红木地板上,就象老虎的须,一条条的,反而让客厅里显得更加昏暗了。然而,在那昏暗之中却有一簇微茫,一个身穿雨过天青色衣衫的年轻女孩子正坐在窗边的一张摇椅里,手捧着一本书在聚精会神地看着,周围的一切仿佛在那一瞬间都沉沉地睡去了,惟有那女孩子,在摇椅上晃来晃去,悠闲自在。却是一种无法言喻的,美不胜收。
他不由得一阵恍惚,好象那身穿旗袍的仙女又重返人间。
风吹着纱门咣当乱响,那女孩子向玄关这里看过来,眸光呆滞,表情木然,却让刚刚美好的遐想,立刻烟消云散。他走到近前,“你为什么躲在黑暗里读书?”
董湘凝更是诧异地说不出话来,放下了手里的那本《长生殿》,好一会儿才绊绊磕磕地道:“你…你…怎么会来?”其实,她已经知道了他是准备开发奉元的投资商之一,也许他不过是来谈业务的,或许是走错了门,也或许他是顺道来看看她是不是已经发霉了…她已经不敢再象上次一样情绪那么激动了,因为被卢永远盘问了好几天,差一点儿没能脱地了身。
他瞥了一眼搁置在沙发上的旧书,微角微微向上一扬,想不到这本《长生殿》她还留着…却又装腔作势地四下打量了一番,“这里…好象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你为什么不把帘子拉起来?这样能看地清吗?”
她依旧是诧异的表情,这个家伙是怎么回事?干嘛在这里指手画脚?沉吟了片刻,微微一笑,“是原来主人的习惯…你…你喝茶吗?要不我烧一点水,请你喝杯茶…”说着,便起身走到厨房里去,不一会儿却只倒了一杯清水回来,“不好意思,其实…这里什么也没有…你就凑合着喝点凉开水吧…”
他接了水杯,“为什么什么都没有…你平常不吃饭吗?”
她淡淡地道:“我平常都到是镇上的吉祥旅店去吃…这里是不开火的,偶尔也就是烧个水而已…况且也没有人来,所以并没有预备招待客人的东西…”
他突然走到她近前来,居高临下地道:“你是在指责我吗?”
她有些诧异,只是很自然地“嗯…”了一声。
他依旧在强词夺理,“你是在指责我对你的怠慢吗?那个…是Jacky…说的…说我把你抛到好象深山老林的地方来,打算让你自生自灭…我太没有绅士风度了…”只是话说到最后,声音却越来越小了。
她做出恍然大悟状,不由得笑了起来,“噢…我知道了,你为什么会突然到奉元来…原来是良心发现了…”
莹白如玉的脸上突然泛起的涟漪,仿如春风一度,片片飞落的梨花片片,笼在迷蒙渺茫的光雾里,清雅娇美,震动地他的心里竟然急促乱跳起来。
真的吓着了,他怎么会有如此反应?只得本能向后退了几步,略镇定了半晌,才道:“你不要误会,我是因为开发案才会到这里的,不小心把车子陷在泥坑里,所以来看…看…你…能不能帮忙…”解释了半天,也是废话,他一个大男人都抬不动,她瘦地比搓衣板还可怜,难道还能帮上忙吗?可是她却微微地低下头去,神色之间有些黯然,牵动着他的心又颤了几颤,方道:“那个,你最近过地还好吗?”
她怔了一怔,笑道:“很好呀…这里的人虽然比较保守一些,但都是好人呀。教堂里的罗神父,奉元六杰啦,还有永远不知道这个世界是什么的玉米妹,下田埂茶园里的人…总之,他们都很善良,虽然因为传统观念的影响,才使他们对于外来的人有些排斥,不过他们都是好人…最初的时候是有一点辛苦的,不过现在已经很好了,他们待我都很好,我在这里生活在很平静很安心…”
他似乎有一点意外,因为她并没有想象里的自怨自怜,那样清晰柔和的笑意,却使那疏离而散淡的表情,渐渐地消失不见,曾经陌生而熟悉的亲切与温暖,仿佛又悄悄地回来了。他和她,陪在祖父的身边最后的一段日子里,不时都要感受到的,尽管不想再想起,却已经潜移默化地深入到骨髓里,只要一个小小的暗示,便又卷土重来了。轻轻地咳嗽了一声,不过是想要掩饰掉那有些朦胧的情感,“我…我…想打个电话,叫个拖车…”
她却无限真诚地道:“这里没有电话…你要打电话只要去吉祥旅店那里…”
他却一副不相信的表情,竟然四下转了一圈,回来后用无限同情无限内疚的目光回馈给她,“这里不仅没有电话,一概现代化的东西都没有,没有电视没有冰箱没有网线…董湘凝,你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倘若在一个星期之前,她也许会在大哭之后狠狠地踹上他几脚,可她这个人是吃软不吃硬的性格,他肯“降尊纡贵”地到奉元来,尽管嘴上依旧是百般推诿,倒底还是让步的表示,对于他这号习惯高高在上的人来说,已经很“难能可贵”了。她也决定不再和他计较,便陪他到吉祥旅店去打电话。
突然来到太阳底下,眼睛仿佛被针刺了一般,竟不约而同地“哎哟”了一声,然后又相视一笑,不觉有些怔忡,倒好象两个小孩子,那样无忧无虑地开怀一笑,这些年来,几乎不曾有过。
从绿意葱笼的桃林小路逶迤而下,豁然开朗,但见远山如黛,苍翠蓊郁,近处的田野却是无限的开阔辽远。天空湛蓝如洗,纯净地没有一丝云彩,“呼喇喇”有一群飞鸟从山的那一边盘旋了过来,在万里江山从此任我驰骋的豪迈与洒脱之中,却是掩饰不住故乡难离的依依不舍之意,那样的静谧与柔美,一旦离开,便再难寻找了。
这一条路,他曾经从下面走上来,她每日里也是去了又回,都是无限地漫长与遥远。不知怎地,此时竟然觉得,如此两个人一直默默无语地相伴走下去,就是走到天地老,倒也无妨。
平原旷野上渺无一人,静地如同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砰…砰…”一下又一下…不想突然搀杂进摩托车由远即近飞驰的声响,不一会儿的功夫,一辆豪华摩托气势汹汹地停了下来,车手很潇洒地摘下了安全帽,露出炯炯有神的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着他,却向她道:“湘凝,你去哪儿?我送你呀…”
她只是点头致意,却摆了摆手,“不必了,是因为我的…朋友…的车不小心陷在朱家洼里,我们是去吉祥那里叫拖车来…”
那青年仍旧很不友好地上下打量着康正航,惹地他很不高兴,一把拉起她的胳膊,“我们快走吧…”不想那青年很不客气地指了指他,“董湘凝,这是你的…朋友?这样吧,我回茶园去叫人来帮忙,你等着我。”说完一溜烟地又不见了。
他皱了皱眉,“哪里来的飞车党呀?”她不解其意,却老老实实地回答:“是下田埂茶园家的小儿子杜滨,好象是个画家还是摄影师,也是刚刚从城里回来的…”然而他却将目光投向了遥远的山边,那里不知何时飘了一片白云,丝丝缕缕四纠缠在山边的一抹翠绿里,好似一方上好的翡翠突然间闪现的白,是心之全蚀,将原先的整齐划一,全盘打乱。
不一会儿的工夫,杜滨带着大队人马赶到了朱家洼,很快便将车子从泥潭之中拯救了出来。她忙着向人道谢,其他的人渐渐地都散了,惟有杜滨还留在那里,“湘凝,你要去吉祥还是回澄园?我送你…”
他却走了上来,拦住了她,“不是说好的一起吃饭的吗?还不上车…”她愣了一下,手忙脚乱地向杜滨重重道谢后,被他强拖上了车,“康正航,谁说我要请你吃饭的…”他发动了车子,没好气地道:“我是为你好,你没看那家伙骑的是肉包铁吗?很危险的,你以后不要随便坐人家的车,万一有个好歹可不是闹着玩的,那些骑摩托的,哪个不是只要速度不要命的…”尽管这样说,还是把她送到了吉祥就作罢了,因为突然接到了电话,他要赶回台北去了。
可是她隐隐听见是个女人打来的,心里不由得思忖着,是不是那个冯美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