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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诈死逃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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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婚殿内,江浔正与少年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这少年看起来弱弱的,一副很好欺负的模样,如果要逃跑,不知道打不打得过他?江浔心中盘算着。
但是这样好看的人,她实在下不去手呀,万一伤了人家的脸她可要心疼死了……可,不动手,难道真的要等谢疏影回来吗?江浔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纠结不已。
“公主若想逃离此地,此刻便是最好的机会。”仿佛明白江浔在想什么,少年浅浅一笑,眼神柔和,他道:“我不会拦你。”
“真的吗”江浔立刻看向他,见少年双眸如水一般清澈,不像会说谎的样子,不免有些心动,但她还是哼了一声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我素未谋面,我才不相信你会有那么好心。”沉吟一番,又道:“还有,我走了你怎么办,谢疏影不会降罪于你吗?”
“你无需担心,我自有办法。”少年莞尔,眼中的光芒星星点点,似诱惑,又似在陈述一个事实,“公主若再不走,待疏影殿下回来,便再也来不及了。”
俗话说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江浔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定,她提起裙子,便疾步向殿外跑去,至殿门口时,她回头看了少年一眼。那少年弯了弯唇瓣,露出一个极其诚恳的笑容。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不管了,走一步是一步了。”江浔扭过头,急急而奔起来。
待谢疏影再度回到婚殿中之时,便看到这样一幅场景——
红烛已然燃烬,殿内漆黑一片,不见了新娘的踪影,装着瓜果的盘子倒扣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散落了一地。
“絮儿……”谢疏影眸中的光芒逐渐黯淡,他轻声唤着她的名字,希望她像小时候那样忽然从某个地方钻出来,对着他扮鬼脸,喊他的名字。可谢疏影心中明白,自他选择走上这条路,承认从前不曾爱过她,他与她之间,就多了一条沟壑,他们,回不去了。
珠帘晃动,谢疏影循声望去,之前守着更公主的少年端着一杯茶水从里边慢慢走出,看到凌乱的室内,少年白净的脸上划过一丝慌乱,膝盖一软,下一刻已跪在地上请罪:“公主说想喝热茶,我……是我有负殿下所托……”
话未说完,双手便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茶杯便顺势向前方倾倒在地,四分五裂。滚烫的茶水溅了亦少年一身,许是太疼了,少年蹙起眉头,眼泪在眶内直打转,却还是紧抿着唇,一声不吭。
谢疏影见少年身形薄弱的模样,心想应是谢如絮故意支开了他,趁机逃跑。谢如絮一向古灵精怪,自己也不好责怪无辜的人。何况此前在长乐殿少年被女臣们欲行不轨,想来已受了莫大的惊吓。
他低声一叹,俯身扶起少年,宽慰道:“此事不怪你,往后你便跟在我身边吧。”
“是,多谢殿下。”少年舒展了眉头,释然一笑,仿佛春风拂过池塘,看得人心中一暖。
谢疏影目光扫过地上的盘子,顿时想起目前的要事应是赶紧把谢如絮追回。他立即背过身去,疾步走至殿门口,唤来兵士:“即刻传令下去,守住宫门,不可让任何人逃出皇宫,若遇见公主……”他顿了顿,继续道,“小心带回,切不可伤了她的性命。”
“是!”兵士领命而去,谢疏影抬首望向被乌云遮了一半的月亮,兀自沉默。许久,他喃喃道:“絮儿,明知我再无资格守护你,可我还是想留住你。你,莫要怪我……”
晚风拂过,将他的声音吹散,乌云缓缓移动,遮了最后的月色。
与此同时,江浔正如无头苍蝇四处乱窜……她初来乍到并不熟悉皇宫,完全是凭感觉在跑。已不知跑了多久,汗水湿透了衣衫,更模糊了双眼,她随手一抹,倚靠着墙直喘气:“这……婚服也……太麻烦了,这具女人的身体也太弱了……”
小说里总写,穿越过来不是王爷就是帝君,再不济也是更纨绔公子,怎么他江浔就那么倒霉,变成女人也就算了,还要被迫进行这种无尽头的长跑运动……一定是老天看不惯他以前上学时经常逃避体育课而给他的惩罚吧……
苍天啊,快派个大侠给我,带我飞出去吧!江浔无奈望天,欲哭无泪。
待喘息平复,江浔蓦然反应过来,有些疑惑:“方才这一路跑的如此顺畅,竟无人追赶我,那漂亮少年用什么方法拖住谢疏影的……”
话音未落,便传来兵士们的脚步声:“守住宫门,不可让任何人出去!”
“活捉公主,不能伤到她!”
江浔: “……”果然人生没有一帆风顺的路,怕什么来什么。她真是乌鸦嘴。
正当她打起精神准备继续跑之时,一只手突然伸出,拉住江浔的手将她带进一间典雅而肃穆的宫室内。
二人屏息凝神,默契地不说一句话。
兵士的脚步声渐渐向别处移去了,江浔定了定神,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我还以为刚穿越来就要死这了……”
待她回头想看看谁帮了自己的时候,瞬间呆若木鸡:“江楠……姐姐?”
眼前的少女,裹着黑色的披风,露出的脸,分明是与江楠相同无二的面容。
有什么比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找到熟悉的亲人更令人开心的事情了呢?江浔顿时兴奋起来:“姐姐,你也穿越了?”触碰到少女看智障的眼神后江浔尴尬地吐了吐舌头:“这是怎么回事啊。”
少女伸出一只手,在江浔额头上摸了摸,又在自己的额头上捂了捂,对比了一下觉得没什么问题,方才面带疑惑地开了口:“皇姐,你没有发烧啊,胡言乱语什么呢?我是如玉,你的妹妹,不是你姐姐,你脑袋是被门夹了所以不记得了吗?”
“你……”江浔被她一噎,说不出话来。
江楠姐姐才没有她那么毒舌,哼,长得一样一定只是巧合……等等,现下是讨论这种问题的时候吗!江浔看着少女,挠了挠头,解释道:“方才受了惊吓,还未曾反应过来,妹妹,你说,我们逃的出去吗?”
谢如玉闻言眉目肃然,她凑近江浔,压低了声音道:“皇姐,你别担心,我定会护你周全。”
未等江浔回答,她便上前几步,将摆在桌上一个花瓶向左移了几寸,霎时,殿内发出一声巨响,顷刻便有一条密道展现在二人面前。
“这……”江浔讶然,满腔疑惑还未问出口,却见谢如玉转身伸手一把将她推了下去,又很快将花瓶挪回原位,江浔摔得吃痛,来不及出声,便见暗门缓缓合上……
最后入目的是谢如玉决绝的面容 ,只听她道:“姐姐你记住,从即日起,谢如絮便已经死了,你要想方设法,好好活下去……妹妹我,先走一步。”
“哐当”一声,暗门彻底合上。
谢如玉定定地看了许久,慢慢地背过身,温热的泪水涌上了她的双眸,她抬袖拭去,另一只手将桌上的花瓶狠狠一推,花瓶摔在了地上,滚了滚,竟是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开来,无影无踪。
做完这一切,谢如玉垂下眼帘,神色宁静,她脱下披风,缓缓向殿外走去。如果此时谢如絮还在场,定要惊呼,谢如玉身上穿着的,是与她一模一样的婚服。
婚殿外,谢疏影尚未离去。少年安静地站在他身旁,等待他的吩咐。
谢疏影从腰间摘下玉佩,眼神里有淡淡的哀伤,他摩挲着上方的“絮”字,脑海中浮现出昔日的情景——
当时的谢疏影刚失去了父亲,年幼的他孤零零地站在河边,抬手挡住脸,无声低泣。
“小哥哥。”细若蚊吟的一声轻唤将他从悲伤的情绪里拉出来。谢疏影放下手,转身看去。是个比他矮了半个头的女孩子。
她抬头望着他,清澈澄透的眼眸干净得不带一丝杂质,见谢疏影望过来,小女孩弯了弯唇角,绽开一个笑容:“小哥哥,我陪着你,你莫哭了好不好。”
谢疏影神定定地看着她,涩然地道:“都会离开的,父亲也是,你也是,不会永远在的。”
小女孩摇了摇头,碧色的眼睛瞧着他,像极了翡翠宝石:“如果小哥哥愿意,絮儿愿意一直陪着小哥哥。”随后,她从袖口里拿出一块玉佩,塞入谢疏影的掌心,嘱咐道,“我叫谢如絮,你拿着这块玉佩,就可以随时来母后宫里找我。”
回忆至此,谢疏影眉眼渐渐柔和,嘴角弯起浅浅的弧度。
立在一旁的少年垂首,长长的睫毛低垂,遮住了清隽的眉眼,看不出他此刻的想法。
忽闻兵士的一声惊喊:“走水了,走水了!”谢疏影愣了愣,心中徒然升起一丝不安,他将手中的玉佩塞入袖中便匆匆赶去。
“絮儿,你万万不可出事……”
待谢疏影赶到着火的殿前,乍见浓烟滚滚,火光已然映红了半边天,刺痛了他的眼眸。兵士们正努力地提水灭火。谢疏影在众人之中穿梭,急急寻找那抹熟悉的身影。
“絮儿,絮儿……”他一向冷静沉着,从未像今夜这般如此焦急,害怕。甚至几次欲冲进火里,幸被紧随着他赶来的少年竭力拦住。
“殿下,您不可如此,公主殿下吉人天相,定会平安的。”少年的声音不大,却如甘泉一般清冽,抚平了他的焦躁。
“加派人手,迅速灭火!”谢疏影冷静下来,对着兵士的领头下令。他立在不远处,第一次觉得时间过得如此之慢。
一桶一桶的水浇过去,熊熊大火终于渐熄。
几个兵士率先进去查探,很快,便有几人将里边的尸体盖上了白布,一具一具抬了出来。为首的那位兵士遗憾地回禀谢疏影道:“一共三具尸体,都是女尸。大的应该十几岁,小的尚未满月。皆已经面目全非,卑职判断,应是三位公主殿下。”
谢疏影怔怔地站在原地,即便盖上了白布。他还是从露出的衣角上的百合花图案,认出了那是谢如絮今日所穿的嫁衣。
她的嫁衣,是他亲自设计了图案交给绣娘们所织。百合花,意蕴百年好合。
“絮儿……”谢疏影难抑悲痛,他轻喃着上前几步,伸出手想掀开白布看看她的脸,一边的少年却将手轻轻覆在他手背上。
“人死不能复生,殿下。”少年摇了摇头,眸中泪光闪动,紧接着他俯身跪地,恭谨一拜,“请殿下节哀。”众士兵也徐徐跪下,高呼:“殿下节哀。”
谢疏影恍若未闻,朦胧之中好似看到了火光将她娇小的身影吞没,她回眸冲着他笑开,绝艳倾城。
幻影终是华胥一梦,梦醒一切皆为空。未想先前相见,竟成了最后一面。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谢疏影的口中呛出一抹朱红,他悲戚地看着跪了一地的人,意识慢慢回笼。闭眼,再睁开时,眼中的痛苦已逐渐淡化,他负手而立,一字一句道:“诸君,三位公主既逝,我等更应振作起来,同建西凉。”
“是,吾等愿听命于殿下,誓死追随。”洪亮的声音此起彼伏,象征了他们的忠诚。
只有那清秀少年看到,有一滴泪自谢疏影的眼中滑落,滑过脸颊,像一粒透明的珍珠,待众人起身,那滴泪珠早已消逝,再无半分踪迹可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