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命民国》珍珠公主

3、第 3 章

　　快到年底里，余氏打算带着昭昭先回苏州老宅。正在房里收拾着东西呢，刘妈派人将屋里好好打扫一遍，再用布盖起来，最后将整个院子锁起来。余氏这一回苏州就会住上大半年，家里日日打扫是好，就是怕人多眼杂，万一损失了什么东西就不好了。起码她就不怎么相信大夫人徐氏身边的那个奶妈，尖嘴高颧的，最是贪婪，别人的东西要是不咬上两口那就寝食都难安哪。也不知道大奶奶是怎么想的，也不管管。莫怪她恶意揣测主子，连婆婆的东西都觊觎，这媳妇做得可真够格儿!

　　“小姐，可还要添置什么东西？”刘妈从小就跟着余氏一起长大，余氏嫁到封家后，刘妈私下里还是称呼余氏为“小姐”。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小姐也老了。

　　余氏接过刘妈手里的单子，来回看了两遍，道：“我的东西够用了，就是昭昭还要再置办些她的衣物，不过老二媳妇肯定也会置办，不过她置办是她的心意，我置办是我的心意。你回头叫玲珑阁的师傅来给昭昭做几身衣裳，要最时髦的。”

　　“到了苏州也可再做，苏州绣娘做的旗袍也很好看，五小姐穿上了一定好看。”刘妈不大赞同，家中这么多位孙女，小姐只给五小姐做衣裳，不给其他人做，到时候又是一场风波。

　　何必让其他人说小姐偏心呢，明明儿是自个儿的钱，还得受他人的气，花钱都花的不安生。

　　“都做吧。昭昭喜欢洋装，旗袍肯定也喜欢。”

　　“小姐……”刘妈还想再劝。回了苏州再买，她们都不知道，也就没人会闹会争，岂不都好。

　　“外面在闹什么？”余氏听到外面吵哄哄的声音，像是哭声。眉头就蹙了上去，神色不耐。不会又是老大媳妇吧。自从老大下野，家里是整日不宁，也不知道她是闹个什么鬼！

　　“你去看看。”余氏将单子收起来，坐到一旁进口沙发上歇会儿。

　　刘妈走出门去，就看到外面几个丫鬟披头散发，走路歪歪扭扭，还不停地嚎哭，怒火就涌了上来。骂道：“你们几个干什么？不是说了老祖宗在午憩不要惊扰她吗，你们这是作甚，大白天的哭什么哭？哭丧啊！”

　　一声厉吼吓得众丫鬟制住了哭声，鼻子也不敢抽噎。忙得跪地，几个丫鬟中名叫萃萍，是余氏陪嫁丫鬟生的女儿，他父亲在府上是个管事，所以她在老祖宗面前也说得上话。她解释道：“奴婢方才和几个丫头在院外守着，大少奶奶就突然来了，说是要拜见老祖宗，我等就说老夫人正在歇息不见人，谁知大夫人一听这话就硬闯，我等拦下她却被她抓成这副模样，我们也不敢还手。大夫人根本不把我们当人看，更是不把老祖宗放在眼里。还请刘妈妈禀告老祖宗，替我们作主哇。”

　　萃萍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又来作妖，刘妈心里啐了一口，这臭不要脸的搅家精，总有你色衰爱驰那一天，到时看你怎么办！

　　不过萃萍也不是个省事的！

　　“大夫人可有说了为什么事来找老祖宗？”刘妈居高临下，问道。

　　“大夫人说什么大老爷出事了这些话。”

　　这是第三次了，狼来了的故事真当大伙儿不知道吗，一而再再而三，真当老夫人是好骗的吗？

　　“叫院外的丫头好好守着，老祖宗正在休息，谁也不见。”刘妈摆手道：“你们快下去，收拾好自个儿，别跌了老祖宗的面儿。”

　　“是。”众人等刘妈进去了才放缓了步子，小声抱怨道：“真不知道今天大夫人是发什么疯，我头都快被她扯秃了。”

　　“谁说不是呢。”

　　众人说了几句，就回了各自的下人房了。

　　不提几个丫鬟心中是如何抱怨，刘妈进了屋子就对余氏道：“小姐，是几个丫鬟在外面啼哭，是因大夫人要硬闯荣安堂她们阻拦之下被大夫人误伤了。”

　　“误伤？”余氏冷笑，她这个儿媳妇最是胡搅蛮缠，也不知道老大怎么就看上了这么个女人，佩茨多好啊，温柔善良，大方知礼，贤妻不要要外头的艳妾。男人哪，真是没一个好东西，她就担心昭昭要是以后碰上了这样的男人，日子可怎么过哟。

　　越想越气，余氏站了起来，骂道：“她还真当这封家是她的一言堂了，我还没死呢！”

　　刘妈连忙上前扶着她，劝道：“小姐何必为这样的人动怒，不过是个戏子罢了。”

　　“这次老大回来我要好好说说他，都是他干的好事!”

　　“妈，您是在说明行吗？就知道你很担心明行，妈，这次你可要救救明行啊！”未见其人先闻其语。徐婉梦掀开门帘走到余氏面前就是噗通一跪，泪水说来就来。

　　“你又来作甚？满院的丫鬟是死的吗？”她这副泪水盈盈的嘴脸可真恶心人。

　　“哭什么哭，唱戏呢，为我哭丧啊！”余氏凌厉的眼神直直射向那张泪脸。

　　“禀告老夫人，我是为明行哭丧啊，明行下南方去搞什么革、命，被王镇昌给抓了，说是我们须得筹集十万大洋才放人。”

　　“十万大洋？大夫人你莫不是诳我们吧，大老爷可是总理段先生都礼让三人的人物，王振昌无缘无故抓大老爷作甚，定是你想谋取封家的财产！”刘妈信天上飞的肥猪都不信她。

　　徐婉梦这次是真委屈，就算她是挺想整个封家都是她大房的，但也不敢这么骗人啊，十万大洋，她做梦都不敢想的数字啊。

　　“老祖宗，我说的都是真的，绝不敢有一丝欺瞒。您再不筹集大洋明行就要……”话未完许婉梦又梨花带雨的哭了起来。

　　“这件事是真是假尚不可知，再说十万大洋，”余氏深叹口气，又问道，“你是从哪里知道的消息？”

　　徐婉梦正要答，门帘被掀开了，有人急匆匆走进来，一身青色长衫，真是封家老二，封明言。
　　“大嫂所言是真。王镇昌的确扣留了大哥。”封明言上前道：“拜见母亲。”

　　“你说什么？”余氏听得只觉眼前一片漆黑，四周都在晃荡，人根本立不住，头一仰倒在了沙发上，眼珠发白。

　　“母亲母亲。”封明言连忙上前将人扶起，“快去请医生来。”

　　刘妈转身就跑出门去。

　　“不必了，我没事。”余氏静静坐了一会儿，慢慢头不昏了，眼睛也看得见了。才道：“老二，你好好说到底怎么回事？”

　　“大哥去南方得到了粤州的地方政府的重视，这本是好事。但粤州政府决定北上，大哥他作为先锋军，想去劝说割据在湘地的王镇昌，劝说未果还惹怒了王镇昌，就被扣住了。”

　　看着老二欲言又止，余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说道：“你说吧，我受得住。”

　　封明言这才道：“不知怎么王镇昌知晓封家家产巨富，所以才起了勒索的心思。”

　　“你大哥这些年越发忘形了，连老封家的祖训都撇在一边了。”余氏拍拍老二的手，以示安抚。

　　“老二，我说要救老大你可有怨言？”她知晓十万大洋不是小数目，几乎是封家的大半家产了，且这些年封家生意都是老二料理，当初老大打算从政就失去了封家的继承权，这些年的从政开支也是走公账，更不提这些年老大家的姨太太一房一房的抬进门，银子如流水啊。老三家的早已有了怨言，幸亏老二家的忠厚，但手心手背都是肉，她真做不出用富的来补贴穷的，老二这些年走南闯北跑生意哪不艰难!

　　封明言自是不知老母心中的一番计较，他只道：“十万大洋再多，大哥只有一个，必须救。”

　　“好孩子。”余氏红了眼睛，泪积满了眼眶。

　　就是这样，她才不能做那坏人。老大有老大的命，老二又何其无辜。

　　“老二，将家里所有人都叫来，我有事要宣布。”余氏终于下定了决心，她，要分家！

　　“对了，你去给段先生送个信，看他可会帮忙。”

　　“母亲，”封明言是第一次在母亲脸上看到如此严肃的神情，只希望，段先生能出手相助吧！

　　一个小时后，从铺子里赶来的老三封明安终于到了，封家所有人都集聚在荣安堂的前厅里，众人屏声，都在默默等待老祖宗口中要宣布的大事。

　　余氏目光在大厅中来回扫视，等众人心都静了下来，才开口道：“今日乃我封家之祸，但古人有云，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封家这些年攒下巨富早有人暗中窥伺，欲夺去我封家根本。此次老大明行被湘地王镇昌绑去，勒索我封家拿出十万块大洋。人是一定要救，但大洋不能再从公中出了，但大房必是无法拿出这笔钱，所以，这十万大洋还是从公中出。”

　　余氏说到十万大洋时厅中就响起惊呼声了，到最后这句话时，老三封明安面色霎时就变了，青色冲顶，难看得紧！

　　“母亲，这十万大洋可不是小数目，纵是公中也拿不出这么多钱来，就算拿得出来，那往后封家还怎么过日子！”封明安若说最讨厌谁，那必是自家亲大哥，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谋青云路，完全不知家计。这么多年他四处打点就耗费了不少银钱，还养一帮的姨娘，想到大房那一帮的蛀虫，一串的姨娘，一串的女儿，就知道用钱！他真是受够了！

　　这次十万大洋，是要把家产全都变卖了去吗？

　　“母亲，大哥的命是命，我们这一大家子的就不用活了吗？”封明安厌恶的视线从大房一群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到了余氏身上。

　　“三弟！”封明言高声制止他。他虽然明白，但终究是一家人，钱还可以再挣，但人，没了就永远没了。

　　“二哥可真是好气量，自己辛辛苦苦挣得白花花的银子转手送给他人。二哥莫不是忘了自己还有妻有子，还有家要养呢！”封明安也很看不惯他这副虚伪道德的模样，但二哥经商确实厉害，他不得不服！

　　“老三，我的话还没说完呢！”余氏一个凌厉的眼刀子射过去，封明安不再说话，低着头不知再想什么。

　　余氏叹口气，说道：“所以我今天要宣布，我封家今日分家，家产分为两份，一份老二，一份老三，”

　　“至于老大家的，”看到一张张欲言又止的嘴，“十万大洋乃是封家的大半家产，大房若觉得自己出得起，那就不分家！”

　　“老大家的可有意见？”

　　大房的几位姨娘都是一脸惶恐，更有的已经脸白的跟个纸片似的，身子也跟个纸片似的摇摇欲坠。几位孙辈的小姐们胆小的已经低声哭了起来。新娶进来的长孙媳妇正靠在长孙肩上暗自神伤呢。

　　老二媳妇裴氏扯住封明言的衣袖，示意他别说话。

　　封明安还是很不满意，但他知道母亲是不会让步的。虽然损失了十万大洋，但能摆脱大房那一群吸血虫，他想想就畅快！

　　最后还是徐婉梦又跪到余氏面前，大哭道：“老祖宗，不分我大房半点家产，这可教我们怎么活呀，老祖宗忍心看我们流落街头吗？”

　　“祖母祖母，帮帮我们吧。”大房的几位孙辈小姐也跪在余氏面前嘤嘤哭着，看起来好不可怜。

　　“我老了。”余氏哀叹一声，一瞬间仿佛老了十岁。刘妈扶着她进了内室，关上了门。

　　封明安冷嗤一声，讽刺道：“要哭莫在老祖宗面前哭，去你们爹那里哭，他可值十万大洋，你们可得好好沾沾他身上的钱气！”

　　偌大的封家就在大房惨凄凄的哭声里被分割了。封家从苏州请来了族长，在族长的见证下，家产分割的很顺利。

　　在余氏启程离开京城时，段家等几位政府官员传来了消息，都婉拒了。枉封明行在官场纵横多年，人情往来极为大方，到临了时竟无一人相帮，也真是可悲可叹。不知等他从湘地回来，知晓因自己之事而使得封家分了家，心中可会后悔南下之行！

　　十万大洋送到了湘地时，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封家经此重创，短时间怕是再难起复。封明言在与封明安商讨之后，决意举家搬迁至上海，开启新的商途。而封明安则是决意去西南边陲，那里虽危险重重，但有他想要的机遇。

　　封明行一路匆匆，回到京城时，面临的是空荡荡的房屋，家具全都变卖了，几个姨娘都跑光了，徐婉梦更狠，卷走了家里的金银首饰，潇洒的跑了。

　　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自己的儿子，朝他而来的眼光，淬着毒。几个女儿往日脸上的儒慕之情也被愤恨所取代。

　　“都是因为你！”

　　封明言愣住了，面前的人都变得陌生和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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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从这章开始都重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