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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金羽卫 ...

  •   新皇萧琰是个很温和的年轻人。

      对皇祖母很孝敬,在政事繁忙的情况下,还能坚持着日日都去太安宫晨昏定省;对妃嫔们很公平,三宫六院,初一十五,雨露均沾,也没听说谁能独宠;对臣子们也很客气,有臣子要拉着他的衣袖理论,他也能够好脾气地听上个把时辰。

      但是,朝野上下,稍微有些头脑的,都不敢将他仅仅是看做一个温和的年轻人而已。虽然,他的确年轻,而且,长相清贵,有着霞姿月韵。据说,是像他母妃——那个靠美貌把先皇给迷住的前朝后妃。

      因为,从去年年底,先皇驾崩,萧琰继位这个事实来看,就不是一个温和的年轻人能够完成的事情。

      先帝雄才大略,在位四十余载,前半生马上平天下,后半生开太平盛世,一生美人无数,子嗣也众多,十余个皇子,个个龙章凤姿,个个胸有机杼,个个都能呼风唤雨,集结出一帮势力。在这样一众皇子中,舞阳王萧琰,怕是个最不起眼的,封地是个小地方,母亲是个前朝后妃,而且还很早就没了,也没什么母族依靠,朝中众人也几乎想不起他。

      可最后,先帝驾崩,众臣在灵前取出传位遗诏时,发现竟然是传位于这样一个冷门皇子。

      众臣勉强合起惊掉的下巴,谨遵先皇遗诏,但皆持观望态度,没有人相信这个小小舞阳王能够把冰冷的龙椅坐热和。

      然后,很快,大家就发现了一个更加惊人的事实——不到一年的时间里,舞阳王不但坐热了龙椅,而且,把众多的兄弟姐妹们,全给安置妥当了。兄弟们,杀的杀,禁的禁,逐的逐,贬的贬,姐妹们,远嫁,下嫁,出家……曾经偌大的萧氏皇家,差不多只剩了皇帝一个孤家寡人,独踞龙城。

      而且,这样一个过程,温和而低调,悄然而迅速,没有掀起太大的让大家觉得不适的血雨腥风,外头依然是太平盛世,各衙门依然是按部就班,但是,最高处的权柄,却已经平安地转移,紧紧地握在了那个温和的年轻人手里。

      这样的帝王,让人……细思极恐,不寒而栗。

      当然,也有一丝儿热气,让众人不时地回回暖——

      在所有的兄弟姊妹中,唯独一人,被新皇留在了身边,那就是阳阿长公主萧琬。甚至,还是在夫家获罪,满门抄斩的情况下,被摘除干净,获封长公主,赐阳阿为汤沐邑,掌管阳阿境内虎尾山,将大炎朝十之二三的铁矿收入囊中。

      这便是独此一份的盛宠了。

      究其原因,有人说,是因为阳阿长公主是先帝最宠的幺女,新皇此举是受先皇遗嘱所托;也有人说,是因为萧琰自幼丧母,遂跟随萧琬的生母,即先皇后长大,两人自小相处,兄妹情深;也有人说,是在新皇继位这件事情上,阳阿长公主起了最关键的作用,至于究竟是何作用,再八卦的人,也不得而知。

      阳阿长公主究竟凭什么得新皇另眼相待,众说纷纭,但是,有一点大家可以肯定的是,新皇如今最信任的人,就是这个妹妹了。

      一如此次,阳阿长公主说,最好重建一支金羽卫,皇帝便重建金羽卫。

      一如此刻,西林苑中检视五百名新选出来的金羽卫,皇帝不带皇后,不带后妃,却只让这个妹妹坐在身侧。

      高台上,两人交头接耳,有说有笑。长公主眉眼弯弯地,在说些什么,皇帝陛下微微侧着身,偏着头,浅浅的笑着听,十足一个和蔼宠溺的兄长。

      这画面,太让人……感动。

      以至于台下紧张的比试,都变成了一片跳动的背景。

      西林苑的较武场,十余丈见方,四周筑高台,搭凉棚,达官贵人们高坐台上,可以清楚俯瞰场上情形。

      五百名新晋的金羽卫,两两对战,以先制对方于地面者为胜,如此胜出二百五十名,再进入第二轮对战,再择一百二十五名,遇单的一轮,可择最快胜出者直接进入下一轮,如此循环五轮对战,择出十六名最后胜出者,为金羽十六卫。

      金羽十六卫,才是金羽卫中真正能够长伴御驾的,入则御书房值守,出则随行宿卫,可上金銮殿,可下州府道,可统仪仗和警卫,可率缇骑与步卒,甚至,还可委派为将帅而领兵远征,乃真正的“执金吾”者。

      这十六个位置,风光无限,前程无量,向来都是贵家子弟们明里暗里争抢的位置,如今却在众目睽睽之下,通过武力对决而选出,也算是简单粗暴,但也相对公平的一个选拔办法了。

      五轮对战,败者逐一退场,最后胜出的十六名儿郎,便承载所有的目光。末了,再走到皇帝跟前,一字排开,单膝跪地,接受天子的亲自问询。

      殿前司将十六名胜出者的名册递上来,皇帝身边的中贵人接过,依次念出名册上的籍录,天子再逐一问询。

      天子和蔼,或就着籍录上刚刚念过的籍贯出身,追问些家乡风物,故里人情,或注目端详一下小子相貌,问些可有婚配,家中如何之类,没有丝毫的刁难之意,不时还有些打趣玩笑话,引发边上众人的附和与欢笑,看来他很是满意这批新晋的亲从官。

      “燕离,西北道凌霄城人士,自幼丧父,家中赡养有一寡母,先帝三十七年携母迁居平城,于西市平康坊丙巷居住,同年应征入禁军皇城司,任朝阳门守卫五年……”

      中贵人的念读话音刚落,未等皇帝出声问询,一道清亮的女声幽幽划出,凝滞了场中和煦轻松的气氛:

      “皇兄,这个人,我要了。”

      “……”皇帝稍有片刻的沉吟。

      整个场中都有那么片刻的嘎然沉默。

      而那个被点名的正主,在场下单膝跪地,洗耳听询的燕离,猛地抬起头来。

      “你……要他……来做什么?”皇帝有些生硬地接过这个请求,反问到。

      只见那位长公主殿下,微微欠身,附耳过去,在天子耳边说了句什么悄悄话,天子便绽了微笑,一脸的宠溺,点头说道:

      “依你便是。”

      又抬手示意边上的中贵人。那中官会意,当即高唱到:

      “燕离出金羽十六卫,入阳阿长公主府,听候长公主差遣。”

      萧琬在和煦的冬日阳光中,微微仰面,坦然地承受住了场中那人投射来的目光,那两道目光,没有明显的失礼,甚至看起来还有些木然,但是,她知道,里面藏着一座正在极力压制的火山。

      仿佛,只需她再用小指头轻轻一勾,就是天雷地火。

      怪怪的,她很享受这种感觉,像是有些魔怔。

      ∝

      刚才,燕离一上场,就看见那个自称叫萧琬的女郎了。

      一个时辰前还在街边的面摊上坐着吃阳春面的人,此刻,正坐在天子近侧,谈笑风生!

      燕离忍不住就近寻了个出身殿前司的人,悄悄地探问了一句。

      那位兄弟用一副看怪物的眼神瞟了瞟他,再用一种嘚瑟的语气告诉他,阳阿长公主是一个怎样的存在。末了,又甩给燕离一个鄙夷眼神,八成是将他看成一只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了,可最后,那兄弟终是忍不住,也用一种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眼神,朝那处高台凝望了片刻。

      的确,是他孤陋寡闻了,燕离心想,紧跟着,胸中涌出一种怪怪的感觉,很难受,仅仅是这个身份的事实,就让他很难受。

      他知道她是个豪门贵女,可是没想到,她能够豪到这种程度!贵到这种程度!

      七月初七夜,她咬着他的肩头含糊地喊他小哥哥时,亦或是先前在街面上,她说出自己的姓名和小字,准许他可以叫她琬儿或者莲城时,他甚至觉得,他们之间是……平等的。那种平等的感觉,几近足以让他原谅她的使诈与蛮横。

      此刻才真切地意识到,原来是云泥之间,相隔十万八千里。

      几轮比试中,他心中一直充斥这种反差带来的震动,下手特狠,三下五除二,就能撂倒一个对手,一路喘着粗气,带着杀气,恍惚中,已经走到了天子面前,成了十六名最后胜出者。

      胜过千万人,才走到了这个地方,搏来一份光明前程。有些他曾经不愿去碰触的英雄梦想,第一次近到如此触手可及。

      而当那位长公主殿下,开口要人的简洁一句话斜插而出时,他的那份光明前程,即刻化为乌有。

      燕离心中的震动,瞬间化为满腔的愤怒,涌涨得胸中要爆炸,却又不能发作出来,失礼于御前。

      极力隐忍着,迎面对上那张欺世美颜,却又看见那将两人远远相隔开来的冬日阳光,有些东西在光线中迅速破碎,化作空中漂浮的尘埃——比如,那刚刚才浮现出一个模糊身影的似锦前程,还有,他午夜梦回时,对她生出的一丢丢模糊好感与想念。

  • 作者有话要说:  想知道公主小姐姐在皇帝哥哥耳朵边上说了什么,使得妹控哥哥爽快点头答应她要人的请求吗?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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