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面 短篇合集》亚刃

2、空蝉

　　01

　　龙城的夏有一肚子坏水。光用热来栓住人心，却嫌不够，于是请来巨大的噪声，把一切的话语堵在发痒的胸口。

　　那人是有恨也说不出了，转之出一身苦闷的汗，宣泄怒火，便好似个面团，任由她搓捏了。

　　02

　　这个时候沈巍照例是要待在学校的：偶尔低头看眼手表，在铃声响过后微笑又绅士地开口说上课。枯燥而烦闷，生活按部就班。

　　可是现在，他立在家里，仰望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励志要盯出一个洞来。

　　03

　　你若看得仔细，就会发现这个“沈巍”居然连影子也没有的。怪不得大热的天，不见他一滴汗，在屋里走来走去，轻飘飘吓人地不真实。

　　04

　　“沈巍”停下来看茶几上的相片。

　　两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子，其中一个把头沉甸甸地靠在另一个肩上，被靠住的也不恼，一手护着他的头，另一手，不知所措地垂在身体一侧。

　　这两张完全不同的脸都生着同样的高兴。要好过了头。

　　他摸着其中一张脸，手指点出眉心没藏住的小心思。

　　05

　　他又立在镜子前。

　　“沈巍“弯起嘴，于是里面的小人儿就笑得比谁都温柔了；他又挤眉弄眼，那调皮捣蛋的也效仿出一个愠怒的表情。

　　和记忆中哥哥悲怆的脸重合在一起，邓林里的嵬看着他，目光凄悯，好像只看到了胡作非为的恶。

　　他霎时就醒了。

　　06

　　“沈巍“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在心里默数灯罩上爬行的虫子。明明病得要死，可是奇怪这人脸上露着痊愈的欣慰。

　　久寂的屋子突然充盈蝉的鸣叫。只短短一瞬，又归于沉静。

　　07

　　它们聒噪得过头，以至错过了一声叹息。

　　轻悄悄的，关乎四个字。

　　08

　　沈巍晚三刻钟到家。

　　下班后，他专门去那家买了蛋糕，回来时敲开了邻居的门，立着说几句，所以误了时间。

　　龙城的热起来不安好心地专门叫人受苦。这会儿沈巍身上就又盖了一层的汗。他苦笑笑，解开两粒纽扣，袖子左右两边挽得老高。于是他坐在那里，怒就泻出来。

　　09

　　他的一点点真心话始终不得发声。那在心里编排了许久的，却恰恰在今天在刚刚过去的分钟里，当着他钦慕的人，落了自闭。

　　——沈巍转身，回家，关上门，当了逃兵。

　　沈巍摘下眼镜，横在茶几上，他双手盖住脸，摩挲着太阳穴和前额。

　　他将头垂下。

　　10

　　密密匝匝的蝉鸣从四角响起，这大片的聒噪融成无形的网，借来远处渐淡的霞光，一下子拢住了这座小小的城。而这本身的缔造者却一只也不见了。

　　11

　　爱而不得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