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同桌就该谈恋爱吗》双月月

6、第六章

　　“我后悔把季夏推上去了。”
　　洛璟猛灌一口珍珠奶茶，仰天长叹心中的不满。
　　校门口的“爱喝不喝不喝拉倒”奶茶店，简称“拉倒”奶茶，现已被列入洛璟心中的“感动自己十大良心店铺”名单中。仅仅是嘬了一口项思羽的奶茶便成功路转粉的她，某天放学也去买了杯珍珠奶茶，从此在正常甜去冰的大杯珍珠奶茶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还有十分钟自习室才开门，洛璟和项思羽选择在拉倒奶茶耗时间。
　　“怎么说？”项思羽眨眨眼。
　　洛璟重重叹口气，佯装愤恨地握拳锤墙：“我是真的服了气。一个下午啊，一个下午就有上十个男男女女不男不女来找她要□□号，一个个觍着脸来的吗不就彩排跳个舞吗那群鬼人怎么不去大街上找录短视频的热辣网红小姐姐啊找这个面瘫热脸贴冷屁股有什么意思啊想不开吗。”
　　“她给啦？”
　　“……没有。”
　　“那你还这么激动，”项思羽发出一串杠铃般的笑声，全然没了初次见面时的淑女小可爱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女朋友被怪人搭讪了咧。”
　　“为什么是女朋友？”
　　“因为你这种人一看就不可能有男朋友啊，糙得跟瓦楞纸一样，”项思羽咬住吸管，突然意识到什么不对，话锋一转，“不是，这时候你难道不应该解释一下为什么你会操这么多心吗？”
　　项思羽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儿。
　　“不知道。不管了。”洛璟恶狠狠地咬上吸管，用力过猛，“砰”的一声磕到了牙齿。
　　明天就是运动会。洛璟想起季夏除了女子800似乎还被迫参加了一项接力。据说班长用一本数学作业的答案和一个月免做清洁换来了季夏的同意。“这算强迫吗？！”洛璟当时不禁怀疑季夏的脸皮是否有臭氧层那么厚。
　　“哦对，老于似乎还要我们没有参赛项目的同学写新闻稿，”项思羽抿抿嘴，“点名让你至少写10篇，因为你语文年级第一，说是要你多做点贡献。怎么样刺不刺激意不意外？”
　　“卧槽现在报项目还来得及吗？”洛璟痛不欲生地捂住胸口。果真如季夏所说：“笑得眯眯眼的都是怪物”。
　　“所以我给你报了接力，第三棒，”项思羽嘿嘿一笑，仿佛自己做了伟大而英明的选择，“第四棒是季夏哦。考验你们同桌默契的时候到了。”
　　她把“同桌”二字咬重了些。
　　本想将自作主张项思羽暴打一顿的洛璟，在听见季夏的名字后灭了气势。
　　是她的话应该可以稍稍考虑一下。
　　“算了吧我跑不快。”洛璟故作谦虚道。
　　“但是你不要脸啊。”
　　哦。

　　女子800的比赛被安排在运动会的第一天上午。开幕式结束后，各班陆陆续续进入看台就座。季夏和老于打了声招呼便拿着号码牌走向一旁简陋的检阅处。
　　高一D班的看台位置在红区的一二三排，面前就是所有田径项目的检阅处和起跑线。158的洛璟凭借身高优势在人群空隙中穿梭，借势迅速抢到了第一排的位置，将加油牌搁在左边的位置上，转头朝项思羽挥了挥手。
　　“给你留了右边的位置。”
　　项思羽笑着道谢，落座后仰天长叹：“诶呀——舒服啊——左边是给季——”
　　“寄情于山水之间！”
　　洛璟中气十足地吼了一嗓。空气陡然安静下来，就连检阅处的老师都疑惑地抬头望向看台。洛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在项思羽没良心的笑声中渐渐低下头。
　　“你是狗屎吧讲这么大声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坐这儿啊？待会儿又有一堆不知道什么人来找她我就不信烦不死你。”
　　洛璟狠狠踩了项思羽一脚，被踩的人却依旧“咯咯咯”笑出鸡叫，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
　　“咯咯咯我知道了你这是嫉妒咯咯咯咯……”
　　洛璟白眼一翻，坐正后不再理会她。感受到台下投来的视线，洛璟顺着目光望去，见季夏站在跑道一侧，笑着动了动嘴。洛璟眯起眼睛，跟着季夏的口型琢磨出她想表达的东西。
　　“傻——逼——诶我靠。”
　　洛璟一边在心里碎碎念道“打扰了打扰了”，一边赌气转头，继续瞪着总算缓过气来的项思羽。
　　“别瞪了，我不会给您老人家塞眼珠子。”项思羽大手一挥，“牌呢？把牌准备好。”
　　“你举啊？”“你举啊。”
　　铁骨铮铮的气势被理所应当的语气镇压下来。洛璟回忆起前不久立下的flag。
　　“我洛璟就是死，死外边，从韶四跳下去，也不会把举牌权利让给你们。”
　　“……真香。”
　　参赛选手已经上了跑道，季夏在第五道正中央。洛璟盯着一脸严肃的她，只觉得喉咙一阵发干。她想象了一下那种场景：十五岁妙龄少女高举简陋应援牌为心动选手疯狂呐喊，过于激动如海草抽风，其表情动图一夜之间火遍全校。
　　太沙雕了。洛璟揉了揉太阳穴。
　　“这样吧咱们折中一下，你举，我喊。”
　　洛璟咬咬牙，将手中的加油牌硬是塞进项思羽的怀里，自己一人趴在栏杆上，毒辣的阳光像是要将她的头发烧灼。
　　跑两圈就结束了。
　　相比其他选手而言，季夏的状态足矣用“轻松”二字概括。她本只是决定随便跑跑，给班长一个面子。但这个决定是否被实践取决于那道目光是否会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
　　显然，不太行。
　　发令枪响拉开比赛的序幕，震耳欲聋的呐喊声几乎在同一时刻爆炸开来。洛璟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时季夏一行人已经没影了。
　　“诶诶你看季夏现在领跑诶！”
　　项思羽激动地前后摇晃洛璟的肩膀，手中的加油牌差点从手中滑落。洛璟嫌弃地一巴掌推开粘在身上的奇怪生物，继续趴在栏杆上。
　　“会不会跑太快，一会儿就没力气了啊？”
　　项思羽借牌挡脸，小声询问道。
　　洛璟瞥了她一眼，想也没想地回答：“不会。”
　　季夏没有用全力，只是别人太菜了。洛璟心想。
　　事实的确是这样。
　　人变得形单影只时，脑海总能冒出些稀奇古怪的想法。
　　零乱的脚步声在不知不觉中远去，季夏感觉自己像一匹独来独往的马，脱离群体，在空旷的土地上肆意奔跑，尽情感受风的力量。
　　……好傻逼哦，风的力量。
　　没有拼命追赶的目标，支离破碎的记忆被唤醒于脑海深处。季夏的眼睛渐渐失焦，前进的步伐却从未停下。
　　“劣等的杂种！”
　　季夏下意识地想要逃跑。那是父亲对她的唯一评价，他总是这样威严，凌厉的眼神似把冰刀。季夏也曾猜测，在一向孤傲的父亲眼里，只有成为一代天骄的成功人士才值得他去尊敬赞扬，即使面对幼年淘气好事儿的成功人士，他也会唾骂其是“垃圾站都不收的破烂”。
　　而当她带着哭腔吼出埋藏心底许久的话语时，父亲反手一个耳光便将她扫出家门。
　　“就算我是残次品那也是你造出来的你活该！”
　　她不明白为何父亲选择活得像阿谀奉承的双面胶，也不清楚身为“精致利己主义者”的父亲心中究竟盘算着什么东西。但她知道她的离开相当于帮父亲圆了一个梦。
　　耳畔呼啸的风似是在模仿她的狼狈，咆哮着，嘲笑着，催促着，逼迫着，幸灾乐祸着，因为她已经没有退路。
　　她不理解父亲，也再没机会去理解。而唯一懂他的女人，在一个阴森的夜晚跟随其后，永远封存了这份秘密。
　　一圈。裁判拉响了铃。
　　季夏又想到了外婆。
　　早年丧偶的外婆，生前始终是一副乐呵呵的模样，就连抱怨儿女总是钱到人不到的时候也是挂着笑的。她从不多过问季夏的情况，即使季夏早出晚归，带着一身伤与尘土，身旁跟着一个成年男人，外婆也只是心疼地为她上药，嘱咐她去洗个热水澡，早点睡觉，明天又会是新的一天。
　　外婆的脖颈上总是挂着一串银铃铛。据说是外婆的母亲给予她的遗物，难过的时候摇一摇铃，烦恼就会随之消散了。
　　后来，外婆将它作为遗物留给了季夏。
　　鼻尖一阵发酸，季夏甩了甩头，警告自己不要再继续往下想，长跑跑到哭这种事也太丢人了。
　　还有半圈。
　　“柴米油盐，粗茶淡饭，和心爱的人依偎在一起看夕阳西下，生活就很美好啊。”
　　“就比如说啊，你作为季夏这个人活着，也就活这么一次了。”
　　“其实无悔很简单，去做你自己想做的、考虑好的、下定决心一定要做的事就好了。”
　　“我去问了隔壁李太婆，帮你算了算。她说等你上了高中，你会遇到一个小太阳。”
　　小太阳？棕褐色的吗？起球儿了的那种？
　　“季夏！”
　　小太阳还会说人话。
　　回忆重归破碎。季夏闻声扬头，将目光投向红色看台，奶白色栏杆后，那个声音的主人。
　　“啧，别人喊得累死累活都没看一眼，凭什么你一嗓子就把人家的注意力拉过来了啊。”项思羽不满地举起手中的应援牌，瞄准洛璟的后背就是一个暴击。
　　“你锤我有屁用啊你有本事锤她啊！”
　　“锤你不就相当于锤她了吗！”
　　“什么鬼等量代换啊！我爱你等于我爱你对象吗？”
　　“我……”
　　“她看不看我关我屁事啊你有本事在她眼球后面安一个遥控设备啊你早上喝大力了吗我的背都要龟裂成黄土高坡了！”
　　震天动地的欢呼盖过加油呐喊的音浪，洛璟下意识朝终点望去，见那一抹黑色身影停在白线后微微喘气，她猛地拍上项思羽的脸，使劲揉搓。
　　“我都没看到她冲线啊啊啊啊啊！”
　　“你怪我啊！你自己在那儿逼叨逼叨！”
　　“不怪你怪我啊要不是你一刀劈下去我才不会漏掉那几秒精彩瞬间！”
　　“好了现在你有很多很多秒看她了你看个够！”
　　项思羽恼羞成怒地抓住洛璟肩膀猛地一转，洛璟顺势朝下望去，季夏正站在检阅处看着她，眼眸含着笑。洛璟突然觉得季夏笑起来时眉眼弯弯很好看，和她平时待人对事完全两样。
　　下一秒，季夏朝她比了一个中指。
　　“……你觉得我打死一个女子800第一名的几率有多大？”
　　项思羽撇撇嘴：“不用谈打，你追都追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