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同桌就该谈恋爱吗》双月月

5、第五章

　　洛璟蹲在床边，将手探进床底，直到肩膀抵住床板，指尖传来木制的触感，她面露喜色，略有吃力地拖出被尘埃蒙上层灰纱的木盒。那是她曾在校宣传部担任校刊及海报美编一职时余留下的各种小玩意：大小不一的彩色卡纸与蜡纸，上十卷和纸胶带，校门口一元两板的卡通贴纸，被铁锈占领部分领地的红色剪刀与银色美工刀，还有东拼西凑而成的60色马克笔。
　　未能成功当选宣传委员却因中考成绩优异而被认命为学习委员的洛璟，从未想过自己还会有进班级宣传小组的一天。
　　宣传委员正是晚自习时分洛璟的学习搭档项思羽。
　　洛璟回想起那天晚自习下课，项思羽可怜巴巴地摇晃她的胳膊，本就甜如水果软糖的声音更添几分委屈：“帮个忙嘛，人手不够嘛，你之前是宣传部美编嘛……”
　　洛璟一脸黑线。她无心顾虑项思羽为何会知道她在初中的职务，她只担心胳膊的安危，似乎下一秒就会发出一声清脆的“咔”，伴随这划破黑夜的一声，新一代独臂女神就此横空出世。
　　这甜美的小东西怎么会拥有猛男的力量。
　　洛璟被她晃得头晕，也就不再推辞，点头答应了。
　　“那就拜托你做女子800的应援牌啦！卡纸就行了咱们提倡节俭！”
　　“女子800有谁啊？”
　　“季夏。”
　　洛璟看着项思羽的眼睛，良久不语。她在等她报出下一个人名。然而项思羽却被她盯得心里发毛，不由抽动几下嘴角，吐词也变得不太利索：“你，你可别，别反悔。”
　　“就季夏一个人？”洛璟微微蹙眉。
　　“不然呢，”项思羽撇了撇嘴，“谁愿意受罪啊，我要是能跑完全程，我就有正当理由截肢了。”
　　这是正当理由吗？洛璟汗颜。
　　不过……
　　“我一个人做，只给她一个人，会不会……”洛璟露出为难的神情，她细细斟酌一番用词，“造成误会？”
　　“误什么会？不都是女孩子吗你们还是同桌诶。”
　　哦，对哦。
　　洛璟想抽傻了吧唧的自己一巴掌。她不明白方才大脑短路的自己在顾虑些什么。
　　此时此刻，她盘腿坐在书桌前，面对摊了一桌的工具，愁容满面，甚至想要抠脚解闷。
　　版型不用太复杂，也就两三张卡纸叠在一块儿的事，周边再用胶带装饰一下就好。唯独磕绊在应援语上，洛璟就算有语文年级第一的光环也无济于事。
　　季夏。
　　洛璟曾以为季夏出生在夏天，直到某天两人闲聊，她才得知季夏是出生于冬季的水瓶女孩。
　　“哇好巧我天秤，”洛璟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双眼忽地就明亮了，“天生一对百分百诶。”
　　季夏欲言又止，只是无奈地点点头。
　　“那你为什么叫季夏啊？”
　　“我爸姓季我妈姓夏。”
　　“你妈姓巴就尴尬了。”
　　“我代表地狱主办方盛情邀请你c位出殡。”
　　回忆到此，洛璟不禁乐出了声。正巧洛佳端着果盘推门而入，她闻声回头，笑声戛然而止。
　　“笑什么这么开心？”
　　洛璟摇摇头，指了指桌面的一片狼藉，说：“办事。”
　　“我猜你肯定死在标语上。”
　　“哦豁，被你发现了。”
　　洛璟刚上初中时曾在一个月内写出《祖国，我的母亲》、《大海，我的母亲》、《徐老师，我的母亲》和《实验初中，我的母亲》四篇作文，后来班主任专门将四篇文章转成电子稿发到洛佳的邮箱里，并附上一行文字：洛璟妈妈，您好，我认为您的地位受到了威胁。
　　洛佳这才意识到自己女儿是个命题废。曾经是，现在依旧是。
　　“行吧，”洛佳挑了一小块苹果切块，一口咬掉一大半，“切入正题。给谁的？干嘛用？”
　　洛璟非常欣赏自家母亲这一点，不问多余的问题，永远是单刀直入。
　　“运动会女子800应援，给季夏，我同桌。”
　　“季夏，”洛佳点了点头，“名字真独特，好听。需不需要我……”
　　“不麻烦你了不麻烦你了我自己来。”洛璟把洛佳往门外推，脸上堆满笑容，“拜拜。”
　　洛佳望着紧闭的房门，不屑地哼了一声：“以前求我我还懒得搭理你呢。”
　　其实这是洛璟的一点小小私心，既然是别人拜托她一人为季夏定做的，当然只能由她一个人完成，举牌的工作也不想交给别人。
　　大概这就是所谓姐妹情深吧，姐妹情深。

　　韶华四中一向重视大型活动，甚至可以不惜一天时间用于彩排上。D班文艺委员是江氏姐妹江心月与江月白，两个姑娘就“跳舞还是合唱”商量两天后还是决定跳舞。
　　“三分钟跳一支舞够了，”江心月掰着手指，“跳那种简单又能让人眼前一亮的。”
　　“曲目有定下来吗？”“完了我不太会……”“我从小四肢不协调结果把我们班文委气哭了。”
　　“实在不行就在旁边举花就好，”江月白一向很温柔，“但我还是希望能尽你们自己最大的努力。”
　　洛璟闻言，突然脑海闪过一个熟悉的场景，她想都没想，猛地举手，扯开嗓子就是一通喊话：
　　“心月！季夏会跳舞！跳的特别好！”
　　全班顿时安静下来。听到自己的名字，季夏缓缓抬起头，见四十多双眼睛不约而同地盯着自己，茫然地眨了眨眼。她看了看讲台上的两位文艺委员，又瞅了瞅身旁站得笔直的某人，瞬间明白了：“你们要我跳舞吗？”
　　“可以现在跳一段吗？反正是午休，老师不会来。”
　　江心月的建议立刻得到了轰鸣般地响应，江月白应声掏出手机。季夏倒吸一口凉气，斜眼盯着一旁的罪魁祸首。感受到一道幽怨的目光，不好意思地笑笑。这一笑很管用，季夏也生不起气来了。她无奈地捏了捏洛璟自然垂于身体一侧的右手，像是抱怨，又像是即将上场表演的艺人让自己最亲昵的人放下一万个心。
　　洛璟感觉手心有些烫。
　　季夏大步跨上台，随意挑了首熟悉的bgm便开始了十五秒solo。洛璟不知该怎么形容那时的她，脑海中只剩下一句话：什么都不做，光是站在那儿，岁月就无比美好。
　　季夏心知自己没有一首曲子是认真练习过的，基本上都是蒙混过关。然而这一身慵懒气场却在不经意间成了加分项。力度正好，每一个动作也衔接得无比流畅，再加上令人心生羡慕的身材，台下观众要么是说不出话，要么是自顾自地连声感叹。
　　然而让洛璟心跳漏拍的瞬间，是季夏转身后向她投来的不屑的眼神，还有一边上扬的嘴角。
　　洛璟感到浑身一阵酥麻，随后便僵在那儿，像一根电线杆。
　　她不明白，的确不明白，全程面无表情的季夏为什么要突然冲她一笑，为什么要突然间撩妹，为什么撩的对象是她，为什么这个动作撩得恰到好处。
　　太过分了这样会心动的知道吗魔鬼。
　　算了也许是习惯性动作吧别自作多情。
　　自我平复过后，洛璟只记得季夏是在掌声的簇拥下回到座位上的。
　　“怎么样？”季夏咧嘴笑得像讨糖吃的孩子，全然没了刚才的酷哥形象，“是不是很厉害？”
　　“啊……”洛璟也缓缓坐下来，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半天才憋出几个字，“嗯，很棒。”
　　“我怎么觉得你答得好勉强。”
　　洛璟咬了咬下唇。
　　跳舞的季夏会发光，跳舞的季夏还会撩人，我差点就弯了伙计。这种不要脸的话洛璟说不出口，想想就好了。
　　“咳。那季夏同学可以担任c位吗？就跳你刚刚的那个吧，节省时间。”
　　季夏转头，面对一脸紧张却又藏不住期待的江月白，好意地一笑，点了点头。
　　“那就拜托季夏同学啦！”
　　全班又是一阵欢呼。
　　“加油。”洛璟捏了捏季夏的手指，就像方才季夏对她所做的那样。
　　事实证明，有些惹火的事不能轻易模仿。
　　温热的皮肤触感让洛璟的太阳穴有些发胀，手心的热度“噌”得传到耳根。季夏看向她，眉眼噙着笑。洛璟又是一愣，随即也回了一个傻傻的微笑。
　　“好。”

　　洛佳开了门，面对眼前人的到来似乎有些不敢置信，于是关上门，默念“一定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对”后再次打开门，依旧是那个人。
　　“程澜你终于活过来了。”
　　程澜瞪她一眼，自顾自地闪进门，驾轻熟路地绕进厨房，寻觅剩下的零食。
　　“我快饿死了有没吃的？”
　　“就只剩一盒奥利奥，其他都被璟儿吃完了。”洛佳倚在门边，毫无良心地笑道，“那你就饿死吧。”
　　“塑料姐妹情。”
　　洛佳盯着程澜的背影，半晌才开口道：“来干什么？”
　　程澜打开冰箱，挑了一杯黄桃味酸奶拿出来，语气依旧是波澜不惊：“我想和老黄离婚。”
　　柜门合上的声响让洛佳不禁浑身一颤。
　　“怎么说？”
　　“搞外遇，成天宿醉，幸好我会打架，提前把他揍昏了，不然我怕他是要砍死我。”
　　“那离吧。”
　　程澜沉默不语，良久才发出一声闷哼。她喜欢洛佳的直白，毕竟过多的关怀在一切决定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但心中的失望是无法磨灭的。
　　洛佳懂她，顺势伸手将比自己矮半个头的程澜揽入怀中。
　　“欢迎加入单身贵妇团。”
　　程澜笑得没心没肺，一副释然的假象。眼泪泛出眼角，不知是笑出来的还是从心尖滴落的沮丧。
　　此时洛佳却犯了难。她不知是应该为缥缈的机会感到庆幸，还是应该有难同当。虽然阴晴不定的生活慷慨给予自己一丝蜘蛛网粗细的希望，但程澜毕竟不是她。
　　“好吧，”待程澜情绪平复几分，洛佳轻拍她的背，“我们去吃火锅，庆祝一下你又自由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