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黑]小樽未眠夜》跨过愤怒的豆豆

6、6

　　“在下赤司征十郎，黑子君，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在下黑子哲也，今后也请您多多关照了。”
　　“……”
　　赤司看着黑子澄澈的目光，心下没来由地就是一阵慌乱。但随即他又立刻为自己产生这种情绪而不耻。
　　实在无怪赤司内心纠结，在他先前的从军生涯中，无论是面对十数艘敌方战舰还是那一排排森森然的炮筒，他甚至连眼睛都不曾眨过一下，而坐观大局、运筹帷幄，也正是他最擅长的事情，他的每一个决策、每一道命令都让人从心底信服。
　　——自信然非狂傲，谨慎不失果敢。赤司征十郎的字典里，未尝有过“败北”二字。
　　但在黑子这里……
　　高尾捏捏下巴，见两人互相打过那个无比生硬的招呼后又僵作了两团，忍不住出声提醒道：“我让阁下挑选的东西，可挑好了？”
　　赤司闻言立刻恍然，转身走向一排置物架，指着什么对高尾说道：“这一套最是相仿。”
　　他的身影把架子上的东西尽数挡住，黑子好奇地往旁边走了几步，借着窗外透过的光看了一眼。
　　只见那置物架上没有别的，只有两套形制颜色都甚为相仿的酒器，更稀奇的是，这两套酒器上都有着樱花花纹。看到这里，黑子总算明白了赤司如此大费周章的原因所在。
　　当日赤司在酒馆打碎的那只玻璃酒杯，便是这般模样。
　　“黑子君，”高尾把赤司所指的那套酒器拿盒子装好，递到黑子手中，“鄙人从不做重复的器型，这你是知道的。唉，不过实在熬不过这位大人的糖衣炮弹啊~已经屈服啦，我去你那里特意查看过酒井碎掉的是哪一个，就算鄙人记忆力再好，也不能将东西完全复原，所以，你就勉为其难地接受了吧~”
　　黑子小心翼翼地接过盒子，刚要开口，就听到面前另一个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
　　“黑子君，请允许我再次郑重地向你道歉。我无意为自己辩解什么，虽然已经有几个月过去了，但此事一直在我心头，实在难以忘怀。一个月前，我曾给黑子君写过一封道歉信，但并未收到你的回音，感觉还是自己诚意不足……”
　　赤司这番话在心中斟酌了许久，说出口时也并不轻松。黑子听着听着，脸色突然变了，摇头道：“请等一下，我并没有收到您的信。”
　　“没有收到？”赤司挑眉。
　　正值战乱，书信走失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赤司有些无奈地皱起眉。
　　黑子继续说道：“而且区区一只杯子，阁下何必如此挂心。当晚我说的也是气话，当不得真。更何况阁下其后三番五次送来的礼物，黑子实在无福消受……”
　　“这么说，黑子君不生气了？”
　　看着对方慢慢扬起的嘴角，黑子不禁也松下脑海中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是。”

　　回到酒馆，黑子先安排高尾和赤司坐了，自己将酒器放好后，取出赤司送他的那件铁壶沏了满满一壶花果茶送过来。
　　高尾见状调笑道：“老板，我看你这店是不是开不下去了啊？怎的都不给客人酒喝了？”
　　赤司闻言也不禁莞尔。
　　黑子眨眨眼，故作严肃地答道：“这位客人，居酒屋白日里不开门营业。现在你们进的是黑子哲也的家，试问哪有以酒待客的道理？”
　　“黑子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牙尖嘴利了？”高尾取过一杯茶闻了闻茶香，不慌不忙地问道。
　　赤司端着茶碗，表面上听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心思却飘往了别处。
　　几月不见，“黑子家”内里的装潢已然悄然换了一个样：用来隔断的事点缀有松石波涛的画屏、墙上装饰着仕女图样的绸面团扇，连小小的矮桌上放着一只小瓷瓶，里面插着一小簇白色的小花，隐约中已是有了些关西味道了。
　　此番再怀想起之前那个周身都弥漫着白汽的无眠雪夜，赤司忽觉恍若隔世。他出神地看着在厨房为茶添水的黑子，午后的阳光经由纱帘的过滤打在他的身上，让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圈毛绒绒的光芒里，甚至他头上每一根头发，身上每一处衣服褶皱都仿佛被这光芒镶上了一道金边，不偏不倚地落在赤司眼底。
　　“哲也。”
　　黑子倒水的动作一滞。
　　赤司听见他自己的声音迫不及待地从喉咙里冲出来：“我可以叫你哲也吗？”
　　那个还是少年模样的酒馆老板就站在明媚的阳光里，看着他，轻轻笑起来。
　　“当然可以，赤司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