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花（上篇：旋转木马）》锈斑猫

5、Chapter 5 猿粪后总有预设的剧本

　　许是白天的一惊一乍，以茜做了一宿的梦，迷迷糊糊没睡得太踏实。次日掐了两次闹钟才挣扎着爬起，强迫自己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下午第二节是体育课，一上来老师就宣布要跑800米。顿时女生们怨声载道，脚软者有之，胃痛者有之，头晕者有之。

　　通常，以茜会是少数无动于衷的女生之一。她这类学霸，不单在德、智上拉尽仇恨，还在体、美、劳的延伸范围上开挂。她的历年体育测试记录卡上，50米、实心球、仰卧起坐、立定跳远，几乎没有过非满分的失误，800米的均分亦在90点以上。

　　只是现在，大概多少受了昨日之事的影响，她的状态欠佳，精神气全面萎靡。

　　余光所及，体育老师笑得一脸花好月圆，直直向她的方向走来。即使两人平时嘻嘻哈哈，没个长幼尊卑，以茜还是没来由一个激灵。

　　“以茜，想跑800吗？”

　　估计有陷阱！不过张老师鲜少有坑人黑历史，应该不至于把我推入万丈深渊。不如先顺水推舟，能逃掉800米那最好，如若情况不妙，再随机应变就是了。于是，以茜摇了摇头，“不想。”

　　“那，你和李佳到操场上慢跑十圈，跑完后上楼休息。”体育老师的笑容依旧牲畜无害。

　　“张老师，你有什么就直说吧！”

　　“是这样的，学校要参加区里的马拉松比赛。长跑队最近伤员多，想选派你和李佳去凑个数。”

　　马拉松！？“恐怕我不能担此重担，老师您还是再斟酌一下。我现在就去热身，马上跟着大家跑800米。”好险好险！多亏她的第六感，从一开始就读出了张老师笑容里暗藏的武wu士shi刀dao。

　　“妞，你先别怕。这次比赛有全程、半程、四分之一程，还有重在参与的4000米。你和李佳不是长跑队的，自然是去帮跑4000米。只要点个头，本学期的体育课，你只要跑完十圈，就可以上楼做作业，所有体育项目免测直接拿优。这可是运动员级别的待遇啊，你不再考虑考虑？”

　　这么一说，以茜倒真有点动心了。她一直很羡慕黄荻，又不是校运动员，又因为跳健美操可以享受同等待遇。如今踩狗屎运的机会从天而降，放弃就是傻瓜一个。

　　以茜当然不是傻瓜。爽快地点点头，末了还不忘卖个乖，“好吧！张老师，我可是给你面子哦！”说完，进了跑道跟上李佳慢跑的步子。

　　周二有大家最喜欢的体锻课——全年级一起上，不便进行素质训练，基本成了自由活动课。

　　以茜早早地下楼，与李佳开始漫长的十圈之行。虽说是慢跑，200米一圈，乘以10后也挺考验人的精神意志。上周五，她俩都跑得狼狈不堪，所以今天默契地放慢了速度。一圈过后，黄荻跑到她们身边，李佳暧昧地笑着自动让到一边，他便不客气地取代她当了以茜新的跑伴。

　　“今天怎么啦？做跑步积极分子？”

　　“是啊，小女子还要代表学校去参加区里的4000米比赛呢！准备为学校蜡炬成灰泪始干。”

　　“什么时候比赛？我一定要来看。”

　　“才不要呢！跑完4000米，我的样子一定很丑！”

　　黄荻从不吃她这套。尽管交往尚浅，但是这小妮子的口是心非，他多少心里有数。无视她的反对，他打定主意，跑完就去打听比赛的时间与地点。

　　她没有再坚持，眼中的笑意一闪而过。低下头踌躇片刻，还是提了昨晚跟他分开后碰到混混团伙的事。

　　到底是司仪出身，以茜讲起段子来绘声绘色，起承转合处还各种欢脱诠释。

　　轻描淡写，她想要的便是说笑般的一笔带过。可各种情绪分明在他眼中聚拢——讶异，焦虑，懊恼。

　　“都是我不好，昨晚我应该送你回去的。”黄荻最后说。

　　她想劝慰他，说这不是他的错，说谁都料想不到，可是她做不到。他的这句自白，正中她心里拧起的结。

　　“今天你还要排演话剧吗？”他问。

　　从前没想到的事，今后要用心去做——于他是最自然的逻辑。

　　落在以茜耳畔，他话语里的温柔却无端失了几成。在某种程度上，她既然提了，他便再没有其他选择。这与他不受干扰地自己想去做，于她有着云泥之别。说到底，是自尊心在作祟。

　　她因此没去接他的话，反而没心没肺地问：“昨天那事儿你怎么想？有多少概率是学长们自导自演的？”

　　黄荻未贸然回答，沉吟片刻后狡黠一笑，问她是否还记得学农跳集体舞时，安排男女搭档的教练张琪。

　　她一时不明所以，只点点头说记得，听两人合拍的脚步声在煤渣跑道上踢踏作响。

　　“她也是九班的，我们关系很铁，是我拜托她换的舞伴。”

　　@%$%&……“好小子，看不出来你那么有心机！”不记得跑到第几圈，反正先追杀他再说。丁允皓，绝对是躺着中枪的！

　　没办法啊，要不然我等到大二，也找不到机会认识你。他见她骤然加速，忍着笑拔腿就跑。

　　大概，这世间所谓的“猿粪”，背后都藏匿着预设的剧本。区别只是，剧本的作者是你，对方，写手，还是编命格的上神。

　　第一次公然跟男生打情骂俏，以茜就付出了代价。

　　前日明明该是慢跑，却以测800米的速度绕操场几周。一早起来小腿酸胀得不行，想借个力却扭伤了脚踝。无奈之下，她只能学兔子一蹦一跳地走路，学残障人士扶着把手上下楼梯。

　　放学时分，排练话剧的男生们挂念着晚间的英超联赛，心神不宁。以茜便做了顺水人情，说今天提早散吧，落下的戏改天再加排。

　　出了排练室，穿过操场向教室走去，迎面撞见一行人脚步匆匆，与她擦肩而过。穿过人堆的缝隙，有意无意看了一眼，被簇拥在中心的人影竟像极了丁允皓。那一圈人都蹙着眉，面露忧色，她便顾不上自己走得多不利索，奋力向里张望。这才看清了丁允皓惨白清俊的一张脸，细密的汗如珠线滑滚，落入手关节处渗着鲜血的红肿伤口里。

　　心里似有铁锤狠狠砸下。她想冲上前再看一眼，却被挤至人堆外围，脚步一个趔趄，碰撞上银杏道旁的栅栏。

　　打听之后，以茜才知道今天是八班和六班的篮球赛。作为八班小前的丁允皓被对方中锋撞倒在地，因伤势严重被迫退场。虽说平时看男生打球，有谁受个伤或摔个狗啃泥，她只会抬下眼，与其他观赛的女生继续交头接耳，但受伤之人换成昔日重点关注过的校草，所受之伤目测还不轻，怒气便按捺不住，直直往脑门上窜。是哪个不长眼的白痴？那么野蛮！

　　晚饭过后，在电话附近踱了几个来回，她还是拨了那个曾经会烫手的号码。与黄荻的低哑撩人不同，丁允皓的声音通透而清亮。

　　“放学时看到你了……医生怎么说？”

　　“拍了片子，是骨裂。”

　　“！？六班的人有够人渣！”

　　“已经上了药，绑了石膏，感觉好一些了。刚受伤时痛得直冒冷汗。”

　　以茜想起下午看到他时横行肆虐的汗滴，居然都是痛出来的，之前那铁锤似加大了势能和动能又砸落在心尖。

　　问他是不是训练与年初的比赛都不能参加了，听他说完“是”，不由生出几分惋惜与……心塞。丁允皓初中时被教练一眼相中，进了田径队。去年还是新生，已在高中田径界崭露头角，高二成长为校队王牌，正是出成绩的时候。

　　她的声音一下低了下去，有好几秒没有开口。

　　以为她要挂电话，他急忙问，“你今天脚也受伤了？”

　　“嗯，不小心扭到的。”她说了后果，没敢说前因。

　　“一早，我就在领操台上看到了。”

　　诶！？允皓他……几个转身之间，便能在台下的几百人里……找到我？

　　放下听筒，把手按上自己的胸膛，以茜可以清楚地听到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两年了，你还是我记得的样子。即使手关节上绑着石膏，心里惦记的仍然是别人。

　　倏地，初三时与允皓相处的点点滴滴在脑中自动回放。他刚进入她那个座位圈时，大家对他的冷淡；语文课前后，他主动为四周的人取放字典；第一次她与他争执不下，事后他主动搭话时脸上的小心翼翼；她跑50米摔得惨不忍睹，都不敢照镜子看伤口，他倒用尽心思编段子逗她笑；阳光照得书本暖而晃眼的午后，两人斜斜地倚着窗台谈论爱情……尽管那时，他对她的好无关风月，只是性格使然，但暗灰背景色的初三记忆里，他无疑是最流光溢彩的一笔。

　　蜕变无痕出品——原创作品“旋转木马”系列。晋江专栏“东京分舵”下另设同人系列。原创作品的“宽衣解带”系列正在一生悬命建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