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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Chapter 19 那个夏天的她与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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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滩可以是十一看灯时的摩肩接踵,也可以是临江喝下午茶时的从容惬意,但以茜从未见过她如此不羁的一面。烈雨、浓雾、怒涛在眼前交汇,生出一种慑人的磅礴。
步入雨中,即使以茜和黄荻此刻站得如此之近,也看不清彼此。
“魔都有过这么大的雾吗?”以茜问。
“记忆中没有。”
以茜有一瞬的恍惚,几乎要怀疑这是不是梦境。很多年以后,当她再回想起这一晚,才对命数隐约有了感悟。隐晦的语言,读不懂的预示。而当时,她却只是用力睁大了眼,依赖他掌心传来的温度,确定自己的清醒。
“我现在想起一首歌。”他在身旁说。
“什么歌?”
“齐秦的‘朦胧’。”
“好听吗?”
“非常好听。但我更喜欢它背后的故事。”
?她转过头看他。隔着雾气,他的眉眼如上了层磨砂。有初见时的温情脉脉,亦有光穿不透的陌生。
“那个年代的歌手远没有现在这么商业化,很大一部分只是单纯地爱着做音乐。齐秦创作这首歌是为了一个盲人歌迷。”
“哦?”
“那个歌迷当时还没有完全失明。他一直很喜欢齐秦的歌,他的音乐几乎陪着他长大。有一天他终于鼓起勇气写了封信给齐秦。信的内容大略是:他在三年前爱上一个女孩,出于不得已的原因,两人分手,女孩去了国外。没想到女孩离去没多久,他的眼睛就时常出现模糊感,而且每况愈下。现在这个女孩子回来了,要与他复合。但医生告诉他,他的双眼很快就要完全失明,没有治愈的可能。他不想连累那个女孩,没有勇气再去接受她的爱。前几天,他躲在远处偷偷看了她一眼,朦朦胧胧的。这可能便是他,能看她的最后一眼。”
这是一个伤感的故事,感动过说的人。他低低的声音落进雨里,在听的人心里溅起一圈圈的纹路。
听完,以茜用片刻的沉默压下喉间的酸涩。
“黄荻,你说齐秦创作这首歌的时候……除了惋惜,还会是怎样的心情?”
他凝眉,还在揣摩她的话。
如果她是齐秦,她会希望听到这首歌的人,都能更珍惜所拥有的。可不可以不要远赴重洋,物是人非后才要复合;可不可以不要轻易放手,朦朦胧胧后才知是最后一眼。
只是终究,以茜拍了下黄荻的肩,却什么都没说。
离开外滩时,已近九点。风挟着大雨,在墨黑的夜色里肆虐。虽然隔着雨衣,不能靠对方的体温取暖,但一高一低的两个团子,还是紧紧依偎在一起。
回到步行街的人流里,雨势终于渐收。前上方壁式大屏幕里正回放着全球各地的人们,庆祝千禧年到来的画面。色彩纷飞,人声鼎沸,每一张被特写的脸都笑意粲然,感染到屏幕外的人。
以茜把脑袋从雨衣里伸了出来,还在解着胸前的扣子,黄荻转过身指着屏幕说道:“世纪之交我们没能在一起,现在我们重来一次,跟着他们一起迎接千禧的钟声,好不好?”
“好~”她笑着把手塞回给他。
“一,二,三……”两个人面对面,默默数着钟声。
“……铛”第12声钟声响起时,她与他同时欢呼跃起,引来旁人侧目连连。
“千禧年……快乐!” 被大屏幕上停顿了几秒的特写惊到,以茜差点忘了自己要说的话。
几个高中生簇拥在镜头前,举臂挥舞着线香花火,映照出各自斑驳明媚的笑脸。而其中的一个女生,正是之前以茜在盥洗室遇见的,长相跟她如镜像般的女生。电视画面的背景上写着“新加坡牛车水”——难怪那女生的华语带着难以辨识的地域口音。她从震惊中回过神,忙拉扯黄荻想要他帮忙确认,可画面已移动至下一帧“泰晤士河畔伦敦眼”。
无图无真相,有了上回在爸妈那厢的吃瘪,她只能含糊其辞地推说大概是自己的错觉,讪讪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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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日子,两人除了偶尔打打电话,还互访了对方的家,当然是大人们不在的时候。
黄荻的父亲是银行的高管,母亲是教师。家在静安,魔都最好的地段。下了车虽要步行一段距离,但算得上是闹中取静。进了门,窗明几净,阳光落在厚实的红木家具上,映照出几分中产阶层的派头。(十几年前的中产阶级还没现在这么杂草丛生,良莠不齐,笑~)
以茜在心里暗暗咋舌,难怪这小子举手投足间,跟其他同龄男生有哪里不一样,原来人家是富家小哥。
他的房间对一个非处女座的男生来说,算是极其干净整洁的。他笑称臭袜子之类的一小时前都已塞进抽屉,开柜检查需谨慎。
他还搬出从小到大的相册,堆在沙发上,陪着以茜一本本翻阅。黄荻从小底子就不错,有日后“风陵渡口初相遇,一见谁谁误终生”,不,是误别人几年的潜质。以茜回想着自己萝莉时代的相片,暗自心惊不过能跟正太期的他打个平手。
那一天两人海阔天空聊了很多,他甚至说了他父亲的婚外情。这件事,不仅黄荻,他母亲也知晓。言辞间,黄荻对他父亲的感情微妙而复杂。他父亲插队落户时自学当过赤脚医生,回沪后机缘巧合进了银行。虽是土生土长的上海男人,却在家里有说一不二的权威。对儿子的管教颇为严厉,望子成龙;黄荻一直以来对他又敬又怕。直到那一天,他知道了父亲在外面的女人,两人的关系直线恶化,最终变成今日的疏远。
黄荻谈及这些往事的时候,带着与平常格格不入的冷峻。而初次接触成人世界溃烂一面的以茜,从头到尾不知该如何接话。窥知了这屋里人尽皆知的秘密后,重新再打量它的优雅清贵,却怎么都回不到最初的印象了。
之后,便是黄荻去以茜家。他要来的前一天,她按着除夕大扫除的标准,把家里每个角落的积灰都揪了出来,连从不问津的马桶盖上下都没放过,就差掀翻自家的房顶。
无法抵赖,家境的落差是以茜潜意识里的一道坎。她住的地方离中心区有半个小时的车程,她的卧室看起来只有他卧室的一半,她家的家具暗黄无光,没有沉淀的质感。她不是他想象中无法触及的女神,她只是一个恰好长得漂亮,进了高中才开始命犯桃花的优等生。
不错,这才是她,真正的她。高傲也会自卑,现实亦甩不开虚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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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第一个返校日,学校组织全年级去看电影。在以茜的撺掇下,两人一起请了假,去博物馆看限时的西藏文物展。
对一个生在魔都的处女女来说,喜欢上西藏,不是一个理所当然的选择。去朝圣的路上,要与外乡人挤在车厢里过夜;到了高原,要忍受无法每日洗澡的煎熬;回来的途中,要有勇气看镜中变成女屌的自己……
然而,才跟西藏文明打了个照面,小妮子就无法自拔地爱上了那个千山之巅,万水之源的地方。做针线藏族老阿妈脸上的岁月印痕,时起时伏在山谷里的牧童短笛与根卡琴声,亘古纵横在目极之处的湛蓝苍穹与神域雪山,绵延不绝生生不息的转经轮,经幡每舞动一次都代表诵一遍经与祈一束福……
“如果我生在西藏,不知会怎样。”她望着图与文字自言自语。
“那上天一定会指引我千里迢迢去圣域,找到你,然后我和你还会变成‘我们’。”
星座书上,处女女与天秤男的速配指数仅为30%,底下还附一句犀利点评——水火不相容。大概是中了这个彩头,两人外出约会的日子,当真十有八九能遇上天生异象。比如今天,出门时明明还风轻云净,出博物馆时门外已是电闪雷鸣。
两人无奈地相视一笑,齐齐从包里取出已升级到基础装备栏里的透明雨衣。
横穿过人广,向回程的车站走去。
“我在想,这件雨披能否保存到我八十岁的时候。”
“唔,那时候肯定已经发黄变脆了。我会在大晴天提醒你‘老伴,我们把雨披拿出去晒晒吧!都发霉成这样了……’”
“那我们可说好了,不管这雨披是否坏了,脏了,都要保存到八十岁的时候哦!”
因为以茜已伸出了小指等待,黄荻也就只能笑着摇摇头,用自己的小指勾住了她的。对面的小指立即如自动搭扣似地一弯,拇指按上了他的。
蜕变无痕出品——原创作品“旋转木马”系列。晋江专栏“东京分舵”下另设同人系列。原创作品的“宽衣解带”系列正在一生悬命建设中。